我嫁给苏承焕的第3年,他带着我的姐姐回家了。
他说国家大旱,祭司算出大姐姐是龙王新娘,
她能平息龙王怒火,能解旱。
姐姐说,想在祭天前体验我的一切。
所以因为她,我被夺走了一切,最后孩子也惨死怀中。
可苏承焕却劝我“不要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你姐姐为了苍生甘愿祭天,她格局之大,你为何不能忍一忍?”
直到我濒死,才知晓真正的龙王妻其实是我,
苏承焕知道后,疯了一样抱着我的尸体祈求让我活过来,
再睁眼,我居然重生到了一年后...
1.
在我嫁给苏承焕的第四年,他将我的姐姐许兰烟带回了家,
而他在带姐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我提出和离,
“苏承焕,你刚刚说的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兰珍,我说,我们和离吧!”
苏承焕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而许兰烟没说话,只是在苏承焕背后柔弱哭泣。
天宇国已有四年干旱,百姓困苦陛下烦忧,便请来了祭司来推算国运。
祭司算出,这大旱关键出在龙王发怒,
而许家的大女儿是龙王之妻命格,只要让龙王妻以身献祭,
这大旱便能解除,苍生也能得救。
而从知道许兰烟是龙王妻之后,
在家中本就很受爹娘宠爱的许兰烟更被爹娘护在了心中,
她想要我在南街的店面,父亲让我拱手让出;
她无意间说城外的果仁烧鸡很香,娘便套了车花上好几个时辰去买;
她随口称赞了一句我住的院子景色美,第二日我的所有东西便移到了别院,
她想要我成亲时那副猫儿石金步摇,苏承焕问都不问,从库房中拿去给了她,
如今她一句想在死前想和有佛缘的人喜结连理,
所有人都劝我让出王妃之位。
“王爷,你是认真的吗?”我干巴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苏承焕轻捻佛珠的手停顿了一瞬。
苏承焕心善信佛,被三清观的大师誉为佛子,
他手上那串黛青色的佛珠,便是大师相赠。
以往的苏承焕温润纯粹,良善重孝,因为信佛,他低调质朴,
娶我时虽没有依照王妃身份一路红妆,
但婚后他将所有田产铺子都挪到了我名下,
他会在繁忙之后去寺庙为我诵经祈福。
会亲自动手为我做连下人都觉得麻烦的八珍糕,
小世子出生后,他更是手把手照顾。
就连嬷嬷都说他以后定是个慈父。
那时,坊间都传王爷心善,爱妻如命。
可如今,就因为许兰烟是龙王妻,他要与我和离……
“兰珍,你心中有怨和委屈我都知道,但你姐姐为这苍生甘愿祭天,”
“在她有生之年,就这样一个小愿望,本王答应她又何妨呢?”
我摇了摇头,并不应允。
母亲见我摇头,叹了口气道:
“兰珍,你姐姐如今可是面临着生死,难道你就不能让让姐姐吗?”
“况且,你姐姐深爱王爷大家也是知道的,你总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献祭给龙王吧?”
“兰珍,从小你最懂事,就看在你姐做出这等牺牲,就让她这一回吧,好吗?”父亲也插了一嘴。
全家人轮番劝着我,我看向躲在苏承焕身后的许兰烟。
她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抬着眼睛看我一眼。
“所以哪怕姐姐的愿望是要我死,我也必须去死,是吗?”
心上忽地生起一抹疼,拉扯着的疼让我的质问变得轻飘飘,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献祭,我就必须要让出我的夫君?
苏承焕蹙眉,他看着我的神色之中开始出现了不耐。
他耐着性子看向我:
“兰珍,懂事些好吗?你姐姐能为苍生祭天,难道你连一个王妃之位都放不下吗?”
“兰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要让本王失望!”
我气得浑身发抖,许兰烟在这时开口了,
“妹妹……对不起!”许兰烟怯怯得向我道歉,
“姐姐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也知道这样很不合理,”
“可...姐姐也想在死前没有遗憾,兰珍,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等这件事结束,你还是王府的王妃呀!”
许兰烟祈求的眼神看向我,她这一说,更显得我不通情理。
可我还未说话,苏承焕便拉着她带到身后,
“兰珍,一个王妃之位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你连你姐姐的生命都不顾?”
“王爷,我——”
“罢了,”苏承焕阴沉着脸,“你做不了这个决定,本王帮你做!”
接着苏承焕看向许兰烟:
“兰烟,你放心,你为苍生着想,我定会许你王妃之位!”
“她若不依,本王定休了她!”
我看着全家人和苏承焕如此护着许兰烟,心上忽然生出一抹寒凉,
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一场闹剧,最终以一纸和离书结束。
2
苏承焕同我和离后,我带着孩子峥儿搬入了东南街。
如此平淡的生活转眼过去一周有余。
暮色四合,我哄着峥儿睡去之后,
刚想回房安歇,可在院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兰珍”苏承焕捻着一串佛珠,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柔情,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苏承焕言语中透露着和往日一样的关心,
“如今你已娶我姐姐为正妃,你不在王府,跑来我院中作甚?”
我冷淡道,
苏承焕叹了口气,靠近我,
“兰珍,我知你心中对我不满,但我答应你,等你姐姐献祭后,我一定迎娶你!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对你姐没有爱情的……”
苏承焕走过来,想把我搂入怀里,被我冷冷推开,
“还请姐夫注意言行举止!”我冷声说。
苏承焕听到姐夫两个字,脸色一沉,
“你别置气,你这么气我有什么意义?”苏承焕不悦道。
“天色已晚,王爷请回!”我转身想走,
却被苏承焕攥住了手,
“等等兰珍!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苏承焕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防备地开口:“何事?”
“兰烟如今已为王妃,但她还有最后一个遗憾,”
“她说,她没有体验过当娘亲的感觉……你也知道她为苍生赴死,本王不想让她留有遗憾,”
“兰珍,要不,你将峥儿暂时过继给兰烟,弥补一下她——”
我猛地摔碎了药碗,碎片飞溅在苏承焕鞋上,吓得他猛得躲开。
“滚,滚出去!”我双眼赤红疯狂大吼,
“谁都别想打我峥儿的注意!谁都别想,哪怕是你苏承焕也不行!峥儿身患寒疾,必须我亲自照顾!要想夺走峥儿,除非我死!”
“兰珍,你现在太激动,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姐姐的事不等人。”
苏承焕说罢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
我原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够决绝,
足以让苏承焕和爹娘他们打消过继峥儿的念头,
可我没想到,两日后,苏承焕带着爹娘和许兰烟,
再次来到了我的小院中。
“兰珍,今日你就将峥儿送到王府吧,让峥儿正式认兰烟为娘亲!”
“等兰烟祭天仪式后,我再把孩子还回来,乖,听话好吗!”
苏承焕虽然在问我,但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干脆,
好像下一秒,我就该听话马上把孩子送到许兰烟手上。
“兰珍,你姐姐喜欢孩子,峥儿送过去,肯定不会受到亏待的,”
“你就听母亲这一次好不好?”
母亲拉着我求情,父亲也在一旁点头。
“苏承焕,你做梦!”我崩溃大吼,
“峥儿是我的骨肉,你怎么忍心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何况峥儿还有寒疾,我姐姐怎么照顾得好他!”
我看着他们,眼泪汹涌而出。
“兰珍,你放心,我把峥儿当我自己的孩子对待,峥儿过去后,我定会照顾妥帖!”
许兰烟一边说,一边急切往屋内看,
此刻峥儿正满脸害怕的躲在屋内看着我们,
“兰珍啊,你姐姐马上就要祭天了啊,你还在意什么孩子啊!”
母亲抱着我哭嚎着,彷佛我才是那个让许兰烟成为龙王新娘的罪人。
“峥儿也是我们的外孙!我们难道不会照顾着峥儿吗?你放心,你把峥儿过继给兰烟,我们也帮着你照顾峥儿!”父亲笃定的说。
“难道你们从头到尾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我大吼,我可以失去世界上任何的人,
但是唯独不能失去我的孩子!
“你的感受重要吗!兰烟是我的命根子啊!!”
母亲用更尖锐的声音吼道,
我愣住了。
心上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剧烈,
沉默,死寂,
母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满是难堪。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和峥儿的命真的没有姐姐重要...
苏承焕闭了闭眼,手上的串珠越来越快。
“兰珍,为了苍生大局,别再胡闹了!”
“兰烟能为了天下苍生舍弃性命,如今你连一个孩子都舍不得吗?”
“兰珍,那是你亲姐姐啊,你怎能这般绝情不懂事?一点格局都没有!”
曾经最爱我的三个人,如今开始疯狂指责我,
仿佛我是个无恶不作的罪人。
但峥儿是我的命!我绝不会让步!
3.
“谁都别想将我的峥儿带走!”我握紧拳,恨声道,
“兰珍,我只是想试试为人母亲的感觉,没有考虑到你是我唐突了,”
“王爷,算了吧,我们……”许兰烟在这时楚楚可怜道。
可苏承焕面色一冷,挥了挥手:“去把峥儿抱出来!”
“不许碰我孩子!”我扑了过去,
但我一个弱女子哪是王府护卫的对手,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峥儿被他们抱走。
“苏承焕,你还有没有心!峥儿还在发烧!”
“许兰烟不懂医术,峥儿的病只有我清楚,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这样下去峥儿会死的,苏承焕!”
我跪在地上拽着苏承焕的腿央求着。
“兰珍,等这事结束,我定将峥儿带回来!”
“你暂且呆在此处,等你姐姐献祭后,我会过来接你!”
苏承焕叹了口气,带着众人离开。
可他临走前将我的门锁锁住,打着保护我的名义软禁了我,
门外更是有护卫守着,这期间,他们都不让我见孩子。
我浑浑噩噩在门前守了两日,直到第三日,
苏承焕打开了门,
“兰珍,你这两日都没有吃东西吗?”
苏承焕惊愕的看着我,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我已经两日没有用过膳食和水,
“苏承焕,我的孩子呢?!”我猛地站起来,
眼前忽的一黑,苏承焕扶住了我,他的脸上带着喜色,
“兰珍,最近祭司观天象,发现近日天象开始出现降雨征兆,”
“祭司说,是兰烟的福泽深厚,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等一月后兰烟祭天,大旱便能彻底解决了!兰珍,这是好事!”
我愣愣看着苏承焕,我不在乎兰烟对大旱是否有效果,
我只在乎我的孩子,
“苏承焕,孩子怎么样了?”
苏承焕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兰珍,峥儿在兰烟那儿好好的,又有岳父岳母照看,你放心便是,”
真的好好的吗?可为什么苏承焕的脸色不太好?
可苏承焕只是叮嘱了我几句便被护卫叫走,
苏承焕走后,我右眼忽然跳动得厉害,
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这种焦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就在我即将崩溃时,
苏承焕打开了我的院门,我急忙冲上前去看苏承焕身后是否有我的孩子,
没有。
“苏承焕,峥儿呢?你不是说事情结束之后你要带着峥儿回来吗?”
可下一秒,我便看见了苏承焕的脸上一片灰败,
眼圈通红,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眶,
“苏承焕,峥儿呢?峥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我极力忍着心中万般的不祥感发着抖问道,
“兰珍,我....”苏承焕声音哽咽着发抖,
“兰珍,是我对不住你,峥儿,峥儿没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到了王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棺材。
我愣住了。
心脏好像在那一刻,不会动了。
“兰珍,是我的错!”许兰烟看见我后,哭得喘不过气来得扑过来跪下,
“太医说,峥儿本就在发高烧,加上往日身体不好,”
“前日我带着孩子去祭司的宫中询问献祭事宜,没注意到峥儿,等我...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已经溺亡了!”
我呆呆看着许兰烟,耳内如雷般轰鸣,
“兰珍,你杀了我吧,就当是我为峥儿偿命!”
许兰烟一边磕着头一边哭着,
我惊惶推开她往棺材里面看去,只见我的峥儿,紧闭双眼睡在里面。
4.
峥儿双眼紧闭,眉眼间还残留着一抹痛苦,
瞬间,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我却眼尖的发现,峥儿的身上有一些被打过的痕迹,
脖子上也有一道青紫色印记,
这不是溺水的印记!有人害了我的峥儿!
我红了一双眼抓住许兰烟。
“告诉我,峥儿身上为何会有青紫的印记??”
“他脖子上为何会有勒痕?!”
许兰烟吓得白了脸,惊惶躲在苏承焕身后。
“兰珍,太医说过了,是——”
“许兰烟,你是不是打过我的峥儿!”
“你是不是勒死了我的孩子!”
许兰烟惨白了一张脸,
“我...”
“兰珍,”苏承焕拦住了我,
“兰烟当时想让峥儿叫她娘亲,可峥儿没叫,反而言语顶撞兰烟,”
“本王当时有些生气,便用家法惩罚了峥儿...”
“但勒死孩子这件事,是万万不可——”
“你们为什么没照顾好我的孩子,为什么!”我厉声问道。
可她就是不说话,只是一直哭!
“许兰烟,我同你无冤无仇,而你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害死了我的孩子?”
“不是我!是他自己……”
许兰烟这时候还在狡辩,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心脏好疼……血控制不住的从我口中喷出,吓坏了爹娘和苏承焕。
苏承焕眼中满是愧疚,他想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兰珍,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下去,”
“但你要相信,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是啊兰珍,你别太难过了,你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呀!”
娘又哭了。
我笑出声来,笑得撕心裂肺。
对他们而言,许兰烟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她和爹都不在乎。
那从头到尾,我算什么呢?
“苏承焕,我现在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会眼瞎爱上你!”
“你背叛承诺与我和离,害死我的峥儿,我还敢再信你吗!”
“兰珍,我……”苏承焕想来抱住我,被我狠狠推开。
“你们走啊!你们都走!都给我滚!”
他们走后,唯我一人搂着峥儿的尸体呆坐了一夜。
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苏承焕还是娶了许兰烟,
轻而易举打破了承诺。
他心善有佛缘,为了苍生夙夜难寐,可他渡世不渡我,
为何不可怜可怜我和孩子呢?
我抱着峥儿离开了王府,
一路踉跄来到了凤隐寺,跪在了佛像面前。
当年苏承焕在凤隐寺被大师点播,说他心怀天下,获得了至善的称号。
如今我倒要问问大师,难道至善之人,就一定要伤害自己的妻儿吗?
我跪在地上,大师被我问得叹了口气。
他给了我一本往生经,并且亲自给我超度我的峥儿。
我一夜未睡,大师也一夜未睡。
第二日,峥儿被埋在了寺院后方的一片土地中。
我继续跪在佛前咏唱往生经,希望我的峥儿能早日投胎。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隐隐约约有大师劝我休息,但都被我拒绝了。
我米水未尽,眼前昏昏沉沉的。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了峥儿在我耳边的笑声。
听见了苏承焕以往在我耳边对我说的爱意呢喃。
还恍惚听见了打雷声,轰隆隆的!
是幻觉吧?大旱成这样,怎么会下雨呢?
而下一秒,我便听见寺庙外的街道上,有百姓欢呼下雨了!三年大旱结束了!
下雨了吗?
我迷茫抬起头,感受到了雨的湿润,
偌大的雨点打在我身上,打湿了我的衣衫。
啊,真的下雨了啊……
“下雨了?”我迷茫喃喃道,
是许兰烟献祭了吗?
“大师,下雨了,我的姐姐献祭了,”
“那我的苦难,是不是也结束了?”我抬起头,双眼模糊地看向大师,
可大师却皱眉,眼中难得带有一丝疑惑,
“施主,贫僧幼年时,曾与那六和观的道长同修行了几年,道长曾赋予贫僧卦象之技,”
“贫僧前些日听施主说起自身经历,偶感蹊跷,莽撞卜卦,却发现其中并未像施主所说的人生诸多苦难,”
我被大师的话说得一愣,“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大师指着我的额头,
“你天庭饱满,是富贵之相,面带红光,有气运钵满之兆,按理,不该遭受如此苦难——”
大师沉吟片刻,
“施主,可否让贫僧看看施主手相?”
我面带疑惑,伸出了手,
大师看了我的手相后,眼含惊讶,双手合掌直呼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此乃龙王妻之命格,是大富大贵之相!”
龙王妻?我是龙王妻?
“大师!”我抓住了大师的手,
“您刚刚说的...龙王妻?莫非,我才是那个龙王妻?”
大师点点头,
“贫僧不会看错,你手相上方,有一处纹路形似龙鳞,却呈元宝之状,”
“此乃大富大贵的象征,”
“可为何祭司说,我姐姐才是龙王妻?”
我浑身颤抖着,问出了口,
“此事,必不可能!”大师摇摇头,眼中满是肯定,
“一家不出两位龙王妻,且龙王妻万年一遇,定是那祭司错算!”
5.
我脑袋越来越疼,好似有什么东西从鼻中而出,
我才是龙王妻...
祭司算错了,我才是龙王妻...
也就是说,我才是那个能让大旱解除的人?
“哈哈哈,我才是龙王妻!”
哈哈哈可笑啊!
原来我才是那个能解旱的龙王妻!
我笑得歇斯底里,嘴中的血慢慢溢出,
我的胸腔几乎要被一股腥甜撑满,
好疼啊...
简直荒唐!
苏承焕,爹,娘,你们害得我好苦啊!
“苏承焕!哈哈哈哈哈下雨了!你看见了吗!我才是龙王妻啊!”
“你害我峥儿遇害,害得我一无所有,却不知真正的龙王妻是谁,哈哈哈哈!”
可恨啊!可悲啊!!
我笑到声音嘶哑再也笑不出,眼前一黑,
这副身体的最后一点生机也彻底流失。
我最终死在了四年大旱后的第一场雨中。
*
我死了,可我的魂魄却还未消散,
怎么回事?
我心下疑惑,魂魄却开始自行回到王府中,
而在王府,我看见了苏承焕,他看着雷声轰鸣,雨水漫天。
明明已经下了雨,他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
“下雨啦!!下雨啦!!老天爷显灵了!”
外面是百姓们的欢呼声,有人拿着所有能装雨的容器出来,
甚至还有人在雨中跳起了舞。
“爹,娘,女儿不用被祭天了,女儿这下可以和王爷一起长长久久陪伴你们了!”我冷眼看着许兰烟又惊又喜,哭着抱住爹娘,
他们三人一起在院中喜极而泣。
“可怜了我儿,这段时间遭这么多罪,苦了你了!”
母亲哭着捧着许兰烟那张哭花的脸。
而苏承焕脸上的不安更甚,他想去找兰珍。
“兰珍呢?兰珍在哪里?”
而爹娘和姐姐三人听见苏承焕说话,都愣住了。
“是啊,兰珍自从上次跑出去就没回来过……”
苏承焕转身就走,他想去找我,
看到这时,我嗤笑出声,
苏承焕,你现在才来找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呢?
可还没等苏承焕出发,王府的护卫就来了。
“王爷,凤隐寺住持求见。”
苏承焕面上带着几分焦躁出门,门外,住持正站在那儿。
“主持,本王现在要去接我家王妃,有什么事,住持可否等我接了王妃再商讨?”
“阿弥陀佛,施主节哀,许氏已亡,贫僧特来请施主为许氏商议安葬之事。”
苏承焕愣了,他眨了眨眼,好似反应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开口,
“安葬什么?安葬谁?兰珍?”他最终呢喃着,
“您刚刚说什么?”苏承焕不敢置信再问了一次。
主持再次鞠躬,眼中平静如初。
“施主节哀,许氏已亡,请施主为许氏商议安葬之事。”
“不可能!”苏承焕失声叫道,嗓子却在这一刻嘶哑。
“她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她那天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呢?”
这个住持在骗他!
“还请住持不要胡说,兰珍只是在生本王气,躲起来罢了。”
苏承焕勉强笑着道,面庞却止不住颤抖。
主持没回答,只是鞠了一躬。
“若施主不信,还请施主随贫僧来凤隐寺,商议施主贤妻的安葬之事。”
凤隐寺。
苏承焕茫然看着棺材中一脸平静的、已经死去的我。
双眼紧闭,嘴边还有干涸的血,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痛心,
更是捂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嘴发着抖,仿佛不敢相信棺材中躺着的人是我,
过了好久,苏承焕才伸出手,
轻轻碰了一下死去的我的脸,那张脸早已失去了温度和温软。
僵硬,冰冷。
啪嗒。
一滴水从苏承焕脸上掉落下来。
啪嗒,又是一滴。
苏承焕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竟早已泪流满面。
可我的遗体紧闭着眼,怎么都醒不过来。
苏承焕呆呆看着兰珍,眼前雾蒙蒙一片,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马上就可以把她重新娶回家了……
*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我的魂魄变得透明了些许,看样子,停留在这世间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还是想看看,我死了之后,爹娘是什么反应。
6.
等苏承焕再回许家时,已是深夜了。
“王爷,怎么样,妹妹答应回来了吗?”许兰烟一脸担心走过来。
苏承焕眼睛红肿,他没看许兰烟,空洞的眼神看着地面。
苏承焕没等她说话,直接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妹妹许兰珍,死了。”
“你说什么?”许兰烟愣住了。
爹娘听完呆住了。
“你说谁?兰珍?王爷,您不是说要把兰珍带回来,重新将兰珍娶回家吗?”
看着许家父母和许兰烟惊讶的脸色,苏承焕声音沙哑。
“凤隐寺的人前来找本王,说...兰珍已逝,峥儿已在寺庙安葬。”
娘愣住了,她双眼空洞的看着苏承焕,
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到说谎的迹象。
“死了?”许兰烟喃喃道,
她手抖动着,“怎么可能呢?”
此刻苏承焕心脏空空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好像真的做错事了,”我听见了他几乎耳语的呢喃,
“我害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夫不信,王爷是在诓骗老夫吧,兰珍不会这样的,如今她姐姐已经没事了,我们两家正好商量一下王爷和兰珍的婚事……”
爹的话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声音说不出来。
他俩的手在发抖,娘更是突然急急的往外走。
“兰珍……兰珍可能是生娘的气了,没事,我去凤隐寺带兰珍回来……”
苏承焕这一次却没拦着。
凤隐寺。
“施主,确实如王爷所言,许氏与孩子已长眠,逝者伟大,施主请节哀。”
许兰烟惨白了一张脸,轻轻摇头,不愿相信。
娘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她茫然看着菩提树下那个小土堆,
又茫然看了爹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了满面。
“兰珍半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还说等她回来给她炖汤,补身体……”
爹嘴唇颤抖摸了摸那个小土堆,看着土堆想说些什么,
可就是开不了那个口。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兰珍小时候最懂事了,从来不对我们提任何要求,偏偏我们还不在意她……”娘喃喃道,看着那个土堆,
她好像很难受,难受到她几乎蜷缩起来。
而爹在此时也愣在原地许久,
“她以前还甜甜叫着我爹爹呢...”
“我给她补衣服时,她笑得那么开心...”
“下朝的时候,孩子也在等我,”
还有,还有……
好多啊,数都数不过来,可他怎么回报我的呢?
我从小和爹不太亲近,爹就把所有的爱偏向了许兰烟,
还因为龙王新娘这个预言,抢走了我的孩子,
可现在,爹又后悔了,
既是现在后悔,那放出为何要伤害我呢?
爹嘴唇颤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却觉得不够,
还想继续再扇,却被住持拦住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往事已去,施主等人勿要伤怀,贫僧会为母子二人超度,早登极乐。”
“住持,妹妹她是为了我才死的,我对不起兰珍……为什么不让我来替代她!”
许兰烟跪在地上,
心疼,愧疚,悔恨……压得许兰烟喘不过气。
“若不是因为我成为龙王新娘要祭天,兰珍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阿弥陀佛,施主且慢,”主持双手合掌行了一礼,
“虽然此刻将真相告知各位是徒增伤悲,但逝者心中之冤,贫僧等度化者不可无视,”
“早在几日前,贫僧且为许氏卜过一卦,许氏掌中有龙鳞富贵纹,万年难遇,着实罕有,”
“且贫僧认定,许氏确为龙王妻,此时天降甘霖,许氏功不可没。”
轰!
刹那间,苏承焕仿佛听见,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主持...你,你说什么?”苏承焕和许家呆呆看着主持,喃喃道
,
7
“您说,兰珍才是龙王妻?可龙王妻不是许兰烟吗?”
住持看向许兰烟,
“可否让贫僧看看这位施主的手相?”
许兰烟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手递给了住持,
住持仅仅看了一眼,便轻轻摇头,
“龙王妻命格万年难遇,一家中绝不出两个龙王妻,”
苏承焕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需要撑在墙上才能勉强站稳,
我歪着头,看着苏承焕脸上这副绝望的样子,
心中忽然多了一抹畅快,
苏承焕,原来你也有后悔的时候啊,
知道我才是龙王妻时,你心中怎么想的呢?
第二日,爹和苏承焕去了朝堂之上,
当着陛下的面,请出了住持作证,当场质疑祭司,
在陛下审问下,祭司从最开始的狡辩,
到后来汗流浃背慌得急忙跪下,
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失察,陛下气得在朝堂上大骂,当即便处死了祭司。
可爹却呆呆看着祭司被处死后的尸体,那一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过了一会儿,爹哭出了声,此刻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着爹嚎啕大哭的样子,眼中泛着酸,
我曾那么爱爹,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呢?
现在,再也没人来帮他,
再也没人在他耳边念叨着“爹爹要注意身体”了。
再也没有了……
而当祭司的证言被娘看完后,她手颤抖着,脸上却是一派平静。
“兰珍这会儿应该饿了,我去给她弄些她爱吃的八珍糕。”
她一边喃喃念着,一边去了小厨房。
只剩下爹在屋内,捂住自己的脸,任凭眼泪从指缝滑落。
“砰!”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碗碟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魂魄不自觉的移动到了小厨房中,
“夫人?”
“都说了八珍糕里面要加糖!兰珍不喜欢吃没有甜味的八珍糕!”
娘在厨房里面发了怒,却让下人们一脸疑惑却又不敢说明。
终究,还是有胆子大的先开了口。
“夫人,小的不知道,还以为夫人您要做八珍糕给大公主吃,大公主爱吃不放糖的。”
娘一怔。
我心脏处,猛地刺疼了一下。
八珍糕,那是我曾经最爱吃的东西,
那时候还小,总觉得娘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得好吃,
便求娘给我做,
而当时从学塾放课的许兰烟说也想吃,所以她下意识做了没有糖的。
那份没糖的八珍糕,我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啊,原来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隐忍退让了啊?
可为什么她现在才记起来呢……
“啊啊!!!”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蹲在小厨房的地上,痛哭出声。
许兰烟呢?
她看完祭司的证言后,呆呆回到屋内,看着屋内的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内几乎全都是我给她的东西。
从小时候的各种娃娃、稀奇玩意儿。
到现在我的头面、各种首饰、衣服,店面的相关收据...
几乎每一样都残留着我的气息。
其实许兰烟不是不爱我,她那时总是去我的屋内玩,
看见我房中那么多好玩好看的东西,
总是觉得我的才是最好的,她都想要,都想拥有。
从小时候的八珍糕,到现在的各种东西,
哪怕是那个东西我再喜欢,最终也只会咬咬嘴唇,给了她。
就连她过分到想要王爷,
我哪怕再不喜欢再抗拒,都给了他……
可她终究还是害死了我的孩子,更害得我一无所有...
许兰烟眼泪滴落在衣袖上,她没擦,
只是拿着那套头面,一点点用手帕抹着。
越抹越湿,越抹水越多,终究是打湿了那套头面。
“你就不能反驳我吗?哪怕我抢了你最爱的人,哪怕是我害得峥儿死……你都不骂我一句,那是你最爱的人啊!”
许兰烟呜咽出声。
我怎么反驳你呢姐姐?
我悲哀的看着许兰烟,
从小她就是最受宠的,长大了依然一样,
我若是反驳,爹娘会怎么想我?
苏承焕会怎么想我?
可是为什么,要收到无妄之灾的那个是我呢?
许兰烟的哭声越来越不能压抑,越来越大声,
最终撕心裂肺般在屋内响起。
这晚,每一个人都不无辜,可又都是无辜的。
*
我的魂魄淡淡看着这一切,
好奇怪,为何我已经死了,但心脏的地方还是会痛?
8.
两日后,我的遗体装殓在了棺材中,被苏承焕注视着,
一点点沉没进江中,
我曾对苏承焕说过,喜欢天宇国的苏江,
还好苏承焕记得,将我葬在了我爱的江里,
水慢慢淹没了我的遗体,苏承焕终究还是没忍住,
绝望地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可没用了,再也没有一个我笑着等他回来了,
再也没有我和孩子一起前去宫外给他送吃的了,
也再也没有我在夜晚月亮正圆时,和他一起吟诗作对了...
“兰珍...”
眼泪低落在地面,打湿了破土而出的芽。
*
我看着这一切,笑了。
他们终于后悔了啊...
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死了...
可悲啊,若有来世,我定不会蹉跎过这一生,
更不会让任何人裹挟我...
若是有来世就好了啊...
我眼前越来越黑,魂魄也越来越淡,
要消散了吗?也好,
下一世,我定要做不被任何人威胁的人...
...
...
头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袋后方狠狠打了一棍般,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何我还有痛感?
我睁开眼,却在这时愣住了,
眼前不是黄泉,不是地狱,
而是和现实中一样的陈设,只是这里的陈设,很不一样。
我不是死了吗?可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公主,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醒不了 了呜呜呜!”
丫鬟一见我,便扑过来哭得找不着北,
公主?她叫的是我吗?
我看着这个丫鬟,“请问你是谁?我在哪里?”
丫鬟愣住了,随即再次涌出泪水,
“公主,您不记得青青了吗?”
“都怪去年那个惊了你马的混蛋,害你摔下了马车伤了脑袋!”
“公主,您这是在宫中呀,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宫中?
我愣住了,再次抬头看向四周,果然装潢富丽堂皇,
可这种装潢的风格,倒像是...西丽国!
我之所以知道西丽国,还是因为往年与苏承焕来过一次的缘故,
这里的人,民风淳朴,人人热情好客,比天宇国开放很多,
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为什么她叫我公主?
认错了吗?
不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身上的装束和天宇国完全不一样!
手,脚,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难道——
我脑袋嗡了一声,下意识开口,
“青...青青,我现在...头还有些昏,我叫什么名字?”
青青脸上有些疑惑,但还是开了口,
“公主,您是西丽国最受宠的神女高佳溪,下月初六,你便要前往天宇国挑选称您心意的夫君。”
高佳溪?
我心跳慢慢加快,背后冷汗层层蹿出,
“现在是哪一年?什么时候?”
“现在?现在是槐瑜年四月初二。”
我的手在颤抖,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居然...重生了?重生在了一年后?
我居然重生在了西丽国的神女身上?
眼泪一滴滴落下,在青青怪异的眼光下,我咬着衣袖哭得颤抖,
我居然重生了!
以往话本子才会有的奇迹,有朝一日,居然出现在了我身上!
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
感谢上苍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
我绝对不能辜负自己!
9.
很快便到了初六,我坐上了前去天宇国的马车,
听青青说,这次天宇国会派一位王爷提前去往西丽国国界等待,
王爷吗?
脑海中,忽地出现了苏承焕的身影,
可也只是一闪而过,
苏承焕和许家给我的伤害和痛苦太多,太大了,
哪怕是过了一年,心脏处还是会微微钝疼,
虽然我重生在一年后,可峥儿的死,就像是昨日发生的那般,
我已经没有孩子了,没了峥儿,
苏承焕和爹娘,还有许兰烟在我心中便再也没了意义,
*
去往天宇国的路途遥远,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将近七八日,
才看见天宇国的边境,
“公主,天宇国的使臣和王爷已经前方等着了!”
听到青青在车队外的说话声后,
我心中忽然生起一抹不太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一年前我出事时一模一样!
“公主,该下轿与使臣见面了。”青青在外面提醒,
我回过神,打开帘子下了轿子,
见到远处在马上的人影时,愣住了。
是苏承焕!
为何他会在此处?
可慌乱之后我重新恢复了平静,现在的我不是一年前那个卑微的许兰珍,
现在我是西丽国的神女,他不可能认出我到底是谁。
我看向远方,天宇国的使臣和苏承焕纷纷下马朝我走来,
而在苏承焕见到我的那刻起,他眼中迸发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几乎是瞬间,他三步做两步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兰珍!兰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