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来到国剧60讲第三季，我是主讲人李星文。今天这一期我们介绍2019年夏天的大热剧《小欢喜》。

《小欢喜》由汪俊执导，黄磊、海清、陶虹、王砚辉、咏梅领衔主演，沙溢、任重特别出演，周奇、李庚希、郭子凡、刘家祎等主演。

《小欢喜》和《小别离》一样，都是柠萌影业出品，改编自鲁引弓的同名小说。方一凡、季扬扬、乔英子、林磊儿是四个高三学生，背负着巨大的升学压力。实际上，他们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高考，而更多来自与家长之间紧张的关系。制片人徐晓鸥说，“在现实生活中，当下的父母跟孩子之间的平等和尊重还是有的，但是两代人之间的思想差异、冲突，在这个年龄会表现得更为激烈、具体。因为到了高考这个关口上，问题都会被放大，变得更加尖锐。”林磊儿和乔英子本身就是学霸，方一凡和季杨杨学习不行，但他们都是有特长的孩子。方一凡是百里挑一的唱跳高手，而季杨杨是掌握了卡丁车驾驶高级技能的选手。

高考只是那些考不了高分，也没有一技之长的孩子们的鬼门关。对于学霸来说，那简直是尽显其能的高光时刻。对于方一凡和季杨杨这样的孩子来说，那也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小驿站，考分影响不了他们风景如画的发展方向。真正考验孩子们的是“情感劫”。林磊儿是母亲早逝，父亲淡漠，年纪轻轻寄人篱下，自然有一番林妹妹的内心苦楚。季杨杨是儿时父母远走天边，指望不上，长成时父母双双归来，要做家长。他对父亲心藏怨恨。乔英子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异，母亲一人把她拉扯成人。母亲心怀厚望，目光殷切。学业上的压力和情感上的负重，让这个孩子陷入抑郁，失去欢笑。

方一凡有个幸福的家庭，然而身为学渣，总是要受到鞭策和督导。而对艺考的向往，总是受到母亲的压制。纵然是个生性乐观的皮猴子，也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刻。所以，这部剧三句话不离教育问题，本质却是情感剧。孩子与家长如何相处，同学之间如何相处，家庭的选取有代表性，情感的对立有典型性，而问题的解决也有启发性。

最有意思的是，这部剧涉入了貌似比较敏感的“早恋”区域。谁都知道，教育题材剧的行业审查，中学生的情感问题是重点关注对象。《小欢喜》采取了游戏化、喜剧化、贫嘴化的方式来处理这类剧情。一上来就有一组明显的三角关系：方一凡狂追黄芷陶，黄芷陶喜欢季杨杨。如果正经八百地写三个人的情感角逐，必不能获得通过。这里就看出编剧的技巧来了。方一凡用油嘴滑舌的方式展开追求，整个过程中洋溢着半真半假的气息。陶子从不给他好脸子，追求成了点不响的炮仗，可笑的一厢情愿，也就构不成“早恋”的戏码。

后来貌似季杨杨在这场角逐中胜出了。而方一凡和季杨杨的“情敌”大战，也沦为了斗嘴和斗气的小玩闹，不是显在的争风吃醋。增一分过界，少一分无趣，分寸把握很微妙。接下来，方一凡和乔英子之间又发生了一场“早恋”风波。观众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误会，只有家长们特别起劲地搜集证据，无理取闹。这一段仍然是在用喜剧的方式，抒发关于青春期情感关系的种种思考。刘和平说，艺术生于限制，死于自由。关于早恋这篇文章，《小欢喜》是戴着镣铐跳舞，用假痴不癫的手法，达成了探讨的目的。对于我来说，真正共鸣的还是中年人的凄凄惶惶和坚不可摧。主创人员对中年况味和半程焦虑体察入微，表达起来得心应手。

当方圆得意洋洋地等着升职加薪时，我就预感到他要失业、出局了。果不其然。有家难回，躲在商场里蹭暖气。心理预期一降再降，还是被人视为草芥。只能放下身段低位做起，这样的奋斗历程，我们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童文洁在职场上也被人抄了后路。而且是被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亲信，抢去了位置。本该像金庸先生说的那样，“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但方圆已经落难，童文洁也就没有资格潇洒离去。不想做助理，还是做了。不想喝的酒，还是喝了。中年女性是坚忍的，只要自己不想倒下，就没有谁能把她打翻在地。

然而中年女性也是脆弱的。童文洁能够顶得住小金的背叛，但受不了儿子方一凡忍无可忍的怒吼。她能够容忍方圆做一个专职的家庭煮夫，却不能忍受和好姐妹处成“塑料姐妹花”。中年人多已失散了少年时期的好友，最是看重手中仅有的情分。童文洁醉酒，在楼道里一边哭一边指责宋倩，看得人心中酸楚。

季胜利活得谨小慎微。身为首善之区的一个副区长，他没有专车，也没有公寓，住房怕超标，也不敢和老同学来往。一张儿子与法拉利的动图，就把他吓得半死。被当面扣上一心“升官发财”的帽子，也要三省吾身，触及灵魂。这个老季同志，除了爱打官腔的小小缺点，简直是勤政爱民的好干部。但他还是因为流言蜚语的缠绕，没能第一时间进入区委常委。这种官场浮沉和仕途磨难，既是人生的常态，也带着隐隐的荒诞。

老季的妻子刘静，疑似患上大病。中年人往往失去了健康的体魄。更可悲的是，同时也失去了昭告天下的敞亮。她是一个高三孩子的母亲，大肆声张可能影响孩子成绩。她是处在关键台阶上的官员的妻子，大轰大嗡可能乱了他的心神。当季胜利终于得知内情赶往医院，丈夫眼里是心疼和歉疚，妻子眼里是不声张的委屈。刘静是一个了然一切的支撑者，她弥合着丈夫和儿子之间的裂缝，也和邻家女孩乔英子心心相映。

我觉得，这一系列中年人的形象，以及他们的焦虑心态和不屈斗志，是《小欢喜》给观众的最大奉赠。这里有生动的细节，丰沛的内心，熟悉的情境，以及精湛的演技。黄磊和海清延续了方圆和童文洁的名字，也延续了《小别离》里的人物关系，那真是驾轻就熟，满眼鲜活。就是拧个矿泉水瓶盖，这个方圆一会儿拧不动，一会儿轻松搞定，都透着特定环境中准确的人物关系。

沙溢带着东北腔演绎了乔卫东。乔卫东有历史污点，沙溢演来却不讨厌。他抓住了一条：现在进行时的乔卫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英子。慈父有效抵消了渣男的负能量，演员自带喜感。一个总是拎着东西，想方设法混进门的男人，让人不笑也不能。陶虹的演技在《小欢喜》中重新得到确认。其实中年演员，不分男女，很多人都有精确塑造人物的能力。他们需要的是剧本提供好的起跳点：一是真人，二是反差萌。当年《空镜子》里的“傻白甜”孙燕，变成了今天的兼有地母和灭绝师太双重属性的宋倩，很惊艳。

王砚辉的“生硬”气质，与官员有共通的地方。他还憨态可掬，就更像一个笨拙的父亲。咏梅的温柔知性气质独一份，她演隐忍、克制、与人为善的刘静，手到擒来。方一凡调皮，季杨杨傲娇，乔英子压抑，林磊儿呆萌，小演员们的演出基本到位。徐梵溪扮演的李萌老师总是把袖子撸起来，平添一股干练飒爽之气。2016年《小别离》的基本设定是“三个家庭，三个阶层”，进而引发了“寒门可否出贵子”的讨论。2019年的《小欢喜》并没有这么干。

导演汪俊说，“这三组家庭都贴近中产阶级家庭，《小欢喜》抛开生活条件、社会地位等表面的因素，尽量寻找孩子们的心理内因与家长们的精神困境。”《小欢喜》播出效果上佳，在第二年的评奖中先后荣获飞天奖和金鹰奖优秀电视剧奖，导演汪俊获白玉兰奖最佳导演奖，演员陶虹获白玉兰奖最佳女配角奖。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收看。

主讲人 | 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