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农村长大的女孩,幸好自己的智力还算不错,加上小时候也算懂事,从上学起就保持着较好的成绩,高考时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重点大学,但对我来说已经足以改变命运了。
在大学里,我遇到了阿峰,一个阳光灿烂的男孩子,他是高一届的师兄,不知道怎么就对我找展开了追求。
来自农村的我虽然上了大学,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本能的自卑,对于爱情是有点恐惧的。
但同样来自农村的阿峰,却很快打开了我的心扉,我们恋爱了。
阿峰比我早一年毕业,为了“守护”我,他毕业后选择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继续呵护我们的爱情。
在我们的呵护下,我们的爱情并没有“毕业即分手”,我毕业后,还是在阿峰的鼓动下,也选择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
虽然同在同一个城市,但我和阿峰的工作完全不同,他当年选择进了体制,我却在一家外企上班。
虽然在收入上,我的收入比阿峰要高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自然能察觉到,阿峰似乎有点瞧不起我的工作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在我们刚工作那年代,体制内外的“身份差异”还不是那么明显,但人们“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观念还是根深蒂固。
我选择了迁就,但阿峰显然另有所图。
大概半年后,他就搬去了单位的宿舍,说是每天从郊区赶回城里实在太累,还是只在周末回来的好。
我很体谅他的决定,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阿峰连周末也开始不回来了。
我有一次去他的单位找他,这才知道阿峰有了新欢。对方是直属领导的女儿,显然可以在仕途上提携到他。
我没有吵闹,农村走出来的我,虽然在别人眼里似乎有点自卑,但骨子里的倔强并不少。
我和阿峰是和平分手的,那一年,我24岁,正是这个女孩一生中最为精彩的时段。看着阿峰似乎有点歉疚地离开,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我开始了真正一个人打拼的日子,也许那段我不曾感到悲伤的感情,其实还是让我心里对爱情有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
我几乎全身心地扑在了工作上,不但又快又好地完成了本职工作,还经常能帮公司改善一些问题。
我的不俗表现不但赢得了上司的赞赏,同时也受到了同事们的好评。
在外企的职业氛围相对简单一点,只要你做出了成绩,职位和待遇基本都能获得提升。我也一样,经过几年的打拼,终于成了公司的部门主管。
虽然事业算是有成了,但不知不觉中,29岁的我,竟然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大龄剩女”。
其实,老家的父母那几年就一直催促我找对象,却都被我几句绵里藏针的话顶了回去。
我说我一个人在城里,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哪里能获得别人尊重?就算结婚了,也很有可能被公婆瞧不起,到时候你们还不是更揪心?还不如等自己事业有成了,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眼见得我就要30岁了,我自己内心也开始有点惶恐,难不成我真的就要做一个“嫁不出的姑娘”终老一生?
这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他叫阿航,从北方公司调来的。
我最初并没有怎么关注他,只是因为我们两个部门有不少的工作交叉,慢慢就多了些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当面和他打交道时,也是第一次看得比较仔细,发现他身上隐隐透露出一丝忧郁。或者说,那是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气质。
38岁的阿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虽然刚到南方来,但在工作上显得很成熟,没多久就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
因为业务有交集的缘故,我几乎每天都要和阿航见个面说几句。有时候还会发生一些争论,但都是工作上的事,谈不上因此产生什么隔阂。
有一天在讨论的时候,阿航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就挂断了。但电话继续不依不饶地响着,他不得已只好说句抱歉接通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的脸色很难看,我出于礼貌随便地问了一句。阿航却毫无隐瞒地告诉我,那是他前妻打来的电话,说女儿很调皮,被送到他父亲家里去了。
得知阿航离过婚还有个女儿,我心里还是相当震撼的,同时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会觉得他身上有点忧郁的原因了。
那次谈话虽然草草收场,但并没有让我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因为从他的表情我可以认为,在他那场失败的婚姻里,他应该是受伤害的一方。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了他“底细”的缘故,我们反倒能聊得更开心一些,他也不避讳和我说一些以前的事。
阿航和前妻也是同学,只不过他们毕业后很顺利就结了婚,很快就有了个女儿。
可他们的婚姻同样也没有逃过七年之痒,他也是偶然间才发现,前妻竟然经常和上司混在一起。
而她前妻被发现出轨后,反而振振有词地说丈夫没有用,无法在事业上帮助自己。甚至还主动提出了离婚,最终女儿判给了父亲,但暂时跟着妈妈生活。
离婚后,阿航离开了单位,也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城市,应聘进了我们公司的北方分公司。三年时间里,就升职到了部门经理的职位,还调来了总部。
我对阿航的婚姻深表同情,或许在我心里也认为,阿航的遭遇,不就是我和阿峰的另一个形式么?假如我和阿峰当时也结了婚,或许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也许就是那种同病相怜的思维作祟,不知不觉中,我和阿航竟然慢慢走近,甚至还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我们恋爱了,都是曾经在感情上受过伤的人,我们更懂得对方更在意什么,更需要什么,同时彼此也更懂得包容对方那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我和阿航拍拖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幸好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爱的规定,主要是有太多的同事不理解。
毕竟我才30岁,而且还是未婚女高管,阿航虽然也是高管,可毕竟是个二婚,还有个七八岁的女儿,怎么说也不般配啊。
别说同事们不理解,当我和家人说了自己和阿航的事时,这些年一直催促我找对象的父母,以前口口声声说只要我能嫁出去,哪怕是个糟老头子也无所谓的他们,竟然也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父亲说了一大堆道理,见说不动我,母亲就拉着我悄悄说了好多母女间的悄悄话。
父母反对的理由无非就是两个方面:一是阿航离过婚,而是他有个七八岁的女儿。你这大闺女刚进门就当后妈,有你吃苦的日子。
这个问题,阿航早就和我商量过。我们婚后,女儿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只需要我们给点生活费就行。但他离过婚是二婚的状况,却是没办法改变的啊。
虽然听说婚后孩子不会跟我们在一起,父母反对的态度有所松动,但我们还是花了将近半年时间,才说服他们最终同意我们的婚事。
之所以有这个不错的结局,还是阿航主动把我父母接到身边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算是就近“考察”吧。父母看到我们确实能互相包容,生活和谐,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都是大龄青年了,既然获得了父母的祝福,我们的婚事就很快提上了日程,我要赶在31岁生日前把自己嫁出去。
在准备婚礼的那顿时间里,我也跟着阿航回了几次老家,和未来的公婆见了面,两个很朴素的老人,我们相处得也挺融洽。
最主要的是见到了阿航的女儿雪儿,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尽管身上穿的衣服都很不错,可神情间总是流露出太多的胆怯。
我完全相信,那是父母婚姻不幸的结果!
雪儿怯生生地在远处看着我,就连我拿出来的礼物也不敢过来接。最后还是阿航和她爷爷奶奶一起劝说,她才鼓起勇气走过来接下,同时懂事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心里一疼。不为什么,就为了女孩那种怯懦的神态。同时,我从她眼里,没有看到仇恨,甚至看到了一丝没有底气的希望。至于她希望的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雪儿轻轻拉着她父亲的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哭。甚至当我们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时,她也一直摇头说没有。
几个月后,我们在城里举行了婚礼,然后再回阿航的老家操办一下。主要是公公想“一雪前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儿子在上一次婚姻里没有任何过错。
老家的酒席还是很热闹的,虽然婆家也在乡下,当比起我老家来要热闹很多。
整个宴席进行得很顺利,亲友们陆续离去,也有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开玩笑说要闹洞房,却被我们的大红包加好烟给“收买”了。
吃过晚饭,家里就只有我们一家人,公公婆婆在聊着酒席的收支问题。
无非就是某某家来了人某某家没来,前些年谁家办喜事我们送了多少,今天他回了多少之类的家长里短,听得我都脑袋发昏不停打哈欠。
婆婆更体贴人,就对阿航说:小娟累了,你陪她先休息吧。
于是,我和丈夫回了我们的新房,看着房间里到处充满着的大红颜色,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更加充满了喜悦。
夫妻俩腻歪了一阵,正准备进一步交流时,新房的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很小,轻轻敲了三下又停了,我还以为听错了,阿航却笑着对我说:父母今晚应该不会打扰我们吧?
一边说一边打开门,门口站着雪儿,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脸盆,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对我说:阿姨,您的洗脸水……
我还以为是婆婆看我没洗脸就回房了,就让雪儿给我打盆水进来。于是便问她是不是奶奶让你来的?
雪儿摇了摇头,轻轻地把水盆放在门口,甚至连门都没有进。
看着她转身离开,那个小小的背影,那一瞬间让我母爱泛滥起来:如此乖巧的女孩,却懂事得让人揪心。难道就因为他长得父母离婚了的原因,要就这样孤零零地长大么?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罪恶感,我和阿航结婚,从某种角度看,算不算是我抢走了雪儿仅剩的父爱?
我猛然抬头对丈夫说:我们这样把雪儿留在乡下不适宜,我总会有种罪恶感,还是把她接到城里去吧。如果跟在父亲身边长大,她将来没有成才,也就不会怪我们了。
我的决定让阿航大吃一惊,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把我搂在了怀里。老半天才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谢谢你,老婆。
第二天,我们就和公婆说了这个事,也征询了雪儿自己的意见。得知是我这个阿姨提出要带她进城时,雪儿对我说:阿姨,我会做饭,自己会洗澡洗衣服……
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流下来了,蹲下身子紧紧抱住那个稍显瘦弱的小身子。
感觉到,在我怀里的雪儿,最开始僵硬了一下,随即就用那双小手搂住了我的一只胳膊……
就这样,三天的假期我们在老家只待了两天,第三天留带着雪儿回了公司。
丈夫马不停蹄地忙着给女儿联系学校,我带着雪儿去给她买生活用品,虽然很忙,但一切竟然都那么顺利地完成了。
雪儿跟着我们生活,还真的没有给我们增加太多的负担。她已经能自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就连学习都几乎不怎么需要我们监督。
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边吃边聊这个问题,刚好阿航那几天比较忙,就问雪儿说:让阿姨去开家长会怎么样?
雪儿迟疑了一阵,大眼睛在我和阿航的脸上移动了几次,最后轻声地说道:我希望妈妈带我去……
那一瞬间,阿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目光赶紧看着我,生怕我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觉得雪儿说的“让妈妈带我去”是天经地义的事。
到让我没想到的是,雪儿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胳膊叫了一声:妈妈。
阿航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反倒轮到我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但很快还是从忙乱中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轻轻搂了她一下,嗔怪地让她坐好赶紧吃饭。
那次家长会,是我和雪儿关系发展的一个节点。从那以后,雪儿总是能那么自然地大声叫我妈妈,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身上的怯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原本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无邪。
我和雪儿的关系很快升温,每次从外面回来,她都能很大声地叫我一声妈,我也答应得那么自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原本就是亲生的母女。
第二年,我和阿航的儿子出生了。雪儿这个姐姐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即使坐月子期间有两家的母亲陪着我,我还是感觉雪儿这块小棉袄更贴心。
因为她虽然才八岁多点,却总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用她那个年龄才有的方式给我以温暖。
我的孩子也慢慢长大,每天都摇摇晃晃地跟在雪儿后面叫着姐姐,甚至连他第一声叫人也是从姐姐开始。
后来,雪儿住校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儿子在家都会搬着手指头算日子,哪一天姐姐会回来。
姐弟俩的融洽,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的开心。懂事的雪儿,确实让我们很省心。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从来不需要我们为她的升学操心,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学校,高考时考上了上海的重点大学。
这也为我的儿子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从他懂事起,就一直以姐姐为榜样,甚至姐弟俩还斗嘴,弟弟说要超过姐姐,姐姐说等你来挑战……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和丈夫都退休了,雪儿姐弟也都事业有成。
所不同的是,我的儿子“飞”去了外地发展,雪儿大学毕业后却回了老家,当时她还俏皮地说:我舍不得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