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八十岁怀了金蛋。
她说神仙托梦，金蛋七天成人形，十天就能出生。
他们把奶奶从旱厕接到了自己家，轮流照顾。
指望金蛋出生，他们就能发一笔横财。
轮到我们家时，奶奶突然要生了。
1
奶奶可怜了一辈子。
爷爷死得早，她靠着给人洗衣服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
几个孩子成家后，便再没有回去看过她。
直到她生病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大伯虚情假意提出照顾奶奶，结果骗走她祖宅就将她赶出门外。
二姑选择远嫁，彻底断了跟娘家的关系。
我每次看见奶奶，她都丢给我一颗冰糖。
爸爸却不让我接触她。
他说是奶奶克死了爷爷，所以他们从小都被村里人嘲笑。
我爸为了给我教训，把我关在院子外面。
「再让我瞧见你吃她给的东西，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奶奶也被大伯关在了院子外面。
我觉得她跟我一样，都是没人要的。
那天很冷，奶奶用纸壳将我遮盖得严严实实。
醒来时，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像是断了气。
我去喊人帮忙，大伯却将奶奶赶进了旱厕臭气熏天的粪坑，熏得老人脸色发乌。
他存心想让奶奶死！
一周后，他们都给奶奶办丧事。
没想到奶奶身体恢复如初，甚至得了神仙托梦送金蛋。
七天成形，十天生产。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神奇的是，请村里的大夫来看，竟真的是喜脉。
这下子，我们不得不信。
家里长辈连夜开会将奶奶从旱厕里接了出来。
大伯谄媚地哄着奶奶：「妈，你去我家，我肯定给你好吃好喝，我让你睡主卧！」
二姑姑亲昵地挽着奶奶的手臂。
「妈，我是外嫁女，隔着两个村子我都来接你了，你看我多孝顺！」
至于我爸，他更是跪下连续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妈，就让儿子给您尽孝吧！」
奶奶很满意他们的表现。
甚至不计前嫌拉出了几颗金豆子赏给他们。
唯独只有一个要求。
「我母体虚弱，金蛋还要长身体呢！需要精血滋养。
「谁愿意？」
自然是贪心的人愿意。
大伯、二姑、我爸三人争先恐后给奶奶献血。
因此是轮流照顾直到奶奶平安生产，金蛋平分。
奶奶喝了血之后，金蛋长得特别快。
我爸为了讨奶奶喜欢，将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他割了我的手腕，放了一大碗血。
奶奶喝了一口，嫌弃得要吐出来！
「我不喝她的血！恶心！」
从那天以后，奶奶变得讨厌我了。
2
今天轮到我家照顾。
大伯跟我爸小心翼翼地将奶奶抬进院里。
奶奶肚子大得骇人。
她原本瘦得干瘪，顶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像个怪物。
我爸冲着我使了个眼色。
「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把我早上剁的肉拿来孝敬你奶奶。」
我从篮子里拿出一串肥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伺候奶奶吃下。
她瞳孔发白，也不看是什么东西，就张开嘴狠狠吞了进去。
「好味道，好味道！」
家里长辈都说奶奶这胎能吃能睡，简直是上天恩赐。
她跟其他正常孕妇不同。
她只吃生食，还要足够新鲜。
我有些犯恶心，退在角落里偷看。
不一会，奶奶就捂着肚子打滚。
「肚子疼，肚子疼啊！」
我爸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奶奶的脸色。
「这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今天可是轮到了我们家照顾奶奶，大伯一家瞬间慌了神。
「怎么要提前生了？！」
大伯急了，用力捂住奶奶下体，嘴里嘟囔地骂道：「老不死的，早不生，晚不生！
「憋着！我现在抬你回去！」
我爸紧紧抓着奶奶的手臂，恨不得将她手臂扯下来。
「不行！
「今天轮到我们家了，要生就在我家生！」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所有人围在院子内，眼睛直勾勾盯着奶奶的肚皮。
里面隐隐蠕动，还能窥见金光。
事到如今，肯定金蛋生到谁家算谁的！
大伯生拉硬拽将奶奶抱在身上。
他像搬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脸憋得通红！
刚抱起来，他就跌在了地上。
明明奶奶骨瘦嶙峋，重量都是因为那颗金蛋。
我爸不是个吃亏的人，他死死拽着奶奶的胳膊，坐在地上。
「你们想耍赖？
「今天谁都不能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
大伯不满意了，叉着腰冷哼道：「你们家穷酸成什么样了，还想霸占妈！妈，跟我走，咱们天天喝燕窝！」
没人在意奶奶身下正在流血。
没人注意她那发黑的肚皮撑出来的猩红纹路。
奶奶被他们扔在地上，东拉西扯，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掉在了肚皮上。
她面无表情，眼底泛着淡淡的冷意。
我偷偷走到她身边，替她拉上衣服。
「奶奶，你肚子疼吗？」
她抬起皱巴巴的眼皮看了我一眼，嘴上挂着阴森的笑意。
眼尖的大婶子瞧见我跟奶奶搭话，一脚踹在了我的心窝上。
「小贱货，动手动脚地想偷金蛋是不是！」
我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连忙解释：「我只是怕奶奶疼。」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大婶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她有经验。
她用力掰开奶奶的双腿，一阵腥臭散发在院子里。
婶子捂住口鼻。
「金蛋！我看见金蛋了！
「快，快去村头找接生婆来！」
我爸勾了勾唇，他的目的达到了。
给奶奶吃的肉里，下了给猪催生的药。
没想到真的起了效果。
3
大伯怕村里人嫉妒找事，早早关起了大门。
没想到还是有人上门来了。
「不能生啊！
「不能生！」
张二瞎子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喝了一大口水。
他是村里的阴阳先生，却因早年帮人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失了天眼。
从此招摇撞骗。
很是讨人厌。
大伯堵在大门口，推搡了他一把。
「张瞎子，今天我们家有事没空搭理你，赶紧滚！」
张瞎子拉着我大伯，急忙解释。
「不能生，你妈怀的那是阴胎金卵，生出来就有灭门之祸啊！」
我大伯狠狠踹了他一脚，张瞎子原本走路就不利索，现在彻底站不起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妈可是神仙托梦送金，你算什么东西，敢怀疑神仙？」
张二瞎子有口难言，连连摆头。
「冤孽啊！
「真的会死人的！」
眼见我大伯还要动手，可我奶奶已经急着要生了。
「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死在这！」
大伯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让我赶紧把大门关上。
我扶起张二瞎子，弱弱地问道：「张叔，你说的那个……那个阴胎金卵是什么？」
「人生阳胎，鬼生阴胎。
「人死后被海妖附体，金卵则是它的怨气所化，要喝至亲人的精血，吃至亲人的血肉，吞噬至亲的魂魄。」
我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
「那我大伯他们怎么办……」
张瞎子点点头。
「只要金卵出生，最后都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你快去告诉你大伯他们，千万别让你奶奶生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看向奶奶生产那间房。
恐怕来不及了。
4
回到产房。
大伯、我爸跟二姑都抢着给奶奶接生。
他们各自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希望我奶奶能顺利将金蛋生下来。
甚至给她铺上了蚕丝被！
婶子一脸不高兴，手里还攥着被子：「这可是我的嫁妆！」
大伯兴奋不已：「说不定金蛋流出来的是金汁呢！一点也不能浪费啊！」
二姑闻言连忙掏出一个红盒子。
「这可是我高价买的人参，我妈生金蛋，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出力！」
我爸见状也不示弱，招呼我回家拿几个盆来装。
见他们这么热衷于照顾奶奶，张二瞎子的话我选择咽进肚子里。
奶奶好不容易有人孝顺了，就让她多享几天福吧。
等我再回来时，奶奶的房间上了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伯怕其他人抢金蛋，干脆把房门锁了起来。
突然一道惊雷劈在屋顶上，霎时整片天空都亮了。
又一道雷劈下来，可把我大伯他们吓坏了。
我爸突然冲着我招呼：「黑妞，家里的腊肉收了没？」
我愣了愣，什么腊肉。
他见我没反应过来，狠狠捏在了我的耳朵上。
「上楼去看看！
「谁知道是不是已经生了！
「死丫头，难道你不想要金蛋了吗！」
我爬上屋顶，掀了一片瓦。
房间里一股腥臭传来。
奶奶双眼涣散躺在床上。
她摸着肚子，发白的唇嗫嚅着。
她在跟金蛋说话！
「儿啊，你受苦了！
「很快，很快，你就能出来了！」
奶奶的肚子动了动，是金蛋在动，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在黑夜中十分瘆人，那个金蛋竟然能听懂人话？
奶奶枯槁的手摸索着肚皮，嘴里哼唱着哄小孩的摇篮曲。
「金蛋，金蛋，乖乖睡，睡着了带你找娘亲。」
奶奶肚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别急啊～」
奶奶慈爱地笑着，掀开自己的衣服。
「吃饱了才能出来，我的乖儿！」
这一幕十分骇人，我吓得站在原地半晌不敢动弹。
奶奶的眼神扫视过来，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想要金蛋吗？」
落荒而逃离开时，我隐约听见了奶奶的声音。
「黑妞啊，不要金蛋就能活。」
我惊恐地摆手拒绝，吓得差点从二楼摔下来。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屋子，手蹭掉了一大块皮。
「还没生，还没生呢！」
我爸白了我一眼，说我是个天生没福气的人。
可我看这次却是例外。
5
接生婆姗姗来迟，我大伯才开了门让她进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奶奶低声呜咽。
接生婆折腾了一番后，才满头大汗推门走出来。
她连呕了几声，眼泪都出来了。
「哎呀，生不出来啊！
「那个蛋太大了，老奶奶又没力气！」
大伯急得拍桌子：「那你想想办法啊！请你来干什么吃的！
「好不容易伺候了这么久，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错！」
接生婆面露难色，她接生的都是人，可这是个蛋啊！
「这，我也没办法啊。」
她脸色铁青，似乎是害怕极了。
「不然，你们请别人来吧！这个差事我干不了！」
说罢，那接生婆竟然吓跑了。
大伯跟二姑急得团团转，在商量着法子。
二姑撇着嘴：「不然把她肚子剖开算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反正让她活着就是为了金蛋，就这么干！」
我爸去厨房拿了菜刀，二姑烧了热水。
奶奶如同一条死鱼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扒了个精光。
我爸用刀割开她的肚皮，大伯下手将金蛋掏出来，二姑将滚烫的热水泼上去清洗。
我大伯捧着金蛋，两眼放光。
那是一颗十足的金子，隔着蛋壳都能瞧见那里面有一个成形的金胎。
「发财了！发财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
没人注意到奶奶的肚子空了。
对，除了金蛋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肠子、内脏都没有。
只有我看见，是金蛋把奶奶的肉吃空了。
6
奶奶生完金蛋后立刻断了气。
身子像被人吃干血肉，干枯的皮巴在骨头上。
大伯跟我爸抱着金蛋又亲又舔，这辈子我都没见过他们这么亲热。
还是我二姑不小心踩到了奶奶的手，吓了一跳。
「哎哟，这怎么……死了？」
大伯踢了一脚：「真没用。」
我爸出声道：「黑妞，你把她拉进粪坑里扔了，别在这碍眼！」
「我……我不敢。」
我爸狠狠踹了我一脚，抓着我的头发：「别忘了你妈怎么死的，再啰唆一句，我也一样宰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讨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