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眼角漾开的细纹,正以毫米级速度侵蚀着青春最后的滩涂。你开始理解,那些被称作皱纹的沟壑,原是岁月在皮肤上刻下的等高线——每道褶皱里都藏着某场暴雨、某个未眠夜、某次欲言又止的叹息。
清晨撕下日历的力道变得迟疑,像在剥离自己血肉的一部分。办公室窗外的悬铃木年轮又增三圈,而你案头的台历已不敢细数折痕。接送孩子的校车路线逐渐取代了导航里的诗与远方,副驾驶座上散落的钢琴谱与奥数题,编织成新的经纬度。
但总在深夜伏案时,瞥见玻璃窗映出的双重影像: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与那个穿破洞牛仔裤在音乐节纵酒的少年,正隔着时空碰杯。保温杯里舒展的普洱,终将驯化威士忌的烈性,如同生活教会你在房贷合同与星空之间寻找平衡支点。
不必惋惜松树褪去针叶的锋芒,年轮里沉淀的树脂正酝酿琥珀。当西风卷走最后一片倔强的银杏叶,深埋地下的根茎,依然在黑暗中绘制春天的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