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最好的刺青师，村里人都这么说。
别人刺青是为了好看。
我们村找我娘刺青是为了心想事成。
只要用“鸽子血”将所求之事刺在身上，就可以心想事成。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鸽子血是我的血。
而心想事成的代价是拿寿命拿气运交换。
1
「谢婶子，谢婶子，在家不？」
门外是嫁进我们村三年没有生孩子的村头刘大壮的小媳妇在喊我娘。
我娘放下手里为我纳鞋的针，起身门外走去。
打开门的时候，刘小媳妇脸上的焦急一下子化作喜悦，看向我娘的眼神真挚热切。
我娘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开了门就朝堂屋走去，半分接待人的心思都没有。
刘小媳妇也不在意，笑吟吟的跟在我娘身后。
到了堂屋，我娘拿着刚刚被迫放下的活接着给我纳鞋底子，一眼都没给刘小媳妇。
刘小媳妇也不懊恼，直接开口道
「那啥，谢婶子，我想，我想有个大胖小子，给大壮家留个香火。」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我娘朝刘小媳妇捂住的地方看了看，便收回目光接着手里活。
「嗯，能成，你看你啥时候有空，婶子给你整整。」
听到能行，刘小媳妇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那谢婶子，这个价格咋搞啊。」
虽然知道我娘刺青的价格不高，但是这两年各种求方子看病到底还是使得钱财似流水而出。
我娘又看了一眼刘小媳妇的肚子。
「要不了多少钱，一千就够了，回去吧你把光给我挡住我看不清了。」
刘小媳妇一听才一千，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作谢就迫不及待回家去给刘大壮报喜了。
我一直站在堂屋外，看到刘小媳妇走了，才怯生生的走进去。
我娘一看到我脸上平静的神色也变成笑。
将我抱起来，逗弄我
「囡囡来了呀，看看娘给你纳得新鞋，娘给你说穿起来肯定可舒服了。」
娘抱着我晃了晃，我看看纳得鞋底子。
「阿娘纳得鞋穿的最舒服了，比爹买的都舒服。」
娘听到我的夸赞，脸上的笑意更深。抱着我亲了好几口。
「娘的乖囡囡哟，真会说话逗娘开心。」
我抬起有看着笑脸盈盈的娘。
「阿娘，又要囡囡的血了嘛？我刚刚听到了你答应刘嫂子了。」
娘的笑立马消失，脸上是我看不懂的神色有对我的愧疚也有对什么的势在必得。
娘摸着我的头，像是在安抚我。
「囡囡乖，快好了快好了，娘到时候轻轻的，赚了钱给囡囡买糖甜嘴好不好。」
我很听话，而且放完血后娘就会给我买好多吃的玩的补偿我。
「好，囡囡听话，阿娘也要信守承诺要轻轻的，囡囡不怕。」
我总是很懂事，因为爹和娘都这么说我。娘脸上带着对我的愧疚抱紧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娘没本事还要连累囡囡疼了。」
娘的泪水砸在我的身上，更砸在我的心里。我学着电视机里安慰人的样子，伸直我的小短手拍着娘的后背。
「阿娘不哭，囡囡不疼，阿娘不哭，不哭，不疼的。」
娘的眼泪还没有止住，爹就回家了。
爹很用力的推开门，门砸在墙上发出的声响打扰了我和娘的温存。
爹明显就是去村尾王大爷家喝了一晚上酒，他的脸上带着宿醉的红晕，许是我和娘没有出门去接他，他摇摇晃晃的朝房子走来嘴里还大声叫嚷着
「死娘们，还不出来扶着我，赔钱货不知道来接你爹嘛。」
娘擦了擦眼泪，脸上恢复了那副毫无波澜的神色，坐在那里催促我躲一躲。
我刚刚藏到里屋，爹就进来，指着娘脸上都是怒气
「你个死娘们躲在里面干什么，耳朵聋了，听不见老子叫你。」
「今天村头刘大壮家的来找我了，一千求子。」
听到娘说有生意找上门了，爹脸上的怒气散了几分。这一千不多不少正好可以还他欠下的酒钱。
可是爹还是不满足
「求子可是大事，你就收这么点，太亏了太亏了。」
「我们的规矩就是这样，要多了损阴德。」
娘柳眉一竖，朝着爹接着说道
「我的囡囡生下来比别的孩子瘦弱就是因为之前要价太多，损了阴德，姓谢的，你要还想要儿子我说多少就多少。」
爹一听到娘说要的钱多了，损阴德没儿子，怒气瞬间消失不见。
爹这辈子最想的就是要个儿子，可是一直生不出来，娘说是我们家阴德有损，低价刺青就是在攒阴德，每每说道这，爹就熄了火半句话也不敢说。
「可是这一千太少了点，刚好够还酒钱的。」
娘将手边茶杯里的水全部泼到了爹脸上，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喝酒，喝酒，一天天光喝酒了，怎么就喝不死你。」
爹被娘这话刺激的举起拳头要打娘，可是想到现在就靠娘赚钱，又悻悻然放下了拳头。
晃悠悠的回了屋子。看到爹回了屋子我才敢出来。
「囡囡不怕，很快就没事了。」
我以为娘是在说她和爹刚刚吵架，但是我不知道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我乖巧的待在娘的怀里，贪恋娘的温暖。
次日一大早，刘小媳妇带着刘大壮就敲响了我们家的门。
开门就看到二人脸上的笑，毕竟多年的夙愿就要完成了，怎么能不笑。
娘和爹一起出来，刘小媳妇和刘大壮看到爹和娘，直接略过我，脸上带着恭维朝爹和娘走去。
刘小媳妇一把握住了娘的手
「谢婶子，这钱拿来了，今天是不是就可以……」
虽然话没说完但是懂得都懂。
刘大壮刚把装着钱的红包拿出来，就被爹抢了过去。
等待清点完成，爹开心的拍了拍刘大壮的肩膀。
「走，这里留给娘们就行，咱俩去老王那里喝酒。」
刘大壮也是爹的酒友之一，看了一眼刘小媳妇，她眼中虽然不满，但是现在重要的是不是管刘大壮喝酒。
得了默许的刘大壮立马和我爹哥俩好的出了门。
娘朝刘小媳妇点了点头，示意她跟进来就转身走到专门用来刺青的屋子。
我也乖巧的跟了过去，我需要在旁边给娘血，这血要用来刺进去。
刘小媳妇很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中却充满了对我的同情。
刘小媳妇进屋后，就将上衣全脱了下来，或许是害羞身上都泛起薄粉。
娘毫无感情的让刘小媳妇躺在床上，准备好要用的刺青针，拿着小刀和碗走向我。
娘眼中都是不忍和愧疚，我却觉得没什么将手臂伸了出来。
可是这次娘摇了摇头
「囡囡，这次要取指尖的血，等娘做完就带囡囡去买糖啊。」
说完锋利无比的刀就划破了我的指尖，鲜血立马涌出被娘那碗稳稳接住。
再转向刘小媳妇后，眼神像是看一个物品般无情，只有淡漠。
2
我看着娘将我的血和刺青的染料混在一起，娘将针放在火上烤了烤，又抹上酒精，在刘小媳妇小腹处也摸了酒精。
就开始拿着沾了燃料的针一下一下戳在刘小媳妇小腹上。
娘刺青的手艺很厉害，娘不需要看着图片，但是刺出来的活灵活现。
这次娘刺的是一个福娃娃，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最后娘将剩下一点的血刺在了娃娃的眼睛处，平添了几分诡异。
娘将针收了起来，告诉刘小媳妇好了。
刘小媳妇也没想到这么快，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我看到了我相信娘也一定看到了。可是娘不在乎。
「记得三天这个地方不可以碰水，也不要行房事，等三天后你再来一趟，我看看。」
刘小媳妇在听到不可以行房事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红晕，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谢婶子哪里的话，这哪能啊。」
娘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刘小媳妇。
「行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带着囡囡去买糖吃。」
娘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不管刘小媳妇的目光带着我就往外走。
娘带着我去李爷爷家买了搅搅糖吃，李爷爷做了一辈子糖，他的糖最甜的，只是娘不许我多吃。
嘴里甜滋滋的滋味让我开心的眯起了眼。
「娘，下次我们还来买糖吃好不好，我喜欢李爷爷的糖，好甜。」
娘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
「你个小吃货，一天天记吃不记打。」
娘说完这句话突然蹲了下来，看着我眼睛很认真的说
「以后每天娘都带你吃李爷爷的糖，而且没有下一次了。」
我不明白娘说的没有下一次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每天都有糖吃，我开心的搂着娘的脖子。
「阿娘最好了，囡囡最喜欢娘了。」
娘揉了揉我的头发
「给你吃糖就最喜欢娘了，算了谁让我是你娘呢，娘管你吃糖吃到这辈子都不想吃。」
我听到娘的话生怕娘误会了自己，赶紧摇头
「不是的，不给囡囡吃糖，囡囡也最喜欢娘了。不过囡囡才不会不想吃糖呢。李爷爷的糖我可以吃好久好久。」
娘站起来拉着我捏着走，嘴里还在和我说着话。
「嗯嗯，那囡囡吃多久李爷爷的糖，阿娘就给囡囡买多久的糖好不好。」
「好耶，那囡囡要吃好久好久。嘿嘿」
三日后刘小媳妇满面春风的再次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含着娘买的糖，跑过去给她开了门。
还是那个屋子，刘小媳妇躺在床上，娃娃的眼睛好像更红了。
「我说的话没听进去，行房事了是吧。」
娘看到娃娃的眼睛就知道刘小媳妇没听话。
或许是娘的嗓音过于冰冷，刚刚还满面春风的刘小媳妇白了脸。
「没事，做了就做了吧，反正……」
后边的话娘说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娘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拿针挑了一点红色颜料扎进了娃娃的眼睛里，我总感觉娃娃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我害怕的抓紧了娘的衣角，娘安慰的拍了拍我。
刘小媳妇走了之后，娘看了看天空，锁住了门。
「娘，爹还没回来。」
娘摸着我的头
「不等你爹了，今天晚上娘和囡囡玩个游戏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游戏是什么。
我看着娘划开手掌，很快就流满了一碗血，将瓷瓶里最后的红色颜料混了进去，在地上画了一个看不懂的阵。
想让我站在阵的中心。
「囡囡，乖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娘的眼中带着疯狂和即将愿望完成的开心。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贯穿般疼痛，我朝娘伸了伸手。
可是向来疼爱我的娘却用看不懂的眼神盯着我，脸上的笑变成了冷漠的邪笑。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娘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