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家破产,欠下高利贷。
我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娶谢盈为妻。
六年来,我日日打着五份工,忙到深夜,就为了能帮谢盈还钱。
忽然有一天。
跑腿送外卖的我看到谢盈开着限量的跑车。
当晚,我像平常一样,要帮她按肩。却被谢盈冷冷拍开:
“恶心。别碰我。”
……
谢家东山再起、卷土归来的消息,席卷了各大商业版报。
谢盈正式任总裁一职。
重回大众视线中。
我终于明白,她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厌恶,是嫌弃。毕竟如今的我们,可谓云泥之别。身份地位早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和谢盈相配的,是同她一块长大的竹马,楚序。
谢盈高调地和楚序在公众场合亲密活动。
媒体镜头下的她。
满心满眼是另一个男人。
甚至有人拍到她和楚序在摩天轮下拥吻,手牵手看电影。
海城今日最大的那场烟花秀,也是谢盈特意为楚序准备的。
倒显得我这个法定丈夫,像个笑话。
可她并没有找我说要离婚。
说不心痛是假的。
毕竟六年来,我是真情实感投入到这段婚姻当中。我以为谢盈也是。我从不抱怨生活艰苦。只因为,想给谢盈更好点的生活。
我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谢盈回过谢家后。
便将我带回了这里。她说曾经的屋子狭小逼仄,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这里宽敞明亮舒适。
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手机铃声响起,一把将我拉回现实。
母亲那边打来的。父亲也在。
久违的电话。
当初,我想娶谢盈为妻的念头刚说,他们就迫不及待要和我撇清关系。
威胁我若执意要取谢盈,便永远也不要找他们。
顺便要收回养育我这些年花的钱。
现在能打电话过来。也只不过因为,谢盈是谢氏集团的总裁了。
果不其然。
母亲先开了口,
“阿木,最近和谢盈生活怎么样?我就说嘛,你眼光是肯定好的。爸爸妈妈还是很支持你和谢盈的婚事的!”
父亲也在电话那头出声:
“你现在可别想不开,要和谢盈离婚。她这么好的姑娘,你上哪找去。”
“人家有钱,爱玩一点花心一点正常。毕竟你们可是民政局领过结婚证的法定夫妻!”
“你呀,最好也努努力,争取和谢盈更进一步……”
“妈……我们暂时还没考虑这么早。”
我有些尴尬地回应。
“对了”,母亲说话的动作微顿,她像是想到什么,打着哈哈便跳过了这话题。随即她又说:
“妈最近住这房子真不舒服,你让谢盈给我整套新的呗!”
“反正她现在是谢氏集团的总裁,分分钟流水几千万。”
“要我说你之前照顾她,替她还高利贷累死累活,要个几个亿都是轻的。本来就是她欠你的。”
“再何况,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育。现在不过花点你们的钱而已。”
我越听,眉头愈皱。
正欲开口,却被父亲抢先一步。
他嗓门更大。
“给我整辆新车!要谢家旗下那个最新款的。你爸我一把年纪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必须得配辆好车。”
他絮絮叨叨和我又提了很多要求。
我心中闪过讽刺。
从前谢家破产,他们避之如蛇蝎。还要断绝关系。
甚至早清算好这些养育我的花销。要我每月连本带息地还。
现在好了。
谢家还是那个谢家,他们倒纷纷舔着脸找回来。
我欲回绝。
忽而却听到一声不咸不淡的嗤笑。我抬头看去。
谢盈挺拔飒爽的身姿映入眼帘。
明显,她听到了电话那头贪婪的欲望。
连带着她看我的眼神,也无比冷漠,恶心。
还带着丝不屑。
“我没打算……”我话刚说出口,却听到谢盈笑着嘲讽,
“不必解释。”
“还真是蛇鼠一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和我结婚,不就是为了这些?”
我几乎颤抖地站不稳,心脏抽疼,红着眼睛看向谢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对我就没有丝毫信任可言吗?
“你觉得这几年我和你结婚,是为了如今能拿点好处?”
谢盈冷哼一声以作答复。
她看我的神情仿佛在疑问,你难道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我仿佛被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2
六年前,谢氏集团由于高层决策失误,后续资金断裂。加之其他世家虎视眈眈。大厦将倾。
偏生谢家人这时候纷纷没了踪迹,只留下个谢盈。高利贷便找到谢盈身上。
曾经高高在上的谢家千金。
成了负债累累的可怜人。
谢盈沦落街头。她可怜地向我询问一碗面条。
她说她不想活了。
我却意外看见她肩上的胎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顶着所有人不解的目光,执意娶谢盈为妻。
婚后,我风雨无阻帮她还贷。可直到看到谢盈重任总裁一职。
我才知晓。
谢家没有那么愚蠢。
早在风波中金蝉脱壳。谢盈躲避高利贷的那几年,他们暗中早已做好了后续转移。
谢盈也从没有跌落泥底过。
都是设计的一环。我只是错误地步入其中,错误地产生纠缠。
或许正如此,谢盈对我一直有所怀疑。
毕竟谁会对陌生人无缘无故这么好。谁会毫无保留地接纳欠下高利贷的人。和我蜗居在小出租屋里的六年,想来真倒是委屈了谢盈。
难怪她那天会那么冷淡地甩开我的手,
“真恶心,颜木。别拿你的手来碰我!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吗?”
我自嘲地笑笑。
现在知道了。
也知道,我和谢盈彻底结束了。
她再不是从前,会小心翼翼为归家的我擦汗说辛苦了的妻子。
也不会心疼我熬夜多打工,只为多能帮她多还一点贷款。
她如今,是谢氏集团的总裁。日理万机。
是我排号预约也见不到的人。
是啊,她这样的天之骄子。怎可能是我找寻至今的人。我该看清事实了。
原以为谢盈会雷厉风行地和我离婚。
可她只掀了掀眼皮子,
“阿序要来和我们一起住。你帮他收拾收拾房间吧。”
我心底发了笑。
当着我的面,要接别的男人回家。拿我这个丈夫当什么?
可有可无的消遣、笑话么?
我静静地看谢盈吩咐,安排保姆们变着花样准备他喜欢的食物,准备给楚序的日用品样样得最好,还在院子里种下他最爱的花……
偏爱至此。
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璧人。
有时候,谢盈还让我给楚序煲汤。她知道我手艺不错。
楚序每次都矫揉地夸赞,
“颜哥,你真厉害。”
“不像我,手脚笨。阿盈从来都没舍得让我下过厨……颜哥,你不会介意吧?”
“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不要多想。”
索性我已经不在意了。
所以他说什么,都不会伤到我。
……
“这你还能忍?!”
“这你他妈居然能忍!”
两道声音齐齐在耳畔响起。我捏了下耳朵,淡淡微笑。
得闲和大学室友一聚。许久未见了。薛然和谷鸣飞,他们听完我陈述进来的情况,皆是震惊。
“是不是以后谢盈让你帮那小子洗袜子,你也屁颠颠去洗了?”
薛然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意味。
我摇头,同时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谢家还没穷到洗个袜子的人都没有。”
“……”
谷鸣飞丢给我句,哥们你没救了。
“当初谢盈欠下高利贷的时候,就你死犟要帮她。不惜舍弃高薪工作岗位、大好前途。”
“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谢总,你得到了什么?还白白遭她讽刺。那个什么楚序,都要爬你头上去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丝毫不带累要喘气的。狠狠批判。
“颜木,这烂好人你就做去吧!”
他们又问,说为什么当初那么突然那么果决要娶谢盈。我只笑笑。
如今我想明白了。
我与谢盈,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没必要再在彼此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聊着聊着我们又说了许多。
谈到未来和家庭,他们不由又担忧的眼神看向我,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继续这样的生活,不能继续拼了命打几份工。
我的确不打算如此。
便顺着询问。聊到事业,二人仿佛有了说不完的话。谷鸣飞尤其,他半开着玩笑似的倒苦水,
“我们最近那个甲方,莫瑶,大美女。国外公司做得很大。谁敢想她居然才二十五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是要求实在太严格,不近人情。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态度,都快给我愁死了。”
我静静地听着。忽而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的。
3
聊得尽兴,我回去的时候心情一直不错。
进屋稍作收拾洗漱,换好衣服,我准备休息。然而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像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住了。
可平日除了我和谢盈,偶尔有保姆打扫,不会有别人。更没必要锁门。
正当我怀疑,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嗒。
接着,从房间里探出半个人。
是楚序。
他全身赤裸,就剩条大裤衩子。眼神无辜又清纯,
“颜哥……是你呀。”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出去买盒……”
他用口型给我示意了个‘套’字。我侧目,透过他身后的缝隙,清楚地看到床上的谢盈。
他们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楚序脸上的情潮尚未褪去。很难不多想,二人刚才的活动。
我只感觉一些些的尴尬。
有些手足无措,突然被这么直白地要求,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在原地愣了有一会。
初见楚序时,我也曾被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骗到。
他像是那种不沾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懵懂的眼神,总能激发人的保护欲。后来我才知道。
这特么是恶狠的食人花!
果然。
就着我几秒钟的愣神,楚序便垂下了头,声音有些低,看向谢盈,
“颜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只是……想请他帮个小忙而已。他好像不高兴了。”
“还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毕竟,这是颜哥和阿盈睡的地方。是我冒犯了……”
他捏紧手指要往外走。
原本躺着的谢盈突然激灵起身,马上便窜到我面前。她眉头皱起,护崽似的将楚序挡在身后,声音很冷:
“你竟然敢生阿序的气?不就是让你买个东西?有这么久好考虑吗?”
“阿序你想住哪就住哪!不该出现这里的,另有其人!”
我注意到,此刻的谢盈,竟是只穿了身半透的纱质短睡衣。
稍一往里便能看到大片春光。
“当自己是谁?”
说着说着,谢盈情绪上头。
啪,甩给我一巴掌。
“颜哥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阿盈,你不要生气。”
谢盈拉起他的手,轻柔地笑说:
“好,我不生气。还不是因为他欺负你,我要替你报仇。”
楚序趁着谢盈没注意,在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向我投来挑衅又得意的眼神。
我听惯了楚序这种语气调调。
其实没有很气。
朝谢盈微微一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今后我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不会耽误你的的正事。”
说这话时,我脸上表情淡淡的。声音淡淡的。
也没等人回应,我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能感受到股灼热的视线落在后背上,久久不散。
犹记得,从前我被人欺负时。谢盈也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替我说话。
遭受不公待遇,她总站在我身边。
我原以为这是她给我一个人的偏爱。倒是我自作多情。
等我跑遍附近几家店,总算给买回他们需要的东西时,房间里暧昧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别墅里再没有其他人。
我当即想丢下东西逃离开,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
无从脱身。
半个多小时后,我看到楚序带着点汗水,笑吟吟抱了谢盈出来。
他一副才想到我的模样,故作吃惊,
“呀,颜哥。你还在这儿呢……”
“真抱歉,可惜我和阿盈已经不需要了。要不你自己留着用吧。”
手里的避孕套盒子被我捏得老紧。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在燃烧。半晌,我轻轻把盒子放在桌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丢下句,
“没事,你们可以下次用。”
“都已经买了。”
身后传来楚序嘹亮的声音:“下次也不需要啦。”
谢盈一言不发。
已是默认。
她打量我的眼神,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威严,却还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和楚序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
自然没注意到,谢盈有片刻的走神。
……
踱步逃离,我一拳砸在最近的石柱上。
回想自己这些天做了什么,无比讽刺:
“还真是贱。”
4
好几天,我没见到楚序。
但有关于他的新闻、热搜,层出不穷。谢氏集团谢总包下,,,就为博蓝颜一笑。
谢总高调表白,直升机空撒玫瑰花瓣。
等等等等。
我每周要看到几十个不同的新闻。都是谢盈如何如何对楚序好。
可我们还是没离婚。
她甚至没提。
这不应该。她既然厌恶我,嫌弃我,便是越早离婚越好。正好她可以光明正大和楚序在一起,而我也回归一个人生活。
两全其美。
别墅里管家佣人依旧将我试为谢盈的丈夫。谢盈晚上依旧会和我睡一张床。
我搞不懂她的想法,索性在晚饭时问了出来。
她今天心情不错。
难得没有给我甩脸色,而是耐心听完我的话。
“谢盈,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然而下一秒,谢盈的手突然压在我肩膀上,
“颜木,你要跟我离婚?”
“谢小姐和楚先生郎才女貌,感情深厚,恩爱十分。我怎么能没眼力见从中当个电灯泡?”
“从前我们不过搭伙凑合过日子。如今,谢小姐遇到真爱。是我该离开了。”
不知为何。
我越说,谢盈脸上的表情,分明越难看。
黑得都能滴墨水了。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那你是从来没把我们的结婚证当回事?”
这话怎么这么说。
搞得我像是十恶不赦的大渣男。
分明,一直无视我们婚姻的,是她谢盈啊。
她在外面和楚序亲亲我我,和楚序天天烛光晚餐,怎么没想到我在家里,冷脸给他们洗袜子?
我压下心中腹诽,尽可能和缓的语气,解释:
“是我与谢小姐观念不合,我配不上谢小姐。再维持婚姻,就只是耽误彼此。”
兴许谢盈恼火的是离婚这事是我提出来的。
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被家世地位处处比不上她的人提离婚。
我仿佛摸到正确答案般欣喜。
换着说法,继续劝说。
谢盈看上去更加生气了。她浅色的瞳孔闪烁着破碎的光,手轻抚上我的脸,
“颜木,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瞬间我们凑得极近,呼吸近乎交缠,“是你说,从今往后和我患难与共,无论刀山火海都愿意陪我去……你现在,难道要背弃对我的承诺吗?”
“颜木,你说你接近我,不是为了钱。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我信了。”
“离婚?你想都别想!”
她最后从包里摸出块手表,表盘设计简约,大气却奢华。看着就价值不菲。这也是结婚六年来,她第一次给我送东西。
随即,谢盈留给我个洒脱的背影。
我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到衣袖底、有些陈旧的表带。思绪不由蔓延,将我带回模糊的回忆里。
记忆总是开始于雨天。
连绵不绝地下,我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慢慢散步在湖边。
表带是她攒了很久的钱,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彼时,我正被父母紧凑地安排好了养老尽孝生活。不到十岁,我就熟练地游走灰色地带赚钱。近乎绝望。
同龄人的休闲娱乐,我是万万不敢有的。
她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光一般温暖了我。我们相互依偎,彼此在苦难中取暖。
然后骤然消失。从此杳无音讯。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依稀记得有很多黑衣人包围住了孤儿院。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个女孩。
见到谢盈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在路边寻食。倔强且坚强。
我便想到了那个女孩。
若她还活着,也该和谢盈这般。
于是我顶着所有人不理解的目光,收留了谢盈回家。后来又完全疯狂地和谢盈结婚。
只为了执念。
……
做好迟早离开谢盈的准备,我拿简历投递了几家公司。机会不那么大,毕竟我已经脱离专业、脱离知识许久。
但我想试试。
面试了几家公司,还真有种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名提问的紧张。
我深呼吸放松。
身边公司员工的悄悄讨论声入耳。
“莫总视察完国外的工作,三天后会回来。都不许懈怠啊!”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莫总真是吾辈楷模。又漂亮又有手段。就是不知道,莫总会找个怎样的对象?”
“别人二十五岁当总裁,而我二十五岁还是个牛马。”
这话说到我心坎了。
我快步走过,心里又闪过一丝好奇。
回谢盈的别墅时,我特意掐算好,错开谢盈楚序回来的时间。
可仿佛特意等候着似的,我还是碰到了楚序。男人全身穿着名贵的大牌,配饰也都一顶一的非凡。
他眼神嫌弃地扫了我,嗤笑一声,
“就你这穷酸样,怎么好站在阿盈身边拉低她档次的?”
“听说阿盈最近送你块表?巧了,正好是我看不上不要的垃圾。不过我现在后悔了,你把手表还给我吧?”
楚序两句话贬低了我几次。
我淡淡点头,从抽屉里拉出来手表盒子,示意:
“在这。”
“你拿去吧。”
语气跟说今天天气真好没什么两样。
楚序黑漆漆的眼珠提溜一转,随即他无辜笑道:
“你手上那个表带,我也想要。”
“反正是什么旧东西。”
“不要了就不要了。”
我下意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强稳住声音,“楚先生用的都是贵重玩意,这普通表带实在配不上你。”
于其他人,这就是实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表带。
可对我意义非凡。
是我和她,唯一的连接。
“如果我非要呢?”
楚序抬手拽住我的手腕,他竟是要直接上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