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谷雨前好茶叶:一捧山野,半盏归途》

清明未至,春山已醒。整理旧物时翻出一包老茶叶,裹在褪色的塑料袋里,皱巴巴的小纸片上写着“2023年谷雨前好茶叶”——这是父亲在家山坡上采的野茶,比清明还早三天的嫩芽,裹着家乡山坳的晨雾与地气。如今已是2025年的春,这包蒙着灰的茶,却成了穿越时光的信使。
家乡山坳的清晨总是被薄雾笼罩,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茶树上,像是给每一片嫩叶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父亲总是赶在露水未干时上山,指尖轻轻一掐,嫩芽便带着露珠的清凉落入竹篓。那露珠,仿佛是山野的馈赠,也一同被封存进了这包茶叶。
城里人说茶要看形色:龙井要旗枪分明,铁观音要蜻蜓头青蛙腿。可父亲采的茶不讲究这些,蜷曲的叶片像老人布满褶皱的手,乌褐里泛着霜白,倒像是把整个山头的岁月都揉进去了。抓一撮丢进搪瓷缸,沸水冲开的刹那,分明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挎着竹篓,踩着露水跟在父亲身后,指尖掐断茶尖时溅出的青汁,在指甲缝里凝成春天的印章。
这些年尝过太多“名茶”,机械烘干的香气规整得像复制粘贴,反倒这包土茶倔得很。头道水泛着山泉的凛,二道水漫出草木的醇,喝到第三泡,喉头竟泛起点炒青锅底的焦苦——那是老屋灶台上那口铸铁锅的味道,父亲佝着背翻炒茶叶时,柴火噼啪声里飘出的,是连包装盒都装不下的鲜活。
前些日子嘴角燎泡,灌下两缸浓茶竟消了大半。这才惊觉杯中沉浮的不仅是茶,是故土攒了整年的地气,是父亲踩着春分施肥、守着惊蛰除虫的心血。城里茶铺总爱说“头采”“明前”,却不知真正的金贵不在节气牌价,而在某个清晨,七旬老人踩着湿滑的山路,把最好那茬嫩芽都收进蛇皮袋,留给千里之外的孩子。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每一杯茶都像是被标准化的产物,香气规整,味道单一。而父亲的野茶却不同,它带着山野的狂野与自由,每一泡都有不同的味道。它让我明白,真正的珍贵从来都不在这些,而在那些被岁月打磨的褶皱里,藏着的是故乡的味道!
茶袋渐渐见底时总莫名心慌。父亲电话里说今年春寒,茶树抽芽比往年迟,声音混着山风有些发颤。忽然明白这包过期两年的茶为何愈发甘醇——它封存的不只是2023年的雨前春色,更是终将流逝的,父亲还能上山采茶的年年岁岁。
如今每片茶叶都喝得仔细,倒像在啜饮会流动的乡愁。那些蜷缩的叶片在热水中舒展的身姿,多像我们这些漂泊的游子,只有在滚烫的生活里,才敢慢慢摊开藏在褶皱里的故乡。或许有一天,我会接过父亲的竹篓,踏上那条湿滑的山路,把这份乡愁和岁月,继续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