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山一役,誉王终是败了。
那条无形中束缚着誉王的锁链,最终还是将他在困在这个四面封锁的囚笼里。这仿佛也预示了他一生挣扎,却终究只是困兽之斗的命运。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七珠亲王的意气风发。那个聪明、圆滑、又会讨梁帝欢心,得到诸般荣宠的皇子,如今已成阶下囚。
面对梁帝的谩骂,他扯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他说:“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父皇也不用再审了,党争也好,谋逆也好,犯上作乱也好,所有罪名我通通都认。
但是如果您还把我当儿子看,那我只想问一句,请您亲口回答我,我娘到底是祥嫔,还是滑族的玲珑公主?”
这个问题,我相信他心中是有答案的,不然他不会破釜沉舟。可他还是问出来了,可见心中还是不甘的吧。
不甘心被一直敬爱着的父皇所欺骗,不甘心自己从头到尾生活在一个谎言里,不甘心几十年的争斗像一个笑话……
这一次,梁帝并没有否认。大概是想从自己父皇口中获得最后一丝温存,誉王接着问他:“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
可让他绝望的是,最后的一丝慰藉,梁帝也没有给他。
梁帝的回答很绝,“儿啊,一颗棋子到了没有用,该舍弃之时,难道下棋的人还会怜惜不舍吗?”
一句反问,犹如命运无情地嘲讽。誉王终于崩不住了,他趴在囚笼上愤怒地嘶吼:“那我呢,我是什么?大棋子生的小棋子是吗?”
到了这一刻,很难不对誉王施以同情,而他也从一个单纯争权夺利的“坏人”变得复杂起来。
首先,不能否认誉王是可恨的。
为了打击太子,他不惜引炸私炮坊,造成普通老百姓的死伤无数。
为了讨梁帝欢心去灾区赈灾,结果人还未到灾区,贪墨的银两就已经到了京城。
为了让跟随自己的官员之子逃脱死刑,毫不在意地以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换。
这样一个心中没有百姓,完全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的誉王,无疑是可恨的。
然而,看到他兵败后与梁帝的对话,又觉他这一生有些可笑。
整部剧下来,我们看到誉王一直在为储君之位而努力。
他汲汲营营,与太子斗完与靖王斗,在梁帝面前极力讨好,在府中养了众多谋士为其出谋划策,在朝堂也争取了不少的跟随者。
可以说,他一直在很积极地争储。
而他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他认定梁帝是支持他这么做的,所以他才敢光明正大地与太子斗。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梁帝一定是属意于他的。可当他打开璇玑公主留下的那封信时,整个世界就变了。
得知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刻,他发现原来从来到尾,他与那个位置都是没有交集的。
自己整个就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而这个谎言的制造者,还是他一直敬着爱着的父皇。
他也终于明白,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到头来不过是梁帝的一颗棋子。而自己穷尽一生追逐的帝位,也只不过是梁帝制造的幻影。
他怨恨,不甘,他不想再被无情的父皇随意摆弄,所以接下来,他造反了。
即便失败了,被关在天牢之中,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面对梅长苏的探询,他表示,“他们让我破釜沉舟围攻九安山,是我这辈子做得最痛快的事。”
这便是曾经荣耀加身的七珠亲王,如今一身囚服,形单影只。回望他这一生,除了可笑,竟也可悲。
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充满了算计和利用。除了王妃,竟然无一人真心为他。
梁帝沉迷于制衡之术,利用他来制衡太子。
灭了滑族之后,梁帝将誉王寄养在皇后膝下,不断给他恩宠和希望,扶持他,奖赏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有机会与太子一争。
后来太子被废,梁帝又立马扶持靖王来制衡他。
言皇后,看似与他关系和睦,可里面夹杂了多少真感情却是说不准,更多的是利用他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言皇后虽然进宫多年,但嫡子早夭,后来也一直没有再生下子嗣。为了稳固自己的后宫正主之位,她养育了誉王,让自己有子可傍。
秦般弱身为他身边出现频率最高的谋士,竟然也不是真心为他谋划,而是想通过他为滑族复仇,达到复国的目的。
秦般弱一直都是深得誉王信任的,很多事情誉王都会听从她的意见。尤记得引炸私炮坊一案,誉王就是听从了她的意见,从而违背了梅长苏的想法。
誉王是将其当成自己的心腹,但秦般弱呢?却是奉了璇玑公主的命令潜伏在誉王身边,最终目的是让誉王替滑族复仇。
再说梅长苏,大家都知道他曾打着投靠誉王的幌子,实则相助于靖王。于梅长苏的角度来说,无疑是智者手段,但于誉王来说,这就是欺骗。
梅长苏利用誉王,表面上和太子打得不可开交,甚至将宁国侯谢玉给拉下马,实则两败俱伤,最终靖王得利。
从头到尾,誉王也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甚至那些投靠誉王的朝庭官员。比如吏部尚书何敬中,竟然因为儿子一事直接撂挑子。要知道,那可是年终吏部最忙的时候。他又为誉王考虑了几分呢?
还有谢玉,自己明明是太子党,却让儿子谢弼辅佐誉王,以此来蒙蔽他。夏江为了对付势力日益壮大的靖王,也和誉王相互利用。
看似追随者众多的誉王,身边唯一真心为他的,竟只有誉王妃一人。
誉王妃出场的频率并不高,深夜端过来的羹汤,关切的问候,甚至是皇后病倒后一心一意的照顾。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都做了。
九安山一役,誉王败了。誉王妃也是第一时间去找言皇后求助。当他成为阶下囚,也只剩下她陪伴在侧。
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亲王,还是一无所有的阶下囚,即使他并没有多珍惜呵护她,她都默默陪伴,从无怨恨。
她说:“我们是夫妻,本该患难与共,说什么对不起?能跟殿下共赴黄泉,我心甘情愿。”
随后她告诉誉王说她有了孩子,“这样也好,有他陪着,我们一家就团圆了。”
誉王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孤注一掷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老天爷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孩子。
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与梁帝谈判的资本了。为了保住妻儿,他以一死换取梁帝最后的怜悯,不免让人觉得可怜。
都说誉王最像梁帝,可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并不像梁帝那样狠绝。对于天下百姓而言,他不会是一个好的统治者,但对于自己的妻儿来说,至少他还保留了一丝温情。
堂堂亲王,就这样自杀于天牢之中,结束了自己可恨可笑,又可悲可怜的一生,也算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