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小镇上家家户户都早早熄了灯,唯有一户人家透出微弱的灯光。
昏黄的灯下,一个身影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他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棉袄,脚下是冻得发硬的泥地,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攥着一本旧课本,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屋里,儿子李广忠低头坐着,他垂着脑袋,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几天前,他刚刚从征兵的名单中被刷了下来,满心的挫败藏在沉默里,让屋内的气氛显得尤为凝重。
终于,李玉安站了起来,他将课本小心揣回怀里,迈步走进屋时,他说:
“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去部队。”
那里包括我父亲说要去部队,李广忠猛地抬头:“您能有什么办法?这事儿不是说关系就能成的。”
李玉安没有回答,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灰布包,拿出几件简单的衣服塞进儿子的手里:
“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坐火车。”
“去哪?”李广忠愣住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
“河北。”李玉安的回答平淡得像是在说去集市赶个早市,“去部队,咱再找找人。”
“找谁?”李广忠听了,不禁一阵迷惑,他从小只听父亲说过当过兵,却没见过父亲和什么部队有联系,甚至连当年的老战友都没提起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玉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晚,李广忠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心里揣着一肚子的问号。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玉安已经把准备好的行李拴在扁担上,简单吃过早饭后,父子俩带着几块干粮便匆匆出了门。
李广忠走在父亲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那本课本,终于忍不住问:
“爸,您拿着这书干什么?”
李玉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松骨峰浴火,活烈士背后的真相1950年冬,松骨峰的夜空黑得发沉,李玉安所在的阻击部队埋伏在山坡下,等待敌人的靠近。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挡住美军的装甲部队,为大部队争取时间撤退。
山谷里,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敌人的坦克在雪地上碾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李玉安紧紧握住步枪,手指有些僵硬,但目光却无比坚定,他的身旁是同样满脸泥污的战友,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马上被旁人用眼神制止。
此时,任何一点声音,都可能招来敌军的火力。
“准备战斗!”班长低声吩咐,战士们迅速进入状态,子弹上膛,刺刀擦亮。
李玉安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几颗手榴弹,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凶多吉少,但没有人退缩。
“打!”班长一声令下,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出,划破寂静的夜空,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美军显然没有料到山坡上藏着这么一支生力军,纷纷卧倒还击。
李玉安躲在掩体后,端起枪瞄准敌军火力点。
但敌人的装备远远超过了他们,坦克的炮火不断轰击着山坡,一块块巨石被炸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石划破战士们的脸颊,但没有人停下。
随着弹药逐渐耗尽,战士们被迫与敌军展开白刃战。
李玉安拼尽全力,和一个敌军士兵缠斗到最后时刻。
刺刀卡在对方的胸骨中,他抬起头的瞬间,却被一颗流弹击中胸膛,整个人向后倒去。
他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看到战友用身体扑向敌人的坦克。
接下来的画面是一片模糊,玉安只记得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可他没有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朝鲜村庄,周围弥漫着草药和血液的味道。
一名年轻的朝鲜人民军司号员正坐在他身边,看到他睁开眼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还活着!”司号员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他告诉李玉安,当时战斗结束后,他在战场上发现了还有一丝气息的李玉安,冒着生命危险将他背回了村里。
这名司号员后来被敌军发现,不幸牺牲,而李玉安则被村民悄悄送到了后方医疗队。
李玉安的伤势很重,胸腹的伤口几乎贯穿整个身体,连医护人员都不抱希望。
然而,他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熬了过来,在医院的几个月里,他经历了多次手术。
1951年,李玉安终于回到了国内,然而,由于最初的部队认定他已阵亡,他被列入了牺牲烈士的名单。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课文《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只是以为所有的功劳属于那些长眠战场的兄弟们。
他选择带着复员证回到地方,开始了另一种低调的生活。
粮仓岁月,不问功名黑龙江巴彦县的冬天,雪像棉絮一样落满了房顶和田地。
李玉安缩着肩膀,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棉袄,双手插在袖筒里,踏着积雪走向粮仓。
他是这片粮库的称重员,职责是监督粮食的过秤。
这个岗位看似普通,但其实并不轻松,每当有车辆进库,李玉安都要仔细核查重量,不允许一斤一两的偏差。
一整天在冷风中站着,膝盖和脚踝总是冻得生疼,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粮仓的工作很繁琐,尤其是在粮食集中运来的季节,工人们连口热茶都来不及喝。
李玉安的手冻得红肿,却仍旧拿着算盘快速核对数据。
他一边算账,一边不忘提醒年轻的同事:“看准了再报数,别出错,国家的粮食可不能含糊。”
也正是因为这份严谨,李玉安得罪了不少人。
有一次,一个村干部托人带来两瓶好酒,想贿赂李玉安给自己的粮食“高抬贵手”。
李玉安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酒瓶塞回那人手里,说:
“喝了你的酒,国家的粮我还能看得准吗?”对方一脸尴尬,灰溜溜地离开了。
渐渐地,粮库的同事们都知道了他的脾气,没人再敢做手脚。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公平秤”。
真正让这个普通的粮库工人开始引起注意,是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现。
那天,邻居家的孩子带着一本小学课本跑来找李玉安,兴奋地问:
“李大爷,这课本上写的李玉安是不是您啊?”
李玉安放下手中的秤锤,低头看了看书页,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他的名字清楚地写在文章里,和几位烈士的名字排列在一起。
在粮库的十几年里,李玉安一直兢兢业业,不仅守住了自己的岗位,也守住了心中的信念。
为儿奔走1990年,为了儿子,李玉安背起行李,和儿子一起踏上了去河北保定的火车。
到达河北的38军驻地时,李玉安带着儿子站在门口,看着站岗的哨兵。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向哨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38军112师335团1营3连,李玉安,前来报到。”
哨兵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兵。
很快,他将消息传到了部队接待处。一位姓谢的干事接待了李玉安父子。
“老先生,您是我们38军的老兵?”
谢干事微笑着问道,同时细细端详眼前这位老人。
“我是。”李玉安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学课本,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上面写的烈士李玉安,就是我。”
谢干事看到书上《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一课时,整个人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问:“您是烈士?”
“是,也不是。”李玉安说道:
“当年松骨峰一战,部队以为我牺牲了,把我列为了烈士,可其实我命大,被救了回来。”
话一出口,整个接待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谢干事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松骨峰战役的烈士,怎么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谢干事很快将此事报告给了军史办公室的李渺生主任。
这位主任是抗美援朝的亲历者,对于松骨峰战役再熟悉不过。
当他听到“李玉安”的名字时,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接待室。
李渺生仔细看着李玉安,又和他聊了许久,他发现,李玉安对松骨峰战役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胸前和背后的伤疤与战斗经过完全吻合。
“老战友,真是您啊!”李渺生激动地握住李玉安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感慨。
他拍拍李玉安的肩膀,眼眶微微湿润,“我们这些老兵,没想到还能见到您。”
李玉安却显得很平静,他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早不指望再被认出来了,这次来,只是为了给儿子求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当上兵。”
李渺生听了,很快与部队领导开会讨论,又和地方政府沟通,最终特批李广忠作为特殊情况入伍。
当得知儿子的事情有了着落,李玉安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他对李渺生深深鞠了一躬,说:“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李渺生却摇了摇头,说:“老战友,这些年,是国家欠您的。”
儿子当兵的事解决后,李玉安本想安静地离开,但他的“复活”却在部队和地方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消息迅速传开,不久后,各大报刊纷纷报道,这位“活着的烈士”成为了焦点。
面对突如其来的荣誉,李玉安显得局促不安。
他总是自言自语:“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来了,给部队添麻烦了。”
可尽管如此,他的故事已经深深打动了无数人,让他的名字再次成为那个时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