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行者才哥
故事:车家林
故事来源:身边人的亲身经历,为方便叙述和理解,文章采用第一人称
我父亲在心底深藏一个秘密,一辈子没有跟儿女们提过,母亲也讳莫如深地不说。
我父亲是一个退休干部,一辈子干净利落、脚踏实地、吃苦耐劳,今年都89岁了一点也不糊涂。
他喜欢穿白衬衣,每天都弄的整整齐齐,就是自己在家也不含糊,小时候我老怀疑老爷子有强迫症,岁数大了才明白这是做事严谨的一种表现,其实还有一个缘故。
自从前年我母亲病逝后,他老爱发呆,我怕他老年痴呆了,没事就和他聊天,有时就是没话找话说,想着让他脑子动起来。
他老说“我们这一辈子吃苦比享福多,背运比幸运多,得不到的比想得到的多,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小时候,我大姐跟我说“咱爸心里有事,他老站在墙头上,往远处看”。我二姐偷着问我妈,我妈说她“一个女孩子管这么多的事干嘛,滚一边玩去”。
那一天,我二姐过来对我说“我老觉得老爷子心里藏着事,估计咱妈也知道,就不知道是嘛事,回头你跟他聊聊,咱妈没了,他老发呆,我觉得跟这个事有关系”。
那一天,我琢磨怎么跟老爷子谈呢,从哪里下手,要不问问他一辈子“落魄时,最怕见到谁”,这个问题是我们同学聚会时,大家喝酒时提议的,当时讨论的可热烈了。
这一天,吃完晚饭家人都散了。我陪老爷子慢慢地喝小酒,我就问老爷子这一辈子遇到那些尴尬的事情,老爷子说“这一辈子遇到尴尬的事太多了,怎么说啊,谁能说清楚”。我又说“就说触及灵魂的,让你忘不了的,有时老想起来的,比如说你落魄时、最怕见到谁”。
我看到老爷子眼神定了定,心里说“有戏”。
只见,老爷子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净,眼睛瞅着窗外面已黑暗的天空,慢慢道来。
【下面是老爷子自己的叙述】
我12岁那年母亲去世,去世前和我说“照顾好弟弟,要是活不下去,就去天津找你舅舅去,你舅舅在天津干买卖”。
那一天,我把弟弟托付给二伯,背着小包就上路了,走路、搭车、要饭、睡桥洞子四天赶到天津,到了天津费了很大劲才找到舅舅家。
舅舅家住的离劝业场不远,他在胡同口卖零食和糖人,家里生活也不富裕,我到来后更增加了他们家生活负担,舅舅就托人找了个线圈厂,让我去干活。
在线圈厂干活,因为我认识字又会用算盘算数,就安排我到账房帮忙。说是账房实际跟现在后勤财务处差不多,每天统计入料、出料、收支、欠账等等,解放后我在供销社当会计,就是那两年学的。
在一起帮工的有红桥的李季,宝坻的刘玉云,还有师傅的女儿王雪,我们四个岁数都差不多,后来我们三个男孩子拜了把子,老大是李季,老二是玉云,我是老三,我们都很喜欢和师妹玩,她也天天和我们泡在一起。
1948年10月听说解放军要打天津,我们三个商量怎么办。老大心眼多,他说“咱老百姓,管他谁来,谁给饭吃,咱给谁干”。老二主意正,他说“我跟着师妹,打仗我保护她,跟着师傅走会没错”。我胆小谨慎,遇大事好犹豫,我说“不行,我得走,打仗怪害怕的,等打完仗我再回来”。
我们四个约定,等打完仗,都稳定了,到劝业场东南角的点心铺会面,到时候再定怎么办,当时岁数都小,没有定会面时间。
那一天,我跟着逃难的人跑出了天津,跑到了静海,哪里都乱乱糟糟的,老百姓、解放军、支前队都混在一起。我漫无目的乱撞,碰到了物资站的李姨,她看我是一个人到处乱转,就把我拉去跟她管物资。
正是托这个刘姨的福,因为跟着她管物资,解放后我就留在了供销社,成为了公家人,有了工作,有了身份。那时候,受穷受怕了,解放有了好日子,我特别珍惜,工作就特别积极上进,玩命干活;那时候,事也特别多,跑街里跑乡下,把和他们会面的事给忘了。
1950年6月,我决定去市里看看舅舅和小哥几个,因为没有正式的衣服,就找一起干活的大老刘借了件上衣,说是白色吧,有些发黄,衣领的地方有个小破洞,终究比我的强。
来到舅舅家,他们家搬走了,当初的房不是他们自己的。来到线圈厂,厂子也没有了,改成办事处了。找不到熟悉的人,我就在劝业场东南角的点心铺周围转悠,点心铺变成了布鞋店。
我正瞎转悠,太巧了,碰到了师妹,她那时穿的衣服很漂亮,就是现在电影里女学生的样子,有一个男孩子陪着她逛街,穿的整整齐齐。
她瞅了我半天,认出我,高兴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师哥你这两年跑哪里去了,我还惦记着你呢”。她说着,用手指着我的上衣和衣领笑说“破的,都破了”。
弄的我太不好意思,心里咚咚乱跳。我问她师傅和师哥的事,她说“师傅在一个配件厂干活,老大解放天津的时候给解放军带路,后来跟着部队跑济南去了,二哥现在和师傅在一个工厂里上班”。
她带着我去见了师傅和老二。
那时她是我最想见的人,也是落魄时最怕见的人,和她见面可以说是我最尴尬的事,尤其穿着破衣服见她,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注意穿着,特别爱穿白衬衣,天天弄的整整齐齐。
他说到这里不说话了,静静地呆着。我一听,不对啊,和我预想的对不上啊,没有下文了吗。我就问他“你跟这个师妹没有发生点什么吗,就这么简单”。他说“能有吗,二哥玉云始终在追她,他为了她留在师傅身边,最后也没有追上”。
我心里想,那时候老爷子肯定也动了情了,我得进一步问问他,连我二姐都说他心里有事。
我问他“我大姐和二姐都说,小的时候看见你老站在墙头山,往远处望”。
老爷子一听,愣了会神,说“这都哪里对哪里啊,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闲心你情我爱的,跟你们可不一样”。
【下面是老爷子自己的叙述】
那是六几年的时候,还苏联外债,大家日子都穷,我和你妈带着你们姐四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亏我是个会计,可以找互助社借点钱,等发工资了再还,可老是亏空。
我就和大老刘偷着去火车站煤堆里翻金属块,那时候有人把守着,被人逮着就麻烦了,煤堆里有铁片、锡块,翻到后老刘管变卖,可以弄点钱,现在想想实际挣钱有限,那是没法的法了。
那时候,咱家住的离火车站货场近,我经常站在墙头上看火车进站没有进站。
说完这些,他又不说话了。我一听,又完了,没有更深的意思了,我妈不让我姐打听,原来是怕人知道了这个事。
哎,完了,我想老爷子身上没有我想要的故事。
关注我的文字,走进你的心灵。事到知足心常乐,人到无求品自高。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