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男朋友母亲病重、穷困潦倒。
我却恶毒羞辱过后,头也不回地飞去英国找未婚夫。
后来,他成了炙手可热的富豪新贵,大张旗鼓地娶了我。
周围的人都说我命好。
可他们不知道,他为了报复我,带回了无数女人在我们的婚床上缠绵悱恻。
而我从来不哭不闹,只是默默记下他令我伤心的次数。
他大概是忘记了。我曾说过,我会给他一百次伤我心的机会,在那之后,我将永远地离开他。
他也从不知道,在他拼命报复我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倒数着,我还能活多久。
1.
今天是和沈洲结婚的一周年纪念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可在摆满菜的餐桌前,只有我一个人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菜发呆。
在时钟沉寂的转动间,时针的指向已经超过八点了。
我和他的聊天界面,却依旧停留在我五点半时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沈洲,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你可以回家吃饭吗?”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后文。
而往前,是半月前他给我发的转账记录。
我蜷缩起身体,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
其实也说不上来有多难受,只是略微有些麻木后的疲倦感。
毕竟我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从一年前那场只为报复的婚姻开始,沈洲已经无数次将我的感情和尊严,统统肆意践踏到了泥土里。
在结婚当晚,他便带回一个女人,在我们的婚床上翻云覆雨、缠绵悱恻。
那晚上,我在客房听着声音,睁着眼睛发呆到了天亮。
打那时起,我便清楚地明白,我们已经永远都无法回到从前了。
沈洲,再也不是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纯粹少年了。
从此,我便自觉扮演好作为一个不哭不闹安静摆设的角色。
冷静地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安静地在客房做自己的事,乖乖的给他带回家的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腾出空间。
这一年经历的事,已经让我再也提不起丝毫多余的愤怒和嫉妒。
2.
我迟钝地看着时间来到了八点半,突然想起来,某个人可能会知道沈洲的行踪。
打开手机,点进了乔茹雪的朋友圈。
果然,又是一条没有评论的动态。
“又是和亲爱男朋友看电影的一天!”
下面附了张两个人十指紧扣的图片。
我看着上面那双属于男性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那是沈洲的手。
他的手背上有个浅浅的疤痕,是我留下的。
那时我们刚真正在一起,某次吵架过程中我一气急下,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
彼时我在爸妈的宠爱下,还是天真气盛大小姐性格,心下委屈之际,甚至不知轻重到直接咬下来了一大块皮。
所以嘴里充斥着血腥味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掉了。
不知所措间,眼泪不自觉地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
我心想,完了,沈洲肯定要无比生气了,他一定会和我分手的!
在后悔、愧疚和害怕交织的情绪中,我没忍住扁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可下一秒,我却被拉入了一个宽厚而坚实的怀抱。
“小傻瓜意意,我被咬了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低头用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帮我擦着眼泪。
“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惹你生气,都是我的不好,现在意意咬也咬了,可以原谅你那坏蛋男朋友了吗?”
那时,还是少年的沈洲顾不上包扎,就那么温声细语地哄了许久哭泣的我。
然后一点点地将我所有的难过和不安尽数抚平。
我边抽着气边用模糊的眼睛打量着沈洲。
将这个轻笑着对我说,这样他就有了一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印记的少年的脸,一点一点深深地难以磨灭地刻在了心间。
可现在,沈洲用这双曾经说着上面是我独有印记的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另一个女孩。
与她十指相扣着逛街、吃饭、看电影,甚至握着她的手,去沉沦着水乳交融,做着一切情侣间的最亲密的事情。
我知我不该难过。
可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鲜活跳动的心,依旧不受控制地收缩着。
我忍着心脏下意识压抑的反应,冷静地继续往下翻。
在这几个月里,乔茹雪的朋友圈隔两三天便会发一条秀恩爱的朋友圈,基本都没有任何人评论。
我想起她加我那天莫名其妙的话,明白了这大概是专门“仅我可见”的炫耀和刺激。
我看的分明,这个在沈洲身边待得最长的女子,在他心里似乎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地位。
从前,他是爱带女人回家,可只是把她们当成消遣一般的小玩意,或者说羞辱我的工具。
可这几个月来,他为了乔茹雪,开始慢慢不着家,甚至开始逐渐不再在乎对我的报复。
他开始像当初宠溺我一般,事事关心在意着乔茹雪生活的方方面面。
沈洲也曾亲口跟我说过,他的茹雪那么天真开朗,那么温柔善良而不在乎金钱名利,和我这样的女人完全不同。
如今看来,确实不同。
至于究竟这个善良而不在乎金钱名利的人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沈洲认为是乔茹雪,那便是乔茹雪好了。
我已经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
沈洲爱谁,那女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在上锁了的柜子里找出了那个他打工得到工资后,第一时间送我的精致限量版卡通日记本。
翻到最新的那页,我接着记上了今天沈洲用掉的机会。
“10月13日 晚
第九十六次:结婚纪念日,做一桌菜未回,他与别的女人看电影。”
沈洲,我说过的,我爱你爱到可以不顾一切。
所以我会给你一百次让我很伤心的机会,如果真的到了第一百次,那么我将永远地离开你的世界。
“快了”
我摸着上面那即将倒数到结尾的数字,对着自己喃喃道。
真的快结束了。
无论是我和沈洲之间纠缠的一切。
或者说,我那倒数着接近尽头的生命。
3.
我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半寐。
直到胃部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和绞痛,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中午是吃两口就直接吐了出来,晚上是压根没有胃口吃。
想起医生说必须认真地清淡式一日三餐,不然便有着当下立刻出现严重病症反应的可能,我不由的苦笑一声。
刚想坐起来往胃里塞上点东西,结果疼痛开始突然地剧烈蔓延到整个腹部。
我没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那就像整个腹部都在被搅拌机切割粉碎的疼痛,令我瞬间便再次跌回了沙发中。
那简直无法忍受的疼,令我整个人都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不知觉中,血腥味开始在嘴中蔓延着。
我甚至快要痛的失去意识时,握住手机下意识拨打了第一位紧急联系人。
铃声响了一会才接上,我颤抖着觉得似乎就那么过去了一辈子。
“沈洲,求你快回来”
迷糊的意识中,我听见了自己那破碎而卑微的声音。
“喂,你是谁呀?是找沈总吗?沈总现在没时间,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我会告诉他的”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温柔地有些刻意的女子声音。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艰难地挂断了电话,此刻的剧痛已经使我完全没有力气再去恨其他的什么。
甚至是乔茹雪,或者曾将发誓爱我护我一辈子的沈洲。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何必再挣扎。
已经够狼狈够难过了。
不如就这么离开吧。
我的思绪凌乱地飘飞着。
可脑中慢慢闪过的,却是我那头发花白的爸爸妈妈,是远在英国的朋友粥粥,是学业和人生的导师艾琳。
是我的那副画作《破茧》。
这世界,除了沈洲,还有无数个在意我的人。
怎么可以,就这么结束呢?
我狠狠地往下唇咬去,血的甜腥味让我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颤抖着打向第二位紧急联系人。
——啦啦啦
活泼的铃声响了不过两秒,便被迅速的接上。
我挣扎着说出了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家,救我”
4.
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胃部剩余细细碎碎的刺痛提醒着我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往病床旁望去,果然是一张俊美却吊儿郎当的脸。
“哟,我们的纯爱战士江小姐醒了?怎么样,看到是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老公,是不是很失望?”
梁止安用欠揍的语气嘲笑道。
“你说什么呢!”
一个白皙的手肘狠狠地捅了捅梁止安的腹部。
我顺着望过去,才发现梁止安身旁站着一位高挑而优雅的长发女子。
似是注意到我的视线,那女子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林素卿,你可以叫我卿卿。我是止安的女朋友,你放心,我过来并非是为了跟你做宣示主权之类莫名其妙的事,我相信你们之间的关系,也相信止安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望着林素卿的眼睛,她的目光中,带着些柔和的歉意和怜惜。
“我之前因为一些个人的好奇和对你作品的喜欢,缠着止安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抱歉,可能有点侵犯了你的隐私,对于这点,你可以选择不原谅或者讨厌我”
“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作品中的坚韧,那种深陷绝望依旧满怀着勇气和希望的不屈,我也很喜欢你这个人,你值得无数人的敬佩和热爱”
“所以”她语气极轻,却坚定无比。
“我不明白你为何任由自己深陷泥潭之中,任由自己包裹充斥着难过和绝望,但我相信,你终会如自己的作品一样,拥抱希望破茧重生,对吗?”
我咬着唇任由泪水滑落。
久违地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告诉我坚定的答案。
这一年的屈辱和压抑,使我险些迷失了自己。
可哪怕已经麻木到了极致,我的内心,依旧向往着灿烂的阳光和温暖的爱意。
我爱沈洲,可是我不能爱到没有了自己。
我也不能因为爱他,而放弃了爱那些爱着我的人。
“当然”
我轻轻地说。
这回答,既是给林素卿的,也是给我自己的。
我当然会心中向阳,浴火而重生。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去英国了?我的天你终于要答应了吗,自打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你已经拖延了多久了!”
旁边一直沉默充当背景板的梁止安,兴奋地问到。
“我花你的钱去治疗,你这么高兴?”
我终于开始清醒地整理自己的内心,略微地轻松了些,久违地开起玩笑来。
“花就花,反正你以后得打工还我钱,就你那作品的价格和市场,到时候我去偷几幅来卖,说不定还能倒赚!”
梁止安无赖的说。
“所以,你什么时候动身?还有,大圣人江小姐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你那个没良心的老公这一切事实和真相?”
“快了,这个月内,一切纠缠的孽缘都会结束”
我将视线投向辽阔而自由的窗外世界。
“——还有,梁止安,我要你帮我个忙……”
5.
梁止安和林素卿离开后,刚醒来没多久的我,再次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似乎回到了当初那段鲜活而美好的岁月。
最初的时候听闻沈洲的时候,我才不过初二。
因为自打他转学到我的年级后,便以令第二名望尘莫及的成绩,霸占了一学期的年级首位。
而那时,我心中有的,也不过是对大学霸的敬仰和好奇。
直到初二下学期,我望着升旗台前做着演讲的沈洲,却被他通身沉着冷静的气质,以及那张冷漠却矜贵的脸,晃得耳根都有些发烫。
打小便在爸妈娇宠中的我,第一时间便虎得不行,直接去跟他笑嘻嘻地要联系方式。
结果,沈洲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只留下一句“我不谈恋爱,抱歉”便绕开我径直离去。
我在原地羞红了脸。
可与此同时,性格中的蛮横和任性,却让我狠狠地磨了磨虎牙,暗自发誓一定要看到大学霸变脸。
自那时起,我便成了沈洲的小跟屁虫。
一下课我便往他教室跑,一放学我便追着他直到看到他回家,一周末放假我便锲而不舍地制造偶遇。
随着越来越了解,我对沈洲从一开始的始于颜值和赌气,一步一步,演变到了后来真正的倾心和喜欢。
我喜欢沈洲的冷静和理智。
我喜欢沈洲的礼貌和不经意的心软。
我喜欢沈洲的执着和上进。
我喜欢沈洲的骨气和棱角。
我喜欢沈洲深陷困境,却眼中心中灵魂中都是不屈的温柔爱意和不灭希望。
……
我喜欢,沈洲。
我喜欢沈洲这个人,包括他的全部优秀和不堪。
为了沈洲借口的一句“我不喜欢成绩不好的女生”,我便在课上和回到家拼命地学习以前一看就头大的知识。
为了能不着痕迹帮到沈洲,我将自己存了多年数目可观的零花钱,全部给了校长,央着他设立一个沈洲一定能获得的奖项。
为了沈洲,我学着收起了自己的一点就爆的脾气和盛气凌人的骄傲。
为了沈洲能每天吃到早餐,我总是最早一个到学校,偷偷地将他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放在他桌子中,留下一张“买多了,顺手放你这了,别浪费粮食”的纸条。
……
因为沈洲的美好和优秀,我甚至慢慢地,不敢再单方面打扰他。
少年是天边一眼能望到的干净无暇的月,我可以仰慕月亮,我可以倾心月光,我可以想尽办法将阻挡月亮的乌云拂去。
可我怎能肖像将皎皎的月亮,贪心地揽入怀呢?
所以,我不再纠缠沈洲,只是在暗地里默默地尽我所能帮助他。
我原以为我做的一切,都将会是个保存很久很久的悄无声息的秘密。
属于我的心甘情愿而甜蜜的秘密。
直到某一天回家,那犹如我的月亮的少年,突然恼怒地将我堵住。
他说:“你怎么不来找我了?”
我傻傻地愣在了原地,直到沈洲一把将我拉入怀。
“又傻又胆小!”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我的脑门。
“我才不傻!”
我整个人还晕乎乎的,只知道下意识地反驳。
沈洲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脸上是温柔而灿烂的笑。
“只敢暗地里做却不敢当面跟我说就算了,还傻到以为我不知道,这不是傻是什么,小笨蛋!”
“你都知道了?那现在……”
我反应迟钝地惊呼,下意识心虚得想蹦出他的怀抱。
可沈洲却更加用力地将我往怀里按。
接着,头顶传来了他闷闷地紧张的声音。
“现在,江婉意,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6.
后来,沈洲将我宠到了骨子里。
每天风雨无阻绕远几十分钟的路送我回家。
每天提前赶到我小区门口等我一起上学。
一起吃饭将我不爱吃的菜全挑到自己碗中,只留我喜欢的菜给我。
因为我的一句喜欢吃桃酥,自己钻研了许久,终于亲手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桃酥,每次放假都做来投喂我。
在我成为艺术生后,每天为我整理好各学科的知识,专门空出一定的学习时间教我。
为了能在高二那年给我送个珍贵些的生日礼物,他周末和寒暑假没日没夜地打工。
我看着消瘦得有些脱相的沈洲,眼泪止不住地冒。
“我才不要什么珍贵礼物!我要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沈洲却温柔地揽我入怀。
“小笨蛋意意,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啊!”
……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美梦中吵醒。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了沈洲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江婉意,你在哪?”
听到这么冰冷的名字在沈洲嘴中喊出,意识还沉浸在曾经的我,不由扁着嘴不高兴地回到:“阿洲,要叫我意意!”
耳边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才接着响起。
“江婉意你又在……”
接着的话我听得不太分明。
只是心间似乎突然有些干涩,还有点想吃他亲手做的桃酥。
所以我轻声地呢喃了一句。
“——阿洲,想吃你做的桃酥了”
然后已经握不住的手机,便顺着我的手指滑落,清脆地掉在了地上。
我的意识,再次回归无边的黑暗。
只是这次,美好的曾经或许也因着残酷的现实,再也不肯踏进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