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儿子
作者:张允
在记忆幽微的深处，母亲的眼睛是永不干涸的清泉，春日暖阳倾洒水面，波光粼粼间满是温柔与慈爱。小时候，外面世界的一丁点委屈，都能让我哭着扑进母亲怀里。她什么都不必说，那双饱含疼惜的眼睛轻轻一扫，就能将我满心的阴霾驱散，那时我就笃定，只要有母亲的目光所及，世间苦难便都不值一提。
可时光像一把无情刻刀，在母亲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她已七十多岁了，曾经明亮的眼睛不再清澈。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晶状体受损，青光眼的折磨，目前无法治疗了，这让她的世界逐渐模糊。每次归家，看到她微眯着眼，凑近又退后，努力辨认我的模样，我的心就像被千万根细密的针深深扎入，痛意蔓延至全身。
天还未亮，微光在夜色的缝隙中挣扎，母亲便已起身。她要去鸡舍喂食，那条走了几十年的路，如今却因视力衰退变得崎岖难行。她扶着墙壁，脚步不再轻快，每一步都带着试探与小心。到了鸡舍，她弯下腰，双手在空气中摸索食盆，动作缓慢而又谨慎。我急忙上前，她却笑着推开我：“妈能行，这么多年的事儿，哪能忘。”那笑容里，有对岁月的倔强，有对生活的坚守，可她眼底的迷茫与无奈，像被雾气笼罩的星辰，怎么也藏不住。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窗户，洒在屋内。母亲坐在那张旧木椅上，拿起绣花针，继续那幅为我装点新家的牡丹图。她把针举到眼前，眉头紧蹙，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对焦，可那针眼却像故意作对，怎么也穿不过。她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岁月的颤音，每一次晃动都刺痛我的心。我忍不住劝：“妈，别绣了，您眼睛受不了。”她摇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一针一线，都是妈给你的念想，等绣好了，你看见它，就像妈在你身边。”刹那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母亲的眼睛虽不再清晰，可她对我的爱，如醇厚的酒，越陈越香，从未有过丝毫削减。
母亲最爱的，是屋后那片小菜园，那是她的舞台，也是她的战场。她穿梭在菜畦间，除草、浇水、施肥，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却又艰难。阳光强烈时，她戴上那顶破旧的草帽，可刺眼的光线还是让她频频抬手，用粗糙的手背揉着酸涩的眼睛，稍作缓解后，又继续劳作。那些嫩绿的蔬菜，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每一片菜叶都承载着她对家人的关怀。她想着，等我们回家，就能吃上新鲜无污染的蔬菜，那是她能给予的最质朴的爱。
母亲的眼睛，见证了我的成长，从牙牙学语时的懵懂，到成家立业后的担当；见证了家庭的变迁，从艰难困苦时的挣扎，到如今平淡幸福的安稳。如今，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却依然闪耀着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人的牵挂。那眼中的光芒，是我生命中的启明星，即便微弱，也足以照亮我前行的路，温暖我每一处心房。
我多希望时光能温柔以待，放缓匆匆的脚步，让母亲的眼睛少些病痛，让我能再多陪陪她，好好感受这份深沉而无私的爱，直至地老天荒。
作者简介
张允， 男， 汉族 ，笔名半度华年，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人，生于1976年3月，大学文化，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汉中市作协会员，城固县民间文艺家协会成员，热爱文学，近年来先后在中省市各级各类网站媒体发表散文、诗歌、杂文稿件三百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