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了梁山泊,李固一行人快马加鞭跑出了很远,才确信,自己终于逃出一条性命。
一路惊魂未定地向北走,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天上掉下来一个巨大的馅饼,正在他的面前。
梁山那位军师吴用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他:主人卢俊义已经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他们是早就预谋好的,他不会再回家了。
当然,丢下北京偌大的家业,来这里当上大王,卢俊义未必就心甘情愿。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打算三五日内就回家。但,他回得去吗?
在这里,他不是卢员外,他是俘虏,命都是人家的,他愿意不愿意毫无意义。
卢俊义回不来了,他又无兄弟族人,家中只有一个年轻貌美、毫无主见的妻子,她根本应付不来这些买卖家业啊!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固原本是东京人,五年前的冬天,他来北京投亲不着,冻倒在卢家门外。卢俊义一念心慈,将他救下。李固便在卢家住了下来,成为仆人。李固能干勤谨又忠诚,每项工作都完成得十分出色,深得卢俊义的信任。再后来,卢俊义让他担任了卢家的大总管,管理这“一应里外家私”,成为他最亲信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是燕青)。
最初,李固无比感激卢俊义的救命之恩,竭尽所能为他做事。可是,这世间,恩也好,爱也好,时间久了,都会慢慢淡薄稀释,甚至还会掺杂一些嫌隙与不甘。
不是吗?五年来,李固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将原本平常的卢氏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更加兴隆。正因为有他李固总揽这一应家事买卖,卢俊义才能够专心练习他最爱的武功,在江湖上得到越来越大的名声。卢俊义有钱有闲,救人助人都是常事儿,因为这不仅是救助,也是为自己打造好名声,那也是无形的资产,比如那“及时雨宋江”。
而且,卢员外救助的人多了,哪有一个有李固这般能干,这样知恩图报,为他在背后撑起了家业?
因为担任卢家大总管,李固时常要与女主人贾氏打交道。
贾氏比卢俊义小7岁,生得貌美如花、温柔贤惠。卢俊义固然有财有貌,却也自大骄傲。他更多在意自己的名声和武艺,对于妻子的各种情绪完全注意不到,让她深感寂寞孤单。
唯有李固能够懂得体谅,时常会陪她聊聊。贾氏的美丽确实让李固心动,但也只是心动而已。别说卢俊义对他有恩,便是没恩,他也没那个胆子——他还想活着呢。
现在,走在从梁山回北京的路上,李固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这就叫因祸得福吧?
回到北京,李固对贾氏说,主人已经归顺了梁山泊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贾氏没法不信,因为不只是一个李固,所有跟李固一起的人都这么说。
贾氏顿时没了主意,她也没有人可以倚靠,只能向李固问计,怎么办?
李固说,造反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只有去官府首告,摆脱我们的责任——主人在梁山泊已经不会回来,告与不告对他都没有丝毫影响,我们这也不算是背叛他。
李固说服了贾氏,也趁机抱得美人归。卢家的大小事务本来就是李固在管理,一切更是毫无障碍。
唯一的麻烦是燕青。燕青是卢俊义的心腹,他不相信主人真的会投靠梁山。李固将他赶出卢府、赶出城外,并吩咐所有的亲戚朋友,谁也不许接待燕青——他希望燕青直接去梁山找卢俊义算了,这时候他还没想赶尽杀绝。
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他只想好好享受做个富翁绅士的体面从容。
哪想到,好日子只过了四个月,卢俊义竟然真的回来了。
惶急之下,李固让贾氏稳住卢俊义,然后偷偷派人去大名府告状,将卢俊义拿获。卢俊义虽然辩解,自己没有投降梁山泊,可他在那儿待了那么久,这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李固开始在大名府上下花钱,必要给卢俊义定了死罪;死罪没定成,又拿出金条想要收买看守偷偷结果了他;这也没办成,卢俊义被发配沙门岛,他又去请董超薛霸吃饭,请他们路上结果了他……
李固原本也是一个寻常的人,他不想当坏人,他也没有当坏人的本事和胆量。但梁山泊给了他一个贪婪的机会,一个大馅饼在眼前晃,他没法不动心。
可是,贪念一起,背叛开始,便是骑虎难下。卢俊义不死,李固就活不了。
背叛和撒谎一样,都是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只能在背叛的道路上走下去,
后来李固和贾氏都被卢俊义残酷杀死,报了这背叛的血海深仇——可是,没有李固和贾氏的背叛,梁山泊吴用会轻轻放过卢大员外吗?并不,他们还会想别的诡计和花招,他们必要还得卢俊义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只能上梁山。
李固和贾氏替梁山背了锅,转移了卢俊义的恨意,实在是梁山的大功臣。宋江应该厚葬他们,并给他们发个勋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