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天下孝义一家人
作者 | 张起靖
去年冬,孝义第十一届临帖创作书法展开始征稿。趁投稿余兴,又抄录“孝义十景诗”一通。为理解诗意,弄清生僻字词,在查百度、翻词典的同时,对“孝义十景诗”这种文化及其产生的背景,也有了些粗浅了解。所谓“孝义十景诗”,不单单是对孝义十个景点的文学描写,实际上,它反映的是遍及中国各地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八景文化”。
八景文化的形成

“八景,我国古代约定俗成的一种风物景观,也是人文文化的一种历史体现。后来,名胜地多称其景物为八景。”这是百度给出的解释。何谓八景?即八个胜景,也就是某地具有代表性的八个景点。由于“八景”集中反映了这个地区的历史和人文,又被历代文人墨客描绘题咏,逐渐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所谓“八景”文化现象。
学界及学者们说到最早的八景,是宋代画家宋迪首作“潇湘八景”画和苏轼题诗的“虔州八境图”。而汾阳学者吕世宏在《汾上访古》一书中,对“中国八景文化起源”提出了他的独特见解。他认为,北宋政治家赵瞻在此之前就已经写下了“汾州八景诗”,足以称为州县八景文化的鼻祖。
不论八景文化源自何人何处,到明清时期,八景文化已遍地开花。各地纷纷推出了自己的八景。有的还将八景扩大为十景,十二景,十四景,甚至更多。至此,“八景文化”也就成为地方文化的组成部分了。
孝义八景文化遗存

孝义的八景,当然也是这种文化背景下的产物。
在马夏民点注,王有名审定的新版《清雍正孝义县志》(以下简称《雍志》)中,就可以看到古人绘制的十景图。在马夏民点注,王有名审定的新版《清光绪孝义县志》(以下简称《光志》)中,还看到当时续编《孝义县志》时,在原十景的基础上又增绘了四景,成为十四景。

在《雍志》卷十八《诗部》中,载有明代乡贤赵讷所作完整的八景诗。其诗题分别是:玄都春色、上殿晴岚、魏塚寒云、神坟暮雪、双桥流水、六壁斜阳、胜水清波、薛颉晚照(见第二六三至二六五页)。每景一首,五言八句。以此可知,孝义在明代时不但有了“八景”,且已有文人作诗题咏。在此《诗部》中,还载有明代张冕的“玄都春色”和“薛颉晚照”两首七言诗(见第二六三页)。从诗题可知,应该是当时八景中的两景。据此说明,张冕当时也曾作过八景诗,这无疑是其中的两首。马夏民老师在“孝义文化丛书”第四辑《诗文赏析》一书中也认为,“孝义有非常著名的八景,(张冕)这两首诗所写是八景中两景。”(见该书第79页)但不知什么原因,其它六首却没有载入。是佚失了,还是遗漏了?不得而知。清县志中没有记载张冕和赵讷的具体出生年月,但从中还是可以看出张冕的年龄明显大于赵讷。由此看来,张冕不但作过八景诗,而且时间还应该早于赵讷。从现有材料看,张冕是有记载的最早作孝义八景诗的人。遗憾的是,他的八景诗未能全部留存下来。不过,孝义的八景是否肇造于张冕?因无资料可考,也不敢确定。

我抄录的“孝义十景诗”,底本来自《雍志》的《诗部》。诗的作者是主持编纂雍正县志的孝义知县、安徽歙县人方士模。他原来的题目是“中阳十景”(见第二六八页),是因为孝义曾于“三国魏置中阳县”(见《雍志》第四五页),所以,孝义也以古“中阳”称之。此《诗部》中留存了方士模所作诗多首,从这些诗中可以看出,知县方士模在劝课农桑、纂修县志的百忙之余,不辞辛劳,“遍探胜景,各赋短章”(第二六九页)。他不但考察了孝义的八景所在地,亲临其境写下了题咏诗篇。还在明代原八景的基础上,新增了“柏山烟雨”和“龙隐晓钟”两景,扩大为“中阳十景”。为孝义的“八景文化”增加了内容,丰富了内涵。此外,他还多次造访孝义西北的佛教圣地华严寺,并为华严寺所在地——龙山的十处胜景,题咏了“龙山纪胜”十首五言绝句(见第二七三至二七六页)。这十处胜景是:龙隐山、象王峰、华严寺、半月池、连环井、金沙河、莲花峰、云盖峰、下庄村、武家堡。华严寺当时的住持僧人德睿(号雪岸),也作有“龙山十景诗”,记载于1992年出版的新《孝义县志》中。“龙山十景”不仅为孝义增添了新的景点,方士模和雪岸和尚的诗作,也为孝义的八景文化添写了色彩浓重的一笔。
方士模
“中阳十景诗”文字校勘
方士模所作“中阳十景”诗,《雍志》和《乾志》均有记载。然两处记载文字,略有不同。现以两志书记载,同时对照马夏民老师《诗文赏析》一书,试辨其文字正误,以供抄录者及欣赏者参考鉴别。
1、“胜水清波”诗,《雍志》记载为:
春水绕荒城,源自孤歧发。微风蹙细鳞,冷然鉴毛发。
广南有贪泉,隐之不易节。况此千丈溪,冷冷清可啜。
寄语枕流人,寸心共澄澈。
第一句中“源自孤歧发”,《乾志》为“源自狐歧发”。孝河胜水源自狐歧山。所以,应以《乾志》的“狐歧”为正确。
第二句中“冷然鉴毛发”,乾隆志为“泠然鉴毛发”。查词典,冷然不如泠然切合句意。笔者以为,此处用“泠然”为佳。
第四句中“冷冷清可啜”,《乾志》为“泠泠清可啜”。查词义,“泠泠”符合句意。马夏民老师《诗文赏析》中也以“泠泠”作解(见该书第119页,“存”字为衍出。)。
2、《雍志》第三首诗题为“玄都春色”,《乾志》为“元都春色”。玄改元,应该是避讳康熙帝名字玄烨而改。《雍志》第一一三页已改为元,不知此处为何未改?
3、《雍志》第五首诗题为“魏塚寒云”,《乾志》为“魏冢寒云”。“塚”“冢”意思一样,都是指高大的坟墓。
4、《雍志》第六首“双桥秋水”第一句为“潦水净寒潭,清波漾平縠。”《乾志》为“清波漾平榖”。查词典,“縠”读hu音,指有皱纹的纱。“榖”读gu音,是一种落叶乔木。所以,此字应为“縠”。马夏民老师在《诗文赏析》中把它简化为“谷”(见该书124页),原因可能是抄自《乾志》“榖”,而又错将“榖”当“穀”了。
第六句,《雍志》为“有客曳杖来,凭阑极遥嘱。”《乾志》为“凭阑极遥瞩。”以诗意分析,此处应为“瞩”,是远望的意思。所以,应以《乾志》为准。
5、《雍志》第七首“上殿晴岚”第二句为“翠黛薄于萝,嫋嫋天风飐。”《乾志》为“翠黛薄于萝,袅袅天风飐”。以文义分析,晴岚用“袅袅”更确切。马夏民老师《诗文赏析》把“萝”写作“罗”(见该书125页),应该是繁体变简体时误写了。
第五句,《雍志》为“出岫亦胡为,对此情难遣。”《乾志》为“山岫亦胡为,对此情难遣。”笔者以为,此处当为“出岫”。“出岫”有出仕之意,谓人出来做官的意思。这句话是说,方士模看到此处的景色,是他老家窗户上随便就可以看到的风景。让他不由得生发感慨:要看这样的风景,还需要我这么远来到孝义吗!所以,《雍志》记载是正确的。
6、《雍志》第八首“神坟暮雪”第二句为“雪片大如鸦,霏霏聚蒿里。”乾隆志为“雪片大如雅”。查字典,“鸦”“雅”有相同义,均为鸟名。可是,说雪片大,怎么能用乌鸦来形容?让人费解,存疑。
第四句,《雍志》为“荒村赛鼓稀,长夜青燐起。”《乾志》为“荒村赛鼓被,长夜青燐起。”依据文意,应为“稀”,“被”字讲不通。马夏民老师《诗文赏析》亦作“被”(见该书126页),可商榷。
7、《雍志》第九首“柏山烟雨”第一句“一拳出群峰,翠逻翳灌木。”《乾志》为“一拳出群峰,翠篱翳灌水。”其中“翠逻”难解何意,“翠篱”也不甚合诗意,似乎应以“翠萝”为好。而“灌木”和“灌水”,肯定应该是“灌木”。所以这一句应为“翠萝翳灌木”。马夏民老师《诗文赏析》中也照抄《乾志》“翠篱翳灌水”(见该书127页),“水”肯定错了,“篱”值得商榷。
第五句,《雍志》为“林鵶湿翅归,行人在山麓。”《乾志》为“林鸦湿翅归”。“鵶”为“鸦”的繁体。
8、《雍志》第十首“龙隐晓钟”第三句为“春容百八声,随风度烟水。”《乾志》为“舂容百八声,随风度烟水。”“舂容”意为钟声悠扬洪亮,与此处诗意合。“春容”则不知所云。所以,应以《乾志》为准。
第四句,《雍志》和《乾志》均为“嗟彼浮世人,惘惘尘?里。”其中?字为土旁加盎,手机电脑都打不出这个字来,字典也查无此字。依诗句意思分析,似乎为“坱”字。“尘坱”即尘埃,引申为尘世,符合此处诗意。马夏民老师在《诗文赏析》中写作“盎”(见该书128页)。“尘盎”,在本诗中也可解释通。此字待考。
另:明赵讷所作八景诗,《雍志》、《乾志》和新《孝义县志》都有载录。在《雍志》和《乾志》中,有几处文字均有舛误。而新《孝义县志》用简化字载录,则完全正确。若有人引用或抄录赵讷的八景诗,建议以新《孝义县志》为准。此处不再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