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外放做官时，我为他操持家里。

六年时间，夫君位极人臣，而我累的身形佝偻。

夫君衣锦还乡接家人去京城享福那日，我才知，原来那个一直寄住在夫君家里的表妹早就和夫君成亲，那个表妹和前夫的孩子是夫君的亲生子。

这件事夫家所有人都知道，独独瞒着我。

我被夫君一杯毒酒毒死，他说，「你已经没用，该给我的婉婉腾个位置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出嫁时。

01

我重生了。

宋砚一杯毒酒将我送回了出嫁时。

「你与宋秀才在山里过了一夜，他救了你又愿意娶你，你也心悦他，是好事。来年他中举，你也能享福。」

母亲在为我挽发，等会宋砚要来接亲。

「这婚，我不成了。」

在母亲惊愕的目光中，我换下嫁衣。

三天前，我去山中采药，遇到两个山匪，二人欲对我行不轨，宋砚救了我，我们二人回来的时候又掉进猎野猪的陷阱，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宋砚第二天又一路把我背回家。

我们二人衣衫皆不整，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的父亲是清湖镇的夫子，最重规矩和名声。

宋砚把我送回来的时候，父亲问我愿意嫁给宋砚吗？

我因为被宋砚舍身救我的行为感动，并不反感。

一夜的相处，他处处细微，更让我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再加上宋砚说他已经心悦我良久，我在他眼里是如何如何的好，未经过人事的我被迷的七荤八素。

看我点头，父亲立马和宋砚说了成婚的事情，两家商定十一月十五成亲，也就是今日。

母亲心里有些不满这门婚事，可我与宋砚一夜未归，加上衣衫不整的回来，注定以后找不到好婚事，她只能点头。

说不定嫁给宋砚，待他中举，我日子也会好过。

可母亲不知道，我重生了。

我知道宋砚娶我，不过是贪图我的医术，看我好拿捏，想找个不要银钱的奴仆供家人驱使。

我的父亲重规矩，母亲温性格温和，家里是外来户，在镇上没什么亲族，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女儿，是他最好的下手对象。

「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宋砚不娶你，你就再也嫁不出去。」

「嫁不出就嫁不出，难道我还养活不了自己。」

我从小就喜欢行医，我父母也支持。

十岁时，我就跟着百草堂的张大夫学医，张大夫管我一顿午饭，十三岁的时候，我已经能帮着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

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医术又精进了不少。

「以后我能靠行医养活自己。」

「傻孩子，这哪里是能不能养活自己的问题，是没人会看得起一个德行有亏的女子，你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愿意承受。」

我宁愿被人指点，也不要苦苦给宋家磋磨六年，还被宋砚一杯毒酒毒死。

母亲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知道上一世，在得知我死在宋家后，母亲有没有哭。

上一世，我嫁给宋砚，名声是保住了，可我们家也被拖累完了，宋父隔三差五去赌场，账都挂在我父亲名下。

父亲不给钱，宋父就去书院闹。

因着这一门姻亲，父亲夫子的位置也丢了，被迫带着母亲远走他乡谋生。

成婚第二年，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亲。

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了这些所谓的名声和规矩害的父母无家可归。

我跑出房门。

父亲在前院和宋砚说话，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当我穿着平时的衣服出来，父亲皱起了眉，「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换嫁衣！」

「无妨，岳父大人。」

宋砚温柔的笑着，他情深款款的注视着我，「卿卿，这次委屈你了，待我日后高中，定补你凤冠霞帔。」

宋砚穿着有些陈旧的大红喜袍。

前世，他说是因为家境贫寒，只能穿他父亲的喜袍。

后来我才知，这是宋砚和表妹成亲时穿过的，他们是去年成的亲，现在，夫君那表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我嫁过去，刚好伺候她养胎。

枉我前世还觉得她是一个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女人，尽心尽力的帮她保胎，孩子出生后，还不分昼夜的帮她带孩子。

宋砚的算盘打的真响。

「宋砚，我不嫁你了。你我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说孤男寡女在外相处一夜就要成亲，这太苛刻。」

父亲抬手就想打我。

宋砚目光沉了沉，拦住父亲，道：「许是砚哪里做的不好，未能让卿卿满意，既如此，砚过几日再来。」

我和宋砚的婚仪办的匆忙，没有走纳征采吉的步骤。

今日说是成婚，也就是宋砚一人来我家接亲，我这边没什么亲戚，都是邀请的街坊邻居，坐了两大桌。

我不同意，宋砚又惯会装，这婚终是没成。

02

那天退婚的事没有闹大，父亲跟前来参加宴席的人说是因为我身子不适才暂停，改日再办。

宋砚也出来附和。

可尽管如此，我娘出门买菜的时候，卖菜的周大娘会多收我娘几个铜板，还一脸高傲的说，「爱买不买。」

我爹的学生也少了些，好多都有事请假或者转去别的夫子那里。

退婚这件事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不明白，也无人能给我答案。

父母虽然面上不说，我也知道，我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每日都在医馆待到很晚才回家。

一日晚间，师父关了门，看我还没走，问道，「以前不是很活泼，最近怎么蔫了。」

「我跟人家结亲，出嫁的时候反悔了，师父你没听说吗？」

师父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起过这些，我以为是师父还不知道。

如果因为这个赶我走，我只能另谋生路了。

没想到师父沉思了一会，说：「你是为我的药铺采药，如果不是我让你去采药，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跟我走吧，我山上的药庐有些草药需要人照看。」

「师父。」

我就知道，师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前世，我被宋家磋磨，宋砚没有给过我一分钱，都是师父每月给我发二两银钱才让我撑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

可惜，师父在我成婚一年后，就离开了清湖镇。

上山之前，师父带我回了趟家。

我父母也想我去散散心，便同意了。

药庐在山顶，平时有小五看着。

小五是师父在镇上捡回来的孤儿，无亲无故的，那一年病重，差点就死了，是师父救了他。

师父又收他做徒弟，比我还早一年，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师父就让他在山上看着药庐。

我的师父啊，就是这么的心善。

我还是一年前见过小五，许久未见，不知道他是不是脏兮兮的让人认不出来。

毕竟山里的条件没镇上好。

我特意带了烧鸡给小五。

当到了药庐，我看着那个比我高出许多，一身白衣，竹簪束发的年轻男人愣住了。

和他一比，我仿佛是个村姑。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师父说，「怎么上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师父道：「我来看看药田，你有空带带你师妹。」

师父去药田看苗，药庐就剩下我和小五。

如果不是看到他手背上的伤，我肯定觉得小五换人了。

他手上的伤，是我之前来药庐，人皮爬树上不来，他带我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挂了一层皮肉。我当时害怕极了，主动留在山上照顾小五。

我突然想起，那一次我和小五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肌肤之亲，按道理来说，岂不是也要嫁给小五。

我带来的烧鸡，此刻我也拿不出手，我觉得这个和他不配。

小五眼尖看了烧鸡，问，「你买的？」

我不承认，「不是，是师父买的。」

「刚好饿了，我尝尝看。」

小五吃着，我看着嘴馋，为了不出窘态，我只能去别处走走。

外面视野开阔，清风徐徐。

刚才见了小五让我有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是孤儿，如果我与他成亲的话，是不是就能挽回名声。

可那只会落入另一个世俗，一个德行有亏的女人嫁给一个孤儿，两个弱者，更会让人欺凌。

这世上从来是强者欺凌弱者。

清湖镇太小了，也许我该去外面看看。

师父一年后就回离开清湖镇，到时候，能不能让他带着自己呢？

03

「你这个师妹啊，前几天给我药铺采药，遇到了歹人，被一个书生救了，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夜，都走到婚嫁这一步了，你师妹突然不愿意，这可怎么办哦？」

晚上吃饭的时候，师父拿我说事，我怀疑师父贪杯喝多了才胡说。

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说这些，我脸上臊的慌，忙给师父倒了杯茶，「五味子泡的，可以醒酒。」

「老了，老了。」

师父边挥手边摇摇晃晃的走到一边。

看来真是喝醉了。

「师兄别介意，师父只是喝多了。」

「嗯。」

「只有弱者才会被世俗的规矩套住，比起嫁人，我宁愿做他们口中私德有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看来对方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

「话本子说了，英雄救美，英雄长的好看，美人会以身相许，英雄长的不好看，美人会说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你懂得可真多。」

不知道为什么，和小五聊了一会天，我的心突然安定下来，脑中也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女医，我会让沈昭昭的名字名扬天下。」

「这很难，但是我看好你。」

「谢谢你，小五。」

暮色愈浓，星野低垂。

仿佛我抬手就能触摸到星辰。

多日来的郁气也渐渐消散。

第二日，师父巡完药田，我提出回去。

我知道师父并没有巡视的必要，小五师兄将这里打理的很好，他只是想带我出来散散心。

「想通了？」

「师父，以后你离开清湖镇能不能带我一起？」

「不行。」

我没想到师父拒绝的这么干脆，正在想还有其它什么出路。

就听师父说，「我在府城有个好朋友，也是开医馆的，我可以介绍你去那里。」

「多谢师父。」

我离家两日，迫不及待的跑回家中。

却听到宋母在我家门口大骂。

「姓沈的，有本事开门啊，你我们都是亲家，现在亲家有难你不帮什么意思？」

「我倒要去书院评评理，让你的学生看看，亲家公被人扣住，差点没命，你们沈夫子面都不露！」

这就赖上我家了！

幸好这婚没成。

我心底冷笑一声，走上前：「婶子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在哪里找亲家？宋家的女儿可还没嫁人。」

「怎么没嫁了？我儿子一路把沈昭昭背回来，她不嫁给我儿子，谁会娶一个破鞋！」

宋王氏说着就去推沈昭昭，明年开春她儿子就要去科考，家里还有五张嘴等着吃饭，她可得从亲家手里扣点银子。

再说，婉儿已经有两个月身孕，每个月去看郎中多费银子，听砚儿讲，沈昭昭会医术，到时候就让沈昭昭给婉儿保胎。

我黑了脸，「婶子不如回去听听你儿子怎么说。」

宋砚隐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亲娘三言两语被沈昭昭糊弄住。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眸子沉了沉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出来的位置很巧妙，看起来就像是急匆匆从远处赶来，不像是个藏在这里看戏的。

他挡在我面前，对自己的母亲说，「娘，爹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我和昭昭有空再回去看你。」

「你就是沈昭昭，看见我这个婆母都不跪，看起来夫子的女儿也不怎么样！」

我正在想该怎么回怼。

就见我们家门开了，我娘一盆脏水泼到宋王氏脚前，「哪里来的脏东西，昭昭快回来！」

宋砚十分会营造好名声，他送走了宋王氏，又说想与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