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周年忌日，我照例去给她上坟。
墓地附近，一个陌生男人一直盯着我，看的我全身发麻。
回到家之后，我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你是甜甜吧？我是你爸。」
我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骗子滚，我爸早死了。」
对方不依不饶：「我真是你爸，当年卖了你，我还赚了三万块呢。」
1
我当然不信，现在这年头的骗子太多了。
而且，我爸确实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外公告诉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遭遇车祸，双双意外身亡了。
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有任何关于爸爸和妈妈的印象。
幸好，有外公一家人眷顾我。
他们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虽然我没有体会过父爱和母爱，但是外公、外婆、小姨，他们便是我仅有的亲人。
外婆总是轻轻摸着我的头，心疼道：「甜甜这孩子，命真苦。」
但我从不觉得苦，有他们在，我感觉自己生活的无比幸福。
饭桌上，一家人和往常一样，闲聊家常。
「外公，你说好不好笑，竟然有骗子加我好友，说是我爸。」
「我当时就回复他，我爸早死了。」
话音刚落，外公正在夹菜的筷子，突然停了。
我没有在意，给他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继续闲聊。
「那骗子还不依不饶，又发一条，他说，我真是你爸。」
「我立刻回他，乖儿子，我才是你爸。」
「哈哈哈，骂死他。想骗我？门儿都没有。」
我夹起一块红烧肉，得意地放到嘴里，端起饭碗，吃的特别香。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接我的话茬。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安静，他们三人正在瞪大眼睛看着我，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
我问：「怎么都不吃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外公声音颤抖，缓缓吐出几个字：「甜甜，他可能真的是你爸。」
我眉头一皱，刚刚咽下去的肉，差点吐了出来。
愣了几秒后，我笑了：「外公，别开玩笑了，我爸都死了多少年了。」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试图调节尴尬的气氛，继续开着玩笑：「我跟孙猴子一样，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也别想当我爹占我便宜。」
可是，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外婆试探性地问道：「你去给你妈上坟的时候，是不是遇见谁了？」
我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好像是有个奇怪的人，总盯着我看，给我吓坏了。」
外婆一惊，脱口而出：「那可能就是你爸，没想到他真去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姨突然把筷子一摔：「这个挨千刀的，多少年都不出现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死出来了！」
2
小姨忿忿地看向外公外婆，冷脸质问。
「爸妈，你们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告诉那个王八蛋，甜甜快要结婚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找上甜甜！」
「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再搭理那个狗东西了，他把我们一家人，害的还不够惨吗！」
小姨越说越激动，边说边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被震的啪啪响。
要不是外婆拦着，小姨恨不得把饭桌都掀翻了。
我被搞晕了，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小姨在说什么。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爸爸，还说的有板有眼的。
外公一脸无辜，而外婆则是满脸紧张，一看便是心虚的样子。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外婆。
只见外婆战战兢兢，委屈极了。
「他爸说想甜甜了，就想见孩子一面，不会打扰甜甜的，我就……」。
外婆似乎就快哭出来了。
小姨气愤道：「妈！你糊涂啊！」
被小姨这么一吓，外婆彻底绷不住了，言语中带着哭腔。
「我一个老太太，实在是没办法啊。甜甜他爸的手段，你们不是没见过，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那么混蛋了！」
「那天我买菜回来，也不知道那姓张的是怎么找上门的，这么多年了一直防着他，还是没防住。」
「谁知道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上来就问我甜甜是不是要结婚了，说这么多年没见，想偷偷看看孩子，保证肯定不会吓到甜甜。」
「我怕他赖着不走，只想赶紧打发他走，就告诉他甜甜会去上坟……其他的我可真没说。」
外婆越说越委屈，最后直接抹起了眼泪。
我不明所以，只是抱着外婆轻拍肩膀安慰她。
她满眼心疼地看着我，眼中噙满泪水，口中不停说着：「这个瘟神真是阴魂不散！我们甜甜可怎么办啊！」
外公也气的一拍桌子，高声喝道：「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们说！万一甜甜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女儿。佟潇当年费了多大的劲，才把甜甜找回来，连命都搭上了。」
「不会吧，再怎么说甜甜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外婆的声音越来越低，哽咽道，「我以为他看甜甜一眼就会走了，说出来怕吓到你们，就没说……」
「好了好了，你别解释了！」外公不耐烦地骂道，「真是越老越糊涂。」
小姨又急又气，撇嘴道：「妈，你怎么还不死心，他要是把甜甜当成亲生女儿，当年也不会……」
3
三个人莫名其妙地相互发着邪火，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
场面一片混乱，明明是在讨论我的事情，而我却一头雾水。
「行了，都别吵了！」
「有没有人能告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素未谋面的爹！」
这是我第一次冲他们大声讲话。
他们被我反常的表现镇住了，三人犹犹豫豫，互相使眼色，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饭桌上的一番吵闹，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世，似乎存在很多疑点。
可是，这二十多年来，我却从未在意过。
我叫佟梦甜，跟妈妈的姓。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爸，好像姓张。
外公他们一直跟我说，我父母的感情很好。
我随母姓就是最好的证明，爸爸实在太爱妈妈了。
甚至连出车祸，爸爸也是将妈妈护在身下的。
可是，我忽然意识到，每年我都会去祭拜我妈，却从来不知道，我爸到底葬在哪里。
他们不是出车祸一同去世的吗？
如果他们相爱，不是应该葬在一起的吗？
我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他们口中的那个「王八蛋」，真的是我爸。
我索性一股脑地，把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外公外婆，小姨，我已经长大了，眼看就要结婚了，你们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爸到底是谁？」
「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空气依旧安静。
半晌，外公攥紧了拳，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你妈，是被你爸害死的，他不配做你爸！」
什么？
我的脑子再次炸了。
我设想了无数种情况，或许他们并不相爱，或许爸妈离婚了，或许我爸年少犯错，根本不知道我妈怀了我……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妈，竟然是被我爸害死的。
外公他们，一直都在骗我。
从小他们就为我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甜甜，你长大了，有些事不该再瞒着你了。」外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把真相告诉你，你自己判断，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们都尊重你。」
我点点头，静静地听着外公的讲述，心中紧张极了。
外公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揭开了深藏多年的秘密。
「当年，你爸妈在一起，我是极力反对的……」
4
曾经，我爸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小混混，不务正业，名声极差。
而我妈年轻的时候，青春貌美，单纯善良。
她少不经事，被我爸的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走了。
尽管外公和外婆极力阻止，但是恋爱脑的妈妈，仍然坚持「真爱至上」，在我爸的一番哄骗之下，不顾一切地跟他偷偷私奔了。
外公一气之下，就和我妈断了联系，并放下狠话：「佟潇，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永远别回这个家！」
我妈年轻气盛，头也不回地走了，奔向了她向往的新生活。
谁知，婚后不久，我爸就原形毕露。
他开始对我妈各种挑剔、冷暴力、非打即骂，跟婚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还不够，后来，他竟然沾上了赌瘾。
整天游手好闲，不停地找我妈要钱，还赌债。
我妈本想离婚，却突然发现，怀孕了。
妈妈不忍心让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只能忍着，将日子勉强过下去。
本以为看在孩子的面上，我爸会心生怜悯，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见她怀孕身子笨重，他却更加变本加厉了。
我的妈妈，每天都活在地狱里。
听到这里，我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攥紧了，我咬着牙骂道：「混蛋！我没有这样的爸！」
外婆叹了一口气：「孩子，这还不算什么，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
什么？！
我简直要气炸了。
他对我妈如此过分，这竟然还不算什么？
真相到底有多么不堪。
后面的事，我有些不敢听了。
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畜生？
难不成，他真的对我妈下了死手？
外公接着说道：「我可怜的女儿不堪重负，只好躲到娘家养胎，打算与那个畜生断绝往来。我虽然生气，但毕竟佟潇是我亲生女儿，怎么会真的忍心拒之门外……」
在娘家，我妈总算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顺利生下了我。
见我出生，外公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全家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
我妈抱着小小的我，再次有了好好生活的动力。
谁知好景不长，我爸找上门来了。
刚出生的我，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冲我妈吼道：「佟潇，拿钱！我知道你有钱，把钱给我，我立刻就走。」
外公上前阻拦，那个畜生反手就给了外公一巴掌，直接给外公扇了个趔趄。
我妈哭着喊着说没钱，我爸不管不顾，双眼通红，发疯一般到处搜刮。
一番撕扯之后，他抢了外公攒的奶粉钱，夺门而去。
那混蛋，谁也拦不住。
5
经过这么一闹，我妈在月子里，每天憋闷委屈，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终于下定决心，与那个混蛋离婚。
谁知，我爸又来了。
恰巧外公外婆出去上班，小姨上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只有我妈，和襁褓里的我。
见他来了，我妈吓得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突然，我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给我妈赔罪。
「老婆，我错了。」
「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赌了！」
「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他一边道歉，一边疯狂地自扇嘴巴，场面很是骇人。
我妈没有说话，谈不上心软，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我爸面露微笑，温柔地说道：「老婆，给我看看咱们的女儿吧，我还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呢。起名字了吗？叫张丽娟吧，破名儿好养活。」
我妈不由得一怔，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很久没见过那人如此温柔的模样了，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谈恋爱的日子。
我爸反常的行为，让我妈一时愣神，渐渐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见她放松警惕，我爸一把将我抢过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等我妈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门已经重重地关上了。
我妈疯了一般追出去，撕心裂肺地大喊。
「混蛋，把孩子还给我！」
可是，她一个虚弱的产妇，怎么能追的上。
我妈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石头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无奈却再次瘫倒在地。
妈妈无力地趴在地上，用手重重地捶打地面，崩溃大哭。
「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天啊，谁来帮帮我！」
后来，是好心的邻居听见声音，把妈妈送回了家里。
我妈近乎精神失常，口中不停地念叨：「孩子！我的孩子！」
外公一家人，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没日没夜地到处寻找我的下落。
我妈每天以泪洗面，不思茶饭，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醒了就立刻去找我。
终于，在警察的帮助下，查到了我的消息。
我爸把我抢走后，卖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
三万块。
钱还没捂热乎，他转手就又去赌了。
为了三万块，我爸亲手把我卖了。
据外公说，这在当时还算是高价呢。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轻哼一声：「妈的，我还挺值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