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前期的军事院校里,刘伯承元帅创办的解放军军事学院成立最早,设在南京,然后是陈赓大将创办的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在哈尔滨。两所学校一南一北,都是正大军区级,归中央军委直接领导。后者有一个习惯性的称谓叫“哈军工”,为我国军事技术现代化作出了巨大贡献。
哈军工的保密级别很高,在当年颇为神秘。那是一个崇尚英雄的理想主义年代,哈军工的创办者和首任院长又是传奇色彩浓厚的陈赓大将,犹如万钧磁力,吸引着无数学子。很多高干子女都上过哈军工,尤其是六十年代,哈军工曾是高干子女报考理工科大学的首选目标,影响力不亚于清华和北大,一家几个孩子都进哈军工的例子也不少。
1952年6月,陈赓从朝鲜战场回国,按照中央的指示筹建军事工程学院。经过细致考察,校址选在了哈尔滨,以哈医大老校区为基础进行扩建。按照陈赓的计划,要一边建设一边招生开课。在北京成立了筹委会,陈赓是主任,指挥部起初就在他的住处——北京恭俭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准备年底就搬到哈尔滨办公。
陈赓
毛主席和周恩来非常重视军工学院建设,当作军队的头等大事来办。陈赓遇到难题,可以直接向毛主席汇报,周恩来协调各部门,为陈赓的工作开绿灯。这样一来,陈赓相当于拿到了“尚方宝剑”,筹建工作也被大家称为“军工老大”。不过陈赓很注意影响,要求筹委会千万不要拿着“军工老大”的名义压人。
为建设军工学院,陈赓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忙碌,妻子说他是“拼命三郎”。陈赓主抓的是工程建设和聘请师资力量,在聘请教授专家上付出的心血更多。学校第一批教授、教员是从各军区抽调或选派的,远远不够,只能从地方院校和单位继续选调。陈毅非常尊重知识分子,求贤若渴,每次请过来的教授教员都要亲自见面谈话,或者请他们吃饭。
有时陈赓为了工作不惜得罪老熟人。从地方院校或单位选调师资力量需要中央人事部等部门批准,筹委会精心拟定第一批选调的教授名单后,交给了中央人事部和高教部,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没见回音。
陈赓很恼火,给中央人事部长安子文和高教部钱部长打电话,请他们来恭俭胡同吃饭。两位部长了解陈赓的脾气,知道他不高兴了,说这是“鸿门宴”啊,但不能不去。到了筹委会,两人在饭前先把第一批调人名单确定下来,又按照陈赓的要求,研究了第二批调人名单,陈赓才露出了笑容,请他们吃了一顿烤鸭。
哈军工开学庆典
虽说筹建哈军工有中央大力支持,但哈尔滨太冷,由于个人原因或者单位不愿放人,调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次,哈军工筹委会想从中国科学院借调两名留美博士,中科院管人事的一位处长不答应。陈赓皱了皱眉,对筹委会委员任新民说:“你给那个处长打电话,就说我明天登门拜访,当面请教!”
任新民有点犹豫,嘿嘿笑着没敢碰电话。陈赓说:“就这么打!”任新民只好拨通了中科院的电话。那位处长听说当过志愿军代司令员的陈赓将军要找他,顿时慌了神,说别让陈院长来了,我们再研究一下。结果第二天中科院回了电话,说那两位博士将按规定时间去你们那里报到。
陈赓为了给军工学院选调更多的人才,多次找周恩来签字。周恩来太忙,有一次陈赓在中南海西花厅的卫生间外面等着,周恩来见他拿着一份调人名单,苦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说最后一次了吗。陈赓说人还不够啊,笑嘻嘻地站着不走。周恩来只好给他签了字,说你不能太贪啊,你把名牌大学的优秀教授都调走了,人家会有意见的。
陈赓、周恩来夫妇
有周恩来的批示,必要时陈赓再亲自出马,调人的问题一般都能解决。不过也有例外,一次,陈赓想借调上海复旦大学的一位知名教授,被婉言拒绝,还惊动了中央。
哈军工筹委会里有几位陈赓特意找来的老部下,其中一位得力助手黄景文,原本是志愿军第3兵团军务处处长,如今在筹委会当委员。黄景文按照陈赓的命令,带着周恩来签字的批文,跑了不少地方院校给哈军工调人。这一次,哈军工筹委会拟定的调人名单里,有人推荐了复旦大学数学教授卢庆骏。
当时全国高校正在进行院系调整,卢庆骏原本在浙江大学,随系调到了复旦大学。不论在浙大还是复旦,卢庆骏都是教学和学术骨干。黄景文先去复旦见校领导,说明来意,校方表示,卢教授是复旦的学术带头人,他的两门课也找不到人替代,暂时不能走。
黄景文一家
黄景文又去拜访了卢庆骏,卢庆骏很干脆,说去哪里都行,一切听从组织安排。黄景文再次找校领导商量,学校还是不放人,几位老教授也反对调走卢庆骏。黄景文只好写信请示陈赓,借调卢教授的事情是否缓一缓。陈赓正在考虑怎么办,时任上海市长的陈毅来了电话。
原来,当时哈军工对外保密,文件上写的是军事工程学院,不带“技术”二字,复旦大学的领导不明白,一所搞军事工程的学院为什么非要他们数学系的大教授,把情况反映到了陈毅那里。
陈毅在电话里说:“陈院长呀,有人告你们哈军工的状了,说你们想挖卢庆骏教授。人家好多年才出这么一位叫得响的数学家,你们拿张调令就想把人挖走。复旦大学提意见了,说军工是挖工事的,指名让卢教授去干什么?人家还把情况反映到中央了,好几位民主人士都不满意啦,你们还是想办法解释一下吧。”
陈毅
陈赓万万没想到,调一个数学教授会惊动这么大。他了解到卢庆骏的老师、教育界泰斗和国际知名的数学家苏步青有意见,马上派哈军工筹委会副主任徐立行专程到上海拜访苏步青,向他说明,军事工程学院不是挖工程那么简单,而是培养解放军现代化武器装备的高级工程技术人才,迫切需要各门基础课的专家教授,请苏步青给予支持。
苏步青恍然大悟,说你们早告诉我军工学院这么重要,我就同意了呀。既然这样,就调给你们吧。卢庆骏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他年富力强,数学功底厚,放他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们可要发挥他的作用啊。卢庆骏到了哈军工,担任数学教研室主任,带出了一支优秀的青年教师队伍。类似卢庆骏这样的情况还有几个,有的专家教授反复商量也调不动,陈赓只好请周恩来亲自打电话,才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