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欣欣，你还要不要点脸？」我将屋门狠狠的关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坐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女孩，正是我的小女儿张欣欣。
她腿上穿着的黑色丝袜，破了几个巴掌大小的窟窿，一盒药，光明正大的摆在茶几上，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女儿抬起头，挑衅的看着我，我知道，她要说刺激我的话，让我愤怒。
「酒店里有针孔摄像头，哪有家里安全。」女儿缓缓起身，她走到我面前，笑着又说了一句「上次我看片，你猜我看到谁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张欣欣会是我的女儿？
为什么她要如此的作贱自己？
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在我耳边笑着说道「我看见我辅导员了，她在酒店里，啧啧啧......那叫一个浪！」
「张欣欣！」我怒吼一声，抬起手就朝着她的脸打了过去。
「打啊！反正张洋洋死了，我也没什么价值了！」女儿瞪着腥红的眼睛，怒视着我，她的委屈，她的叛逆，都在她的眼里，我抬起的巴掌，就那样停滞在半空中，最后落在我自己的脸上。
是我的错，是我忽视了欣欣，才让她如此的叛逆，因果报应，我活该！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拿起桌子上的药看了看，这种药属于事后紧急避险的药，非常的伤害身体。
「吃药伤身体，你谈恋爱我不反对，把人带回家我也能忍，但你不能作践自己，让他戴套。」我强迫自己平静心情，试着和女儿讲道理。
可女儿，她没有打算放过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得意，她抓到我的破绽，我知道她要揭开我的伤疤，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伤身体？秦知静你还知道伤身体？我特么从出生，就被抽走脐带血，5岁就给张洋洋献骨髓，你特么跟我谈伤身体？你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救张洋洋，结果呢？张洋洋还是死了，哈哈哈......这叫报应！」女儿用手指了一下我大女儿的遗照，眼底尽是恨。
面对女儿的指责，我无话可说，我知道，这是我亏欠她的。
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她5岁那年，第一次献骨髓，她很害怕，抓着我的手，哀求着叫妈妈。
可我推开了她，把她交到医生的手里。
抽骨髓的钢针，足足十几厘米，扎在我小女儿的骨缝里，那时的我，只想救性命垂危的大女儿，而忽视了小女儿的感受。
我活该！我想弥补小女儿，我想要一次弥补的机会。
我叹了一口气，诚恳的说道「是妈不对，妈不该说那样的话，妈给你道歉。」
「道歉？不接受！」女儿的脸上漏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她慢悠悠的走进了卧室，将门关上。
我将桌子上的药盒扔到垃圾桶里，将沙发收拾干净，我站在女儿的门外嘱咐道「欣欣，换件干净的衣服。」
我话音儿刚落，房门就被打开，老公张项民走了进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平常老公都是6：40到家，今天6：55才到家。
老公换好拖鞋，淡淡的说道「在楼下遇到陈明，聊了一会。」
陈明是老公的朋友，俩人十几年的交情，我和陈明的妻子刘梅关系也不错，经常一起逛街。
刘梅跟我说，她知道陈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一直没抓到现行。
「他来咱们小区干什么？」我淡淡的问道，陈明是个斯斯文文的人，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与人交际。
他突然来我们小区，还没来我家，那他来干什么？
该不会是......他养的情人就住在我们小区？
老公换好拖鞋，将外套脱下「不知道，问他，他不说。我就跟他聊了会工作的事。」
「刘梅跟我说，陈明有问题，但没抓到证据，他该不会是把情人养在咱们小区了吧？」我小声问道，刘梅是个好女人，给陈明生了一个儿子，只不过那孩子5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陈明和刘梅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但俩人没离婚。
没孩子的原因，好像是刘梅怀不上，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不可能，陈明不是那样的人！我倒是听陈明说，刘梅最近精神不太正常，整天疑神疑鬼的。」老公摇了摇头，在老公眼里，陈明是个正直的人，作风没有任何问题。
老公话音儿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女儿将房门踹开，她冷眼看着我和老公，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们俩觉得陈明不错？」
02
我愣了几秒，老公也愣了几秒。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那？那是你陈叔。」老公眉心紧邹，强压着怒火。
「哈哈哈哈哈......陈叔？就那个败类。」女儿笑声刺耳，她慢悠悠的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还好，她换了干净的衣服，要是让老公看见女儿刚才穿的衣服，一定会被气死。
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本就极其危险，经不起风吹草动。
老公还想说些什么，我给老公眼神暗示，示意老公不要在说，老公叹了口气，没在说话。
我坐在女儿的身边，有些讨好的问道「欣欣，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想吃屎，热乎的屎。」女儿扬起头，看着我笑。女儿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尤其是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可她总是说些难听的话，让我心痛。
热脸贴冷屁股，这样的事，我已经习惯了。
「糖醋鱼行吗？」我好声好气的问道。
「陈明给你当女婿行吗？」女儿笑着问道。
「你说什么？」我愣了几秒，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听女儿的语气，她不像是开玩笑，更像是一种试探。
老公猛地站起来，他走到女儿面前，手握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你刚才说什么？」
女儿将手机放下，失声大笑，她用挑衅的目光，注视着老公「开个玩笑，瞧你俩吓得。」
「晚上......我想吃糖醋鱼！」女儿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进了卧室。
我本以为女儿会和老公吵起来，她这样认怂，我反而更加担心，害怕。
女儿今日的反应，一反常态，像是在故意躲避着什么。
无风不起浪，难道？女儿和陈明之间......我不敢继续往后想。
我给了老公一个眼色，我们结婚二十几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老公进了卧室，我也跟着进去。
老公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我怀疑，我也只是怀疑。」我心里在纠结，不知道如何开口说。
「你怀疑什么？」老公盯着我的眼睛，凑到我身边。
「你几点遇到陈明的？」我比老公先到家，我到家的时间是6点35，老公到家的时间是6点55。
「6点42，在小区里遇到的，怎么了？」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我进家门的时候，女儿的男朋友刚离开，按照常理来讲，我应该在楼下遇到，我家住的楼，没有电梯，我家住在四楼。
可我回来的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也就是说，女儿的男朋友，应该在我回来的时候，躲到了楼上。
在确定我进屋后，他才下楼，而老公遇到了陈明，且时间刚刚吻合。
「我到家，发现欣欣衣衫不整，她男朋友刚走。」我压低了声音，心跳个不停，如果女儿真的做了陈明情人，我该怎么办？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不敢想像。
老公瞪大了眼睛，刚要说话，我用手急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都是猜测！」
「冷静，你冷静点。」我拉着老公的胳膊，让他坐在床上。
「我怎么冷静？」老公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他的眼眶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初就不该生她。」
「张项民，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们已经够对不起欣欣的，是我们的错，想想怎么弥补，赎罪吧！」我压低了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如果欣欣真的是陈明的情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傻孩子，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折磨我和老公吗？可最后遭罪的人，还是她自己啊。
「赎罪？我们哪里错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弥补她，她从来不知道感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们底线，如果她真做了陈明的情人，我就杀了陈明。」老公哽咽着，他的眼神溃散，没有半分色彩。
还记得，刚和老公在一起的时候，他眼里有光，是个阳光爱笑的男孩，再看现在，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行，这事我得问清楚。」老公猛地起身走了出去，他使劲儿的敲着欣欣房门「开门，你出来！陈明今天是不是来咱家了？」
「你干什么？你冷静点。」我拉着老公的胳膊，让他冷静些，这些都只是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说出口，老公实在是冲动。
女儿将房门打开，她穿着暴露的衣服，紧致的皮裤，头发上，带着紫色的假发片，我知道，她要出去酒吧。
「我问你话那，陈明今天是不是来咱家了？」老公瞪着腥红的眼睛，用手指着女儿的鼻子。
03
女儿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无视老公的存在，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张欣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和你妈不欠你的，你整天摆出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老公咆哮着，他挡住女儿的去路，用手指着女儿的鼻子。
我急忙上前，拉开老公，我害怕老公失控，会动手打女儿「别说了！」
「我要说。」老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情绪十分的激动，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和你妈就是普通的上班族，就是打工的，你到底要折磨我们多久？你姐姐已经死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还想怎么样？」
「是啊，张洋洋死了，你们两个老东西，年纪也大了，你们两个不会还想让我给你们养老吧？我倒是可以给你们送终。」女儿叛逆的笑着，她换好鞋，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们不敢拦欣欣，她是真的会自杀，上次多亏抢救及时，才保住欣欣的命。
我和老公愣在原地，心如死灰，过了许久，老公才开口说话「我们搬家吧。」
「搬家？」我试探性的问道。
「对，我们离她远点，眼不见心不烦。」老公苦笑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伸出手，抱住老公。
我知道，老公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也是，我心里仍抱着一丝的祈祷，祈祷欣欣和陈明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为了气我们，才故意这样说话的。
「老公，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堕落，我们得拉她一把，让她活在阳光下。」我心里有了一个计划，那就是陪在女儿的身边，让她感受到爱。
这些年，我和老公也有一些积蓄，我打算辞掉工作，就陪着欣欣。
老公抬起头看着我，他点了点头对我说「欣欣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很善良，她看到洋洋打针，她会心疼的哭出来，她是我们的女儿。」
我和老公依偎在沙发上，没在说话，我们俩人结婚二十几年，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
晚上12点，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刘梅打来的电话，我和老公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梅很少给我打电话，一般都是发微信，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我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刘梅的哭声，她说跟踪陈明到了一家酒店，把陈明堵在酒店房间里，可陈明就是不开门。
刘梅想让我和老公过去帮忙，刘梅是远嫁，周围没有亲戚朋友，能联系上的，也就只有我和老公。
「梅子，你先别急，我们这就去，你把地址用微信发给我。」我焦急的说道，随后将电话挂断。
刘梅将地址发了过来，那地址距离女儿经常蹦迪的酒吧，不到500米。
我瘫坐在了沙发上，急忙拨打欣欣的电话，连着打了四个，欣欣都没有接电话。
「走，马上走。」老公一边拨打陈明的电话，一边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我愣了几秒，老公看着我说道「走啊！」
「你拿菜刀干什么？把刀放下。」我走到老公的面前，将老公手里的菜刀抢下，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绝不能出了人命，老公这半辈子够苦的，中年丧女，一夜白头，不能在闹出人命。
「陈明你/大/爷的，接电话。」老公咆哮着，面色狰狞。
「走啊！愣着干什么？我先下楼了。」老公说完这话，就急匆匆的下楼。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老公他穿了我粉色的风衣，而不知。
他心里焦急，他对欣欣的愧疚，是藏在心里的。
我换好鞋，将桌子上的水果刀，放入包包里，随后下楼。
04
我和老公赶到酒店，用了35分钟，刘梅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泣不成声，眼睛红肿。
站在她身边的，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
「知静」刘梅扑到我的怀里，抱着我痛苦，她哽咽着说道「我要和陈明离婚，我要他离婚。」
「梅子，别哭，眼睛都哭肿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梅，因为我不确定，这扇门打开后，女儿会不会从里面走出来。
「女士，你别在闹了！你已经严重影响其他客人休息，在这样，我们就报警了。」酒店的经理，无奈的说道。
「把门打开！」刘梅抓着酒店经理的衣服，撕扯着，她像是一头发疯的母狮，面怒狰狞。
「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替你开门。」
「什么狗屁隐私？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把门打开。」刘梅发了疯似的，使劲儿踹门，眼神里透露着绝望。
我拉住刘梅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边，我小声说道「梅子，你确定是303？」
「我确定，陈明就在里面。」刘梅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是三楼，你这样一嚷嚷，陈明会不会已经从窗户跑了？老公，你陪着梅子下楼去看看。」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害怕里面的人是陈明和女儿，所以我要将刘梅支开。
「对，这么半天没出声，说不定跑了。」刘梅使劲儿跺了一下脚，急忙朝着楼下跑，她回过头对我说「知静，你帮我守着门。」
「嗯嗯。」我点了点头，眼看着老公和刘梅下楼，我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我敲了敲房间门「老陈，梅子走了，你快出来吧，趁着这个时间抓紧跑，这件事只要不挑明，你俩也还能过日子。」
我站在门外，劝说着，丝毫不在意酒店经理看我的眼神，我只想将门打开，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那位情绪激动的女士确实离开了。」酒店经理站在门外大声说道，我猜他也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别影响酒店生意。
酒店最怕原配上门抓情人，十分影响酒店生意，并且这件事不好解决。
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又过了几秒，陈明这才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双手合十，朝着我拜了拜，没有说话，急匆匆的往楼下跑。
跟在他身后，是个年轻的姑娘，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画着浓妆，她弯着腰，用手捂着脸。
还好，不是欣欣，我差点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拿出手机，给刘梅打电话「陈明下楼了。」
这场闹剧，在凌晨2点结束，我和老公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
路上，老公的嘴里哼着小曲，脸上有了笑意，我的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老婆，真想不到，老陈还嫖，这回怕是要进去几天。」老公笑着说道，情人不是欣欣，我和老公心里的顾虑都打消了。
我看着窗外的夜景，笑着说道「老公，你经常和老陈一起玩，你也有嫌疑。」
老公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他坚定的说道「天地良心，我张项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更别提嫖了！我这人，就人品好。」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笑了笑，我们已经很久没这般轻松过，在等红灯的时候，老公的身子朝我倾斜，他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我抓紧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欣欣是个好孩子。」
「嗯，欣欣是个好孩子。」老公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光，我知道，他对欣欣又燃起了希望。
05
一个月后，我在刘梅的口中得知，她和陈明离婚了，陈明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
我和老公同时辞职，陪在女儿身边，也许我和老公的举动，打动了女儿，她答应出来玩，我们一家三口，去了游乐场。
欣欣坐在旋转木马上，脸上露出难得的笑脸，我和老公坐在长条木椅上，等待欣欣。
「老公，你看欣欣笑的多开心。」我拿起手机，给女儿拍照，录像，女儿的笑脸，是我不可多得的宝贝。
「嗯，以后每周，咱们一家人，都出来玩。」老公随手摘下一朵粉色的小花，戴在我的头上，欣欣下了旋转木马，大步流星的朝着我们走来，她笑着说「哎呦呦，多大年纪了，还在这里秀恩爱。」
被女儿这么一说，我的脸有些微红「什么玩意儿，就戴在我头上。」
我刚要伸手去拿，就被老公用手拦住「别摘啊！好看，欣欣，你说你妈戴这花好不好看？」
女儿走到我的身边，弯下腰，笑着说道「好看。」
好看这两个字，触碰到我最柔弱的内心，女儿她夸我好看，不是那种嘲讽的语气，我心里激动，激动的想哭，但我不能哭，这么好的氛围，我不想煞风景。
「爸妈，咱们合个影吧。」欣欣坐在我和老公中间，她拿出手机，我们一家人合影。
欣欣搞怪的表情，逗得我和老公哈哈大笑，这样美好的时光，我希望一直下去，我的女儿，要生活在阳光下。
「咳咳咳~」女儿突然猛地干咳几声，我急忙拍了拍欣欣的后背「怎么了？」
「没事，风呛到嗓子。」欣欣干笑两声，她起身，将手机放入口袋里「我要去玩过山车，你们在这里等我。」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我注视着女儿的眸子，她故意躲开我的目光，好像有事瞒着我。
今天风和日丽，根本没有风，可女儿为什么要说被风呛到？
我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我大女儿洋洋，在查出白血病之前，也是干咳不止，发热。
「老婆，你怎么了？」老公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抬头注视着老公的眼睛「刚才欣欣咳嗽，你还记不记得，洋洋开始也是咳嗽？」
「呸呸呸！别说这么晦气的话，欣欣健康着那。」老公猛地起身，往地上吐了几口。
「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欣欣最近心情不错，别让她心烦，在过几天，咱们一家三口都去做体检。」老公又从新坐在我身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嗯嗯。」我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到了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开车回家，欣欣就坐在我身边，她像是玩累了，依偎在我的怀里，像是在跟我撒娇。
我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玩累了？」我拽过一旁的风衣，披在女儿的身上。
「嗯」女儿的回应声很小，她闭着眼睛，紧紧的抱着我，我感觉到欣欣的身上很热，我用手摸了一下欣欣的额头很烫。
「老公，欣欣好像发烧了，额头特别烫，去医院。」我话音刚落，欣欣就猛地坐了起来，她瞪着腥红的眼睛看着我「谁发烧了？我不去医院。」
「你额头滚烫，手也烫，就是发烧。」我抓住欣欣的手，摸了摸，必须去医院。
欣欣将手抽了回去，她冷笑几声，用脚使劲儿踹着车门「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不去医院！」
「欣欣，你别闹！」我想去拉欣欣的手，可她将车窗放下，对着外面大喊「救命啊！救命......」
「马上停车，否则我从车上跳下去。」欣欣将手放在车锁上，她说的出，做的到。
「别！别跳。」我的心瞬间悬了起来，我的女儿，性情不定，她这又是怎么了？
「让我下车！」女儿恼怒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荡着，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崩溃的跳车。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将目光看向正在开车的老公，老公咬了咬牙，他心平气和的说道「欣欣听话，等下高速的，我就让你下车。」
「欣欣，你怎么了？跟妈妈说。今天在游乐场，我们一家人，很开心的。」我试图和女儿沟通，可女儿直接戴上耳机，紧靠着车门，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们母女隔开。
06
大概过了15分钟，下了高速，老公找了一个地方停车，欣欣直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我和老公下了车，欣欣没有横穿马路，根本不看红绿灯，一辆辆轿车在马路上飞快的行驶，我害怕欣欣被车撞到。
「我去找欣欣。」老公急匆匆的追了上去，他大声的喊着「欣欣......欣欣，等等爸爸。」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老公被一辆红色卡车卷入车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整个人愣住好久，我看见老公倒在血泊当中，看见女儿发了疯似的冲向老公。
而我愣在原地，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我灵魂仿佛和肉体分离，除了头皮发麻，我再无其他感受，我的双腿仿佛没有知觉，根本不听使唤。
我让它们朝前走，可它们不动，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啊啊啊啊......」
我像是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朝着老公爬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救护车到了，我亲眼看到老公上了救护车，而我还没有爬到车祸现场。
我的哭声引来交警，在交警的护送下，我去了医院，医院的走廊内，我见到女儿，她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我走到女儿面前，坐在椅子上，女儿她的眼神透着胆怯，她小声的叫了句「妈」
「妈，爸不会有事的。」女儿拉着我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女儿的手，好凉，像是冰块。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结果，这一晚，真的好漫长，大悲是哭不出来的，我已经流干了眼泪。
还好，老天还算是眷顾我，老公的双腿被迫截肢，保住了一条命。
「我是个废人。」老公躺在病床上，嘴唇泛白，眼神里透着绝望。
「起来，把饭吃了。」我将老公扶了起来，他闭着眼睛，不肯吃饭，像是在跟自己赌气。
我将饭喂到老公的嘴边，轻声说道「多少吃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照顾你。」
老公闭着眼睛，不肯说话，我将女儿喊到身边，将饭递到女儿手里「喂你爸吃饭。」
「爸，咳咳咳~」女儿刚说一个字，就连着干咳几声，她将手里的饭放在桌子上，转身跑了出去。
「欣欣~」我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可却没看见欣欣的身影。
我再次回到病房里，老公红着眼睛，嘴唇发抖，我知道，没有双腿，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
「老公，别怕，活着比什么都强。」我安抚着老公，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老公的眼眶发红，他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我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想拖累我，是想自生自灭。
我拉着老公的手，紧紧握住「不离，我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你就当可怜我，别让我一个人生活，欣欣早晚是要嫁人的，是我秦知静离不开你。」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害怕孤独，生活像一潭死水一样。
老公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攥的生疼，但我没有说出来，也许疼，才能证明我们活着。
我心里在想，如果欣欣没有下车，老公没有去追欣欣，意外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到了晚上，欣欣回来，她身边跟着陈明，俩人手牵手进来的。
07
「爸，妈，我和陈明结婚了，这是结婚证，我们要去别的城市生活，过来跟你们说一声。」女儿将结婚证，扔在病床上，她和陈明的手，紧紧相扣。
「滚，给我滚出去！」老公坐在病床上，眼睛腥红，他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扔了出去，刚好砸在陈明的头上。
「陈明，老子要杀了你。」老公在病床上挣扎着，挣扎中，滚落在地上，他的手紧紧握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
亲生女儿，和自己的朋友结婚，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已经没有力气生气，没有力气哭，我淡淡的问了句「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想知道，我的女儿是不是情人，我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的爸爸刚出车祸，双腿截肢，她怎么能结婚？还是和陈明。
女儿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倔强的说道「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陈明和刘梅还没有离婚，我的女儿是个情人，我忍住不苦笑几声「那天，陈明来咱们家了？」
「是」女儿点了点头，她承认的理所当然。
我缓缓起身，走到老公身边，用劲全身的力气，将老公扶到了床上，把被子盖好。
我看着女儿的眼睛说道「滚」，我想，我欠她的已经还清了，剩下的路，她自己走吧。
「项民，知静，我一定会对欣欣好的。」陈明张口说道。
「滚！陈明，你不/得/好/死！给我滚~」整个走廊内，都是我的回声，女儿拉着陈明离开，这一次，我没有去追。
心如死灰，一夜白头，我和老公一夜间，都苍老了十几岁。
我本想给女儿大办一场婚礼，让她嫁给心爱的人，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我再也不敢奢求女儿承欢膝下，我只祈祷上苍，女儿可以迷途知返，有那么一日，回头。
三年后，我和老公在公园里晒太阳，公园里很热闹，人来人往的。
「你看，那花开的多艳。」老公用手指了一下，湖里的荷花。
「是够艳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笑着说道，拿起手中的扇子，给老公扇风。
「请问，你们二位是不是张项民，秦知静？」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和老公回头看了一眼，炎热的夏天，这个女人却穿着长衣长裤，皮肤黝黑，看起来三十多岁，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都是沾满了灰尘，但依旧可以看出女孩是个美人胚子，甚至和欣欣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我们是，请问你是？」我话音儿刚落，抱着孩子的女人松了口气，她将孩子直接递到我怀里。
「俺可找到你们了，这孩子叫妞妞，是你们外孙女，他爸陈明是我表哥，去年出车祸，死了。」女人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她又说了一句「还有，这信，俺表哥说了，一定要亲手送到你们手里。」
我愣了几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拉住女人的胳膊问道「孩子她妈妈那？」
「孩子她妈？早死了，得白血病死的。」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欣欣她得了白血病？
我将信封拆开，信上的内容，让我痛不欲生，悔恨至极。
08
爸爸妈妈，我是欣欣，让你头疼的女儿，让你们心碎的不孝女。
我不是人，我就是一个畜/生，一个不知道感恩的畜/生，我选择和陈明结婚，就是想气你们，想报复你们。
还记得小时候，每一次献骨髓，鲜血前，你们都会带我去游乐场玩，让我开心，随后在把我推向冰冷的手术台，我明明是个健康的人，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推入手术室，因为献血，献骨髓，我的身体很虚弱。
我对你们的恨，也越来越深，我经常躲在被子里哭，为什么你们可以那么爱姐姐，却对我冷漠，把所有的坏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
你们还记得吗？小时候，因为姐姐不喜欢我哭，你们就把我送到农村奶奶家，只因为姐姐一句不喜欢，你们就可以把我送走，奶奶是个偏心的人，她讨厌妈妈，所以她也讨厌我，她用木头打我的后背，就因为我在吃鱼的时候，袖子碰到了鱼汤。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选择陈明吧？我小时候，陈明来看奶奶，他夸我长得好看，我画的画拿给他看，他说我有天赋，将来可以成为一名作家，这些赞美鼓励的话，在我9岁之前，我只听陈明说过。
爸爸妈妈你们极其弥补我的样子，真的十分卑微，就像我小时候，卑微讨好你们一样，我知道那种滋味，可我心里就是难受，就是不甘心，就是恨。
我越发叛逆，一次一次的挑战你们底线，看着你们焦心，我心里十分的高兴，可当晚上，四周安静，我躺在床上时，我心里都是懊恼，自责。
妈妈你给我做糖醋鱼，我想抱抱你，说声辛苦，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所以晚上我讨厌安静，我爱上了酒吧，爱上了夜不归宿，可第二天清醒，我心里依旧是煎熬的。
爸爸的双腿，是因为我，才被截肢的，我也想承欢膝下，照顾爸爸，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干咳不止，我和姐姐一样，得了白血病。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你们的累赘，更害怕，你们亲眼看着我死，所以我选择离开。
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我在幻想，如果我将自己患有白血病的事，告诉了你们，你们会不会像救姐姐那样拼命救我？会不会为我难过，为我伤心？
我心里害怕，你们会厌恶我，嫌弃我是个累赘！
妈！妈！妈！我不敢赌！
我至今都无法释怀，我的出生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救姐姐，如果老天可以让我选择，我不会来到这世间。
写到这里，我也不知道继续写些什么，聊聊我的女儿妞妞吧。
她是个漂亮的丫头，希望她能快乐平安的生活，一世无忧，更希望，她不要恨我，我真的好爱她。
生下妞妞，我才懂了妈妈的心......
这封信，女儿没有写完，我带着妞妞，还有老公去了欣欣的坟墓，四周已经长了杂草。
老公抱着妞妞，我弯下腰，将四周的杂草除掉，我烧了纸钱给欣欣。
我用手摸着欣欣的墓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当初我早就察觉到欣欣咳嗽，发烧，有问题，但因为老公截肢，我将这件事怪在欣欣的身上，就没在管。
三年没有和欣欣联系，我心里好痛，我做错了一件事，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还好，女儿的骨肉还在，我和老公细心照顾着妞妞，期待着这个小家伙长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