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达在台上口出狂言,指名道姓要徐良、白芸瑞和他比武。这下气坏了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
钟林这时正站在徐良和白芸瑞身后,听柳春达这么一叫唤,往前一挪步:“二位,你们听这小子有多狂!我去教训教训他!”芸瑞说:“钟大哥,你可要多加小心。”“我知道。”
钟林说着,扛着大棍分人群向前一挤,就来到了擂台之下,直起身子仰起脸,仔细打量。前面说过,这擂台很高,跟城墙似的,又没梯子。
从这擂台的建筑上看,上得了台上不了台,就是对比武人的考验:你要比武,首先就要有飞身上台的高招儿。要说钟林的武艺是不含糊,但这么高的台子他可上不去。不过钟林自有他的办法。
他打量了一会儿,从百宝囊里面掏出飞爪百链索,这飞爪的铁链有一丈八尺多长,加上他的身子和胳膊,仍然还差不少。于是他又掏出备用的粗绒绳来,接到飞爪的链子上,拽了拽很牢。
然后向后倒退几步,往台上一抖手,“嗖!”飞爪正扣在台边上,接着两手倒着绳子和链子,哗楞,哗楞,欻欻欻,攀绳而上。到了台上,把飞爪和链子又揣在百宝囊里,将大棍在手中一横,高声断喝:“呔!姓柳的!少要猖狂,某家到了!”
柳春达一看,上来个小伙子,身高八尺挂零,细腰臂,面似黄姜,立剑眉,大豹子眼,鼓鼻梁,方海口,头戴青缎六棱抽口硬状巾,顶梁门倒拉三尖茨菰叶,鬓插英雄球;身穿青缎子绑身靠袄,衲领、衲袖、衲边、衲扣,排口金花上绣万字不到头,腰煞一掌宽的丝鸾大带,骑马扎蹲裆滚裤,登着一双青缎抓地虎快靴,外披青缎英雄氅,白护领,白护袖;他手中的大棍总有鸭卵粗细,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杀气,身前身后是有百步的威风。
柳春达看罢不认识,但知道这不是徐良和白芸瑞。他一皱眉把嘴一撤:“哼,小伙子,你是谁?”
钟林一笑:“某祖居湖南,我父乃飞叉太保大帅钟雄,在大宋天子驾下居官;我乃四品带刀御前护卫、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
“哦--钟雄的儿子,哈!哈……钟林啊,我要的是白眉大侠徐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可没有叫你啊!若说你,名声还小着点,某家根本就没听说过,宴菜席没有你这份菜,你提不到话下!你又何必仨鼻子眼多出这一口气,半截腰插进这条腿来呢?年轻人,你从哪来回哪去,姓柳的不跟你交手,我要是把你打了,人说是欺负小孩儿,赢了也不光彩。赶快逃命去吧!”
钟林也是条红脸汉子,让柳春达当众这一番讥讽,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冷笑了一声:“嘿,嘿,柳春达你少发狂!你说我上不了宴菜席,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也是个无名之辈。我钟林还没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呢,咱们两个比武正合适,无名人对无名辈,瘸驴拉破磨,谁也不会耻笑。你刚才说叫徐良和白芸瑞同你比武,这简直是笑话。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跟你打完了,人家得晦气一个月,吃饭都得呕吐,后悔半辈子。要同人家比武,你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眼了吗?”
“嘟!”柳春达一听,这小子的嘴可真够损的,把我贬得一钱不值,不由得火往上撞,“哇哇”一阵大叫:“既然你不听某家的良言相劝,看来你是活腻了,今天让你知道知道我柳某的厉害!”说着把掌一立就要下手。
钟林往后退了两步:“等一等,姓柳的,我且向你:咱们两个是比试拳脚,还是比试兵刃?二者任你挑选。”柳春达一听,心想:比兵刃我怕你?
便回答道:“姓钟的,当然是比兵刃来得快当,你稍候片刻!”柳春达说罢返回后台,从兵器架上伸手拽出一件兵刃:长把紫金瓜。这是混铁制成的,就像一个大南瓜,下面安着一个长把子,足有五十斤重。
柳春达二次来到前台,这时钟林也已经把外衣脱掉。两个人各持兵器,围着擂台一转个儿,“数数欻……”,四眼相视,紧盯着对方。台下的老百姓屏气凝神,抻着脖子看二人谁胜谁负。
单说柳春达转来转去,选好了步眼,认为有机可乘,抡起家伙搂头便砸:“着!”呜一一紫金瓜带着风,直奔钟林的顶梁门砸去。小太保留心观看,一瞅这小子下手了,心说:我不躲,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大劲儿。
想到这儿,骑马蹲裆式站好,双手攥住大棍,使了个举火烧天式,横着一架:“开!”两件兵器碰到一处,只听“啪啦啦”一声响,把柳春达的紫金瓜撞起有四尺多高!
把他人也震得双臂酸痛,身子一晃,登登地倒退了六七步;钟林也感到膀臂发麻、虎口酸疼,知道这小子有把子力气,不过自己还比他强得多。
再说柳春达,身子一仄歪,勉强站稳之后,“哇哇”暴叫:“好哇-着瓜!”用“拦腰锁玉带”,横着又是一下:钟林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磕:“开!”只听“啪一一”两件兵刃一碰,火星进散,离擂台近的人耳膜都震得嗡嗡直响。
再看柳春达顺势瓜随人转,身随瓜转;“呜”地一声,奔钟林的后腰砸;钟林赶紧使了个“犀牛望月”,双手抡棍往后招架:“开!”“啪”一声又给崩出去了。
两个人这一动手,一对三下,全是硬实的,叮当直响,是真正的力战,谁的力气顶不住,谁就得趴下。这三下子把柳春达震得鼻子眼都冒热气,眼冒金花。
但是当着众多的老百姓,他不肯认输,回转身来刚想再进攻,没料到钟林手这么快,来了个转守为攻,双手攥住大棍的一头用力一抡,“呜-”奔柳春达打过来。
柳春达一看不好,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横紫金瓜招架。只听“啪”一声,这下乐子就出来了:柳春达本来没有钟林的力气大,刚才那三下就已经把他累得筋疲力尽,哪里还经得这一砸呀!
他胳膊一酸,腿一软,“扑通”就坐在台上。不过他两只胳膊照样举着,到底把钟林的棍子给架住了。钟林的棍子也没有抽出来,就在紫金瓜上压着。
钟林暗笑:好小子,怎么样?趴下了吧?看你服不服!想到这儿,钟林双腕攒劲儿,厉声断喝:“呔!柳春达你认输不认输?若是服输认罪,我就放你一条性命;若要嘴硬,可就对你不起了!”
可柳春达这家伙,爹死哭妈:是个硬汉。他不是对手,嘴里还不服,冲着钟林一阵冷笑:“嘿嘿,钟林,我服谁也不能服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无名小辈,仗着你年轻有把子力气,爷没注意才吃了点亏。我就是死了也不服!”“好!”
钟林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双手用力,把大棍往下一摁:“看你服不服,哎一-”柳春达本来就支持不住,钟林这么用力一压,他哪能受得住?
他强努着劲儿往上架着,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冒热气,直觉得两肋发胀,两眼一黑“哎哟”一声,“扑通”就躺在台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出有六尺多高,溅得满台子都是。
钟林把大棍掂量掂量,有心把他砸死,又一想:但能容忍且容忍,何必非要他的命呢?想到这里,撤步收棍,用手一指:“柳春达,这是你吹牛的下场。一嗳,莲花观的出来几个人,把你们的层包给我抬下去,换个硬实的出来!”
郭长达在上场门这儿往外一看,呀!徒侄在大口吐血!他不敢息慢,叫小老道们出去,把柳春达抬回,庙中调治休息。
柳春达刚抬回来,群贼当中有一个人,嗷一声大叫:“好哇一总门长,我去收拾这姓钟的!”说着“噌!”飞身蹿上前台,双手捧着鬼头刀,“欻”一刀,朝着钟林就砍。
钟林横棍一招架:“开!”咔啦啦把他的鬼头刀磕开,一翻手又把刀压住,闪目观瞧,原来是个矬胖子。
这家伙看样子四十来岁,身高不过六尺,横粗却有三尺,短胳膊大粗腿,短脖颈,脑门上生有巴掌大一块黄癣,眉毛向上连着头发,满脑袋黄头发卷着,同狮子狗差不多。
他穿一身古铜色的短靠,打着半截鱼鳞裹腿,登一双开口的洒鞋,手擎一把头号的鬼头刀。钟林冷笑一声:“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因何不报名就动手,暗下家伙呀?”
这家伙当啷一声把刀抽回,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钟林,要问我名和姓,我乃河南省南郑人氏,江湖诨号金头虎,我乃贾正贾大爷!”贾正,就是南郑县西关里那个开店的。
前面说过,他有个媳妇邹氏,他们两个开了个贼店,贾正半路上金盆洗手打算不干了,哪料想奉了郭长达所差,帮着佛禅刺杀妙手先生刘世奇,结果遇上了徐良,被徐良抄了他的店房,他们夫妻二人无处投奔,就跟白莲花晏风逃到莲花观混饭吃。
可是贾正一看这莲花观里人才济济,哪里能数上他们夫妻两个?两口子商量,要在这里直起腰杆儿,就得露两手,立点功,取得总门长的欢心才行,不然就得受人欺负。于是就想利用八王擂的机会显显身手,多少立点功。
他心里清楚:头三出没好戏,自己的这点本事就得往前赶,因为越往后对手越强,越难打。他这才抢着上场。
他报了名,钟林一乐:“哦,你是金头虎贾正,没听说过,原来也是个无名小辈呀!贾正,你给我滚回去,换个有名有姓的。像你这废物,不值得跟小爷动手!”
“呸!小娃娃,你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竟敢口吐狂言!你说我无名,你也不算有名。着刀!”说着欻欻一口气就砍了八刀。
钟林左躲右闪,前蹿后蹦,把这八刀躲开,心想:这小子可够歹毒的,你我无冤无仇,因何下此毒手?看来不给你点颜色是不行!于是抖擞精神,转身把大棍抡开,“噌!噌”!一棍子把鬼头刀碰得翻着个儿腾空而起,把擂台上的席棚穿了个窟窿蹿出去了。
幸亏这擂台大,刀在空中翻了几翻又落在了棚子上。就在金头虎这一愣神的工夫,钟林使了个“秋风扫败叶”,一棍子奔他后腰打了下去,这下还不打他个骨折筋断?
金头虎不由“哎哟”叫了一声,一看躲不开了,赶紧立起脚尖,身形便高出了一块。结果腰躲开了,屁股却重重地挨了一棍,只听“呜--啪!”让钟林把他从前台打向了后台,摔在地上。
群贼呼啦乱成一片,赶紧过去把贾正扶起来,一看他满头大汗,气色不正,疼得哎哟直叫。人们赶紧把他的裤子褪下来一看,屁股上起了一道紫青色的血印子,有擀面杖那么粗。这是淤血了,人们赶快找来医生调治。贾正虽然保住了命,但这个零罪也够他受的了。
贾正趴在地上哼哼,他老婆邹氏不由火往上撞:“哎哟-当家的,你真丢人哪,连个小孩儿都打不过,你这跟头栽的,连为妻我也不光彩。你在此养伤,看我的!”
这个母夜叉说着手擎双刀,飞身跳上前台,“欻欻欻”,连舞几刀:“呔,小娃娃,你老娘到了!”
“噢!”钟林抬棍,一看出来了个女人,有三十多岁,手擎柳叶双刀,把头发拢到了脑瓜顶上,这叫“美人鬏”,用发罩拢着。向身上看,上着一件米黄色的短靠,下穿三色彩裙,登一双大红色弯弯毡鞋。
往上看,她长着一副瓜籽脸,但长倒了个儿,小头朝上,大头朝下,是个大嘟噜腮;两道杠子眉,用墨描得弯弯的,好像两道细线儿;一对月牙眼,塌鼻子,菱角口,搽着浓浓的口红,满脸的官粉,由于粉抹得厚薄不匀,一眨巴眼直掉粉末。
钟林心想:这是从哪冒出的个丑八怪呀!单说邹氏晃动双刀,高声喊喝:“小娃娃,你也太猖狂了,竟敢打伤我的丈夫,着老娘的双刀!”抡刀就向钟林的两个肩头劈下来了。
钟林往旁一闪,邹氏又撤刀翻腕子,双刀直刺钟林的双肋;钟林又一闪,邹氏再次一刀砍腰,一刀扫钟林的双腿;飞行小太保脚尖点地,腾身纵起,邹氏的双刀砍空。
她收招定式一蹬眼:“小娃娃,你因何不还手?”钟林哈哈一笑:“这一女人,我不想同你动手。有道是‘好男不同女斗”,我把你赢了也不体面。你赶快回去,换一个男的出来,你根本就不行!”
邹氏听了,假柳眉倒竖,眼睛一瞪:“好个小兔崽子,你还够狂的,看老娘结果你的性命!”说着“欻数欻”又是五六刀。
钟林没有办法,用大棍把她的双刀压住:“这一女人,既然你得寸进尺,就休怪你家小爷无情了!”钟林这才抖棍跟邹氏战在一处。
一交手钟林发现邹氏的能耐比他男人高一些,她的双刀耍得神出鬼没,不仅动作灵敏,而且真有些功夫,不加小心还不行呢!于是钟林就注意上了,把五金龙虎棍施展开手,“呼呼”挂风,同邹氏战了二十几个回合。
钟林使了个败式,抽身便走,来到擂台边上往下一蹲,看那意思是打算跳下台去。邹氏信以为真,压双刀往上一纵:“小娃娃,哪里走,把命给我留下!”说着抡刀就砍。结果上了钟林的当。
钟林故意拉败式,偷眼观瞧,一看邹氏追上来了,就冷不丁一转身,“欻”地躲到邹氏的身后。小钟林把大棍举起来,想砸邹氏的后脑勺,但一想:且慢,这一来她就没有吃饭的家伙了。又一想:干脆,让她两口子一个样,也在她的屁股上来一下子得啦。
想到这儿,钟林把大棍一扫,“啪!”一棍打在邹氏的屁股上,裤子还打开了一条口子。由于邹氏用力过猛,收不住脚,现在又挨了这一重棍,“呜一”一下就从台上折了下去。三丈六尺多高,掉下去焉有她的性命?
邹氏一闭眼:“哎哟!”赶紧扔掉双刀,使了个“双手抱虎头”,折着个儿掉下去了。台下观众有的站得近,又因为人多挤在一起,想躲也躲不开,有四个胖子怕热,站在最前边,结果四个人一块被砸倒了,好险没砸冒泡儿。由于有他们四个垫底,邹氏的命就给保住了。
这邹氏脸一红,从地上拣起双刀,逃回后台。看热闹的老百姓一齐起哄,呜嗷乱叫:“啊一-啊--莲花观都是饭桶哟,连败三阵哟!”
小钟林连胜三阵,心情高兴,手持大棍在台上耀武扬威。莲花门总门长郭长达可气坏了。他一看,头一天立擂就接二连三打败仗,也太不像话了,也使士气大为低落。
于是他冲着自己的人宣布:“各位,有本领的就上台,没能耐的就站在一旁助阵,千万不要给咱们的门户丢人现眼!”这样本领不大的就不打算上台了。
郭长达说完,旁边站起一人:“老门长,谅这个钟林有什么了不得的?把他交与老朽!”这人说着就跳到前台。
钟林仔细观看:这老头儿有六十岁上下,身穿土黄布裤褂,杂布带煞腰,白布袜子,登着一双洒鞋,赤手空拳,没有兵刃。
再看他满脑袋刨花秃,让人看了十分恶心;宽脑门、尖下颏,脸形同五月端午吃的三角粽子差不多;两只小红眼珠就像粽子上的红枣一样;小独头蒜鼻子,一字口,一绺小山羊胡儿飘洒前胸。别看这人长得其貌不扬,但他太阳穴鼓着,眼睛闪亮,十分有神。
钟林一看,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人。小英雄连胜三阵,心里有了底儿,丁字步一站,手中横棍,高声断喝:“呔!老匹夫,报名再战!”
这老头儿手拈银髯一阵冷笑:“哈!哈哈……娃娃,要问我老人家何许人也?祖居河南陆家铺,在下姓陆双名朝东,人送诨号火眼狻猊是也!”
原来是这老家伙,他是紫面阎罗陆凯的本家哥哥。陆家铺是个大贼窝子,不管是男的女的,男女老少几百个都是贼。
这陆朝东排行第九,是九号的头目。刚才郭长达在后台警告大家,没能耐的别登台,陆朝东自以为了不起,才挺身而出。
老家伙上了台把手往左右一分:“钟林哪,你小子是不含糊,年轻有为有力气,又会点武艺。不过得看跟谁比,要同老爷子我比,你可差得多了。倘若不信,来试试看,若是让你能在我眼前过去十个回合,我就不叫‘火眼狻猊’!来吧!”“效效”地两掌一分,使了个“大鹏双展翅”。
钟林抖擞精神刚要上前,只见从台下“嗖”地扔上一个人来一怎么要扔呢?不扔他上不来。这人来到台上一挺腰站好:“啊--呀,钟林兄弟,你固然武艺高强,但连获三捷,也该下台休息休息了,把这老家伙交给哥哥我啦!”
上来的是圣手秀士冯渊。钟林一看不由觉得好笑,心说这冯渊胆子不小,这八王擂是什么地方,就凭你这两下子竟敢登台?他估摸不透是怎么回事,干脆来个见好就收。
于是把大棍往肩头上一扛,把外衣拣起往胳膊肘一搭:“好嘞,冯大哥,就交给你了,我走啦!”说着后退几步,跳下台,挤进人群,去见徐良和白芸瑞。
冯渊是怎么登的台呢?原来他也在人群之中,跟南侠、智化、蒋平、欧阳春这些人是一拨儿。台上比武,北侠一边看一边跟冯渊闲谈。欧阳春是他师父,不过只是拜了个空名儿,北侠哪有时间教他?冯渊呢,置身开封府,公务甚忙,整日奔波,也没工夫练武。所以说,他虽是北侠的弟子,而本领却没什么长进。
今天欧阳春一边看比武一边说:“冯渊,你看见没?钟林没你岁数大,可这孩子真有出息,几年不见长成了一条汉子,看这条大棍使得神出鬼没。相比之下,你惭愧不惭愧?你已经三十挂零,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了,本领竟没长进!往后你可要练着点,别让为师我跟着你丢人哪!”欧阳春这一番话把冯渊说得面红耳赤。
蒋四爷在一旁听着咯儿咯儿直乐,他这一乐使冯渊脸上更挂不住了。冯渊想:我也是个人,堂堂七尺之躯,吃饭也不比别人少,为什么这本领就不行呢?冯渊决心就上台试试自己的能耐究竟如何,让老师检验检验。
于是他跟欧阳春商量道:“师父,我想上台比比武。”欧阳春一听笑了:“冯渊哪,得得得,就你这两下子还想登八王擂?”
“唉,师父,你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觉得心里还有底,能施智就施智,能施力就施力,不信就打不了胜仗!”“嗯。”
欧阳爷点点头:“孩子,你要真能在八王擂上打一次胜仗,师父我比吃顺气丸还痛快!”“好嘞师父,我这就登台!”说着就要上,可一看擂台他傻眼了:三丈六尺高,他上不去呀!要是用钟林用过的办法也没意思。
后来就想了个主意同北侠商议:“啊呀,师父,这台子太高我上不去,请您老人家把我扔上去吧!”“啊!”欧阳春一听真新鲜,还带扔的呀?又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扔就扔吧。就这样,欧阳春一边吆喝请人让路,一边往前挤。
人们一回头见是个大紫胖子,有认识的知道是相国寺的保宋和尚,相互一传告,人们左右“哗啦”一闪就让开了一条路,爷儿俩都挤到了前面。
到了台下,北侠让冯渊收拾好了,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托住他的三叉骨,就像举个娃娃一样举过头顶,往上一抖手,老侠客没费吹灰之力,“嗖”一下就把冯渊给扔到了擂台上了。
冯渊的轻功不错,在空中把腰眼一别,用双脚点台板,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摔着-他就是这样上的台,把钟林给替换回来了。
冯渊活动活动筋骨,稳了稳背后的单刀,丁字步往陆朝东的面前一站:“啊呀,老匹夫!混账无比、该死的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可认识某家!”
陆朝东一看,这个泄气呀,唉,心想我算倒了霉啦,今天上台怎么遇见了这么个贫嘴鬼?这不是圣手秀士冯渊吗?陆朝东把眼睛一瞪:“对面来的,不是圣手秀士冯渊吗?”
“呜--呀!正是你家冯大老爷!陆朝东,来来来,你我二人大战一千六百个回合!”“啊?”陆朝东一听,这是什么话,看来这小子就会耍贫嘴。
陆朝东呸了一声:“冯渊,你不配跟我动手。要说刚才钟林那小伙子还勉强将就。尽管他同我比不行,但毕竟是正根正派,也还有点真本领,可你算什么东西!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本领,在什么地方露过脸。。这八王擂乃英雄汇萃的地方,在这里得拿出两手真招数,而你凭什么登这个台?你赶快给我滚回去,让开封府、上三门的换个像样的来,你?不配,不配!”
“呜--呀,陆朝东你休要发狂!俗话说,一路酒席招待一路宾朋,什么人什么对待,就凭你个老糟头子,竟敢说这样的大话,其实冯大老爷打你不费吹灰之力,拿你头如探囊取物、掌上观纹一般!”
冯渊的话把陆朝东气得胡子撅起老高:“冯渊啊,既然不听老夫良言相劝,看来你是活腻啦,来来来,待老夫结果你的狗命!”陆朝东说着,“刷”使了个“乌龙探爪”,直奔冯渊的脑门抓来。
陆朝东掌上有鹰爪的硬功夫,要是真的抓着,就给冯渊大揭盖了。冯渊使了个“千斤坠”,“噌”地往后一退,没还手;陆朝东往前一跟步,“欻欻”又是两下子,冯渊左右摆动,又躲开了。
陆朝东一愣:“冯渊,你因何不还手?”“呜-呀!陆朝东你等一等,让我把话跟你交代明白,然后再战不迟。”“嗯?有话早说,省的一会儿你死了就没地方说了!”
“呜-呀!陆朝东我且问你:咱俩是君子战还是小人战?”“嗯?”陆朝东又是一愣:“这君子战怎么说,小人战又怎么讲?”“要是君子战,就是你我单对单,个对个,不准别人帮忙,谁被打了自认倒霉;倘若别人参与,两个打一个,三个打一个,那便是小人战。”“哈哈哈……”
陆朝东一阵冷笑:“冯渊哪,你这是废话。就凭老朽的身份,打你还用两个人三个人吗?不客气的话,我用一只胳膊就把你赢了。我愿意君子战!”“好!我也赞成这样。可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别人一过来帮忙,当场就得认输。对不对?”
“好,就这样!”“但是这事你知道,我知道,恐怕别人不知道。”“冯渊,这都是废话,为了省时间,还是动手为妙!”“不!必须交代明白,不然别人一插手就麻烦啦!”
陆朝东看着冯渊对这事坚持得挺硬,没有办法,只得转身来到后台,拱手向大家作了交代。
圣手秀士冯渊要同火眼狻猊陆朝东单对单,个对个,以决雌雄,还得各自嘱咐自己的人都不准插手。
陆朝东没有办法,只得向后台宣布:“众位!我和冯渊打了赌啦:就是我们两个人比试输赢,不管我是胜是败,都由我个人承担,请大家不要插手,哪个人中间插进来,那可对不起我!怕众位不知,特此宣布!”
与此同时,冯渊也来到擂台的台口,望着台下看热闹的百姓,高声喊道:“呜一-呀!各位老少乡亲们,老师,子弟们!开封府的同事们,上三门的英雄好汉们!方才,我与老匹夫陆朝东打赌击掌:我们两个人赌斗输赢,任何人不得参与,你要一插手,这输赢就不算数啦!你们就在旁边站脚助威,看我怎样赢这个老东西!我现在就要同他比武啦!”
冯渊说这话可把欧阳春给气坏了。老侠客一皱眉:“哼,这个东西就会耍贫嘴,真是个蠢才!”蒋平听完一笑:“老哥哥,您别生气。冯渊这孩子智谋可挺高,他准能赢!”“何以见得?”“嗨,他现在正摆迷魂阵哪。我们爷俩相处多年,我深知他这一套,不信您就等着瞧!”
不说人们的议论,单说冯渊转身看看陆朝东:“呜-呀!陆朝东,你可叮咛完了?”“嗯,老朽该说的都说啦,来吧,你我二人赶快比武较量!”
“很好!陆朝东,我们是比掌法呀,还是比兵刃?任你挑选!”“嘿!还要我挑!那就比拳脚为上,即使有输赢也不至于伤命。”
“很好,你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那咱们就比试拳脚,亮门户吧!”冯渊一不慌二不忙,派头十足,晃着脑袋,拍着胸脯,就像有多大把握似的。
陆朝东往下一撤身,两臂一摇,“刷”地亮了个“大鹏双展翅”,一条腿弓,一条腿绷,双目直视,拉开了架势。
冯渊往后一撤身,两臂晃动,数欻,噌!亮了个猴拳,两只手护住左右华盖穴,腿往下一弓,缩腮帮子,抖着小嘴唇儿,真同活猴差不多。台下人一看全乐了。
陆朝东见冯渊把门户亮开了,朝前一跟步“欻!”左手晃冯渊的面门,右手击掌,朝冯渊打来;冯渊跨步闪身,往旁边一闪,陆朝东单掌走空。
冯渊使了个“海底捞月”,双手往上一抬:“嗨!”去抓陆朝东的手腕子;陆朝东赶紧把手抽回来,使了个“抽撤连环掌”,用左掌直奔冯渊的小腹击来。
冯渊赶紧吐气收腹,往右上步,往左闪身,陆朝东第二掌击空。冯渊使了个“二龙戏珠”,手腕一翻,探双指直奔陆朝东的两眼;陆朝东赶紧缩颈藏头往下一缩身,冯渊的双指戳空。
冯渊“啪!”又一翻掌,手心朝下,丹田用力往下一摁,猛击陆朝东的天灵盖;陆朝东把脑袋一扑棱“噌!”往旁一蹿,冯渊一掌摁空。就这样两个人滴溜溜转战在一处。
冯渊使了这几招儿,陆朝东心想:都说冯渊没能耐,今天看来这功夫不善哪:干净利落,变化无常,我可得多加小心。
其实,冯渊的本领实在平常稀松。别看他刚才的这几招儿很归路,但是一打长就露馅儿了。这几下子过去,往下就开始出损招儿了,说掌法不是掌法,说拳法不入拳路,简直是八大抓:左掏一下,右拧一把,滴溜溜身形乱转,两胳膊瞎抡。
这反倒把陆朝东给弄蒙了,倒吸了一口气:哎呀!这冯渊真了不得,用的都是什么招哇,我怎么看不明白呢?冯渊这套大杂烩他到哪儿去弄明白?
陆朝东心中疑惑着,而冯渊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知道,本来不是人家的对手,方才无非是装相,想唬唬人家,现在已经开始顶不住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打着打着,冷不丁地大喊了一声:“呜-呀!”陆朝东被吓了一跳,吸了口冷气,收住招数:“冯渊,你怪叫什么?”
冯渊点着他的鼻子:“呜呀,混账无比、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说话不算数!”这一顿串雷把陆朝东打懵啦:“啊?冯渊,老朽哪件不算数?”
“方才你我二人交代得清楚:单对单,个对个。现在为什么找人给你帮忙?”“你胡说!谁给我帮忙啦?”“呜呀,你还不承认,看看你身后是谁?”陆朝东真以为上来人了:“啊!”回头观看,没人呀!
就在他回头这工夫,冯渊抓准机会,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陆朝东退了几步,收不住脚,“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老百姓哗--一阵大笑,眼泪都出来了:冯渊可真够损的,欺骗人家,出其不意地给了人家一脚。
陆朝东这才知道上当了,使了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嗷嗷直叫:“冯渊啊,你骗人,这不算!”冯渊也乐了:“呜呀,混账王八羔子,该死的东西,为何不算?”
“我背后没人,你为什么说有人?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呜呀,老东西,你简直可怜!打仗讲的是有力使力,无力施智,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机动灵活,变化无常。这乃是我施的一计也!连我的计谋都看不懂,你算得哪路的英雄好汉!你既然已经败在我手下,还要重来,真是恬不知耻!”“这一一”陆朝东摔了个跟头不说,还让冯渊损了一顿,羞得面红耳赤,退回后台。
陆朝东回到后台,找没人的地方一坐,唉声叹气,连群贼都乐了。众人心说:这陆老头儿啊,让个坏小子给调理了。大家这一笑,陆朝东脸上更挂不住了,翻着眼睛晃了半天脑袋没词儿可说。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子弟兵”,他这一输不打紧,他的亲兄弟陆朝西可气坏了,不由火往上撞。陆朝西性如烈火,人送外号火炼金刚。
他指着陆朝东说:“我说大哥,你真白活呀!若是真败在人家手里是另一回事,可瞪着眼受人调理,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这一败,把咱们老陆家六百多口人的脸可给丢尽了,还活着干什么!你在此等候,我前去会他,把这脸找回来!”说完,“哇呀呀”一阵怪叫,像疯了一样冲向了前台。
陆朝西上台手指冯渊大骂:“呸!坏小子,拿命来!”一边骂,朝冯渊的太阳穴“噗!”就是一拳。冯渊往旁边一闪,他这一拳走空了。
冯渊噔噔退后几步,把手一摆:“且慢!我说你这个混账无比的狼崽子也太野蛮啦,报上名来再战不迟!”
陆朝西报了名姓,冯渊笑道:“噢,原来你这条路朝着西边,这可不好,这离死就不远了!”“放屁,少他娘的耍贫嘴,接拳!”陆朝西往上纵,抡拳就打。
冯渊一看,这小子来势甚猛,心里一琢磨:方才我赢人家陆朝东那是骗了人家,要是论真功夫我比人家差得多。但是那种招儿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干脆,我别找倒霉,另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冯渊猛地跳了一个高:“呜-呀,等一等!”把陆朝西吓了一跳:“冯渊,你这是什么毛病?”“我这几天跑肚拉稀,这阵又来了,得方便方便,请等我回来再比高低上下。”
冯渊说完,“嗖!”就从擂台上跳下去了一-他找了个借口,溜啦。老百姓又是一场哄堂大笑。陆朝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啊,这小子骗我,跑啦!唉,我把他抓住多好。但是晚了,人家下了台啦,咋去追?没这规距呀。陆朝西气得“咣、咣”地直踹台板,“哇呀呀”,又是一阵怪叫。
陆朝西一生气,嘴就把不住门儿了:“众位!刚才那个小子叫圣手秀士冯渊,是开封府的差官老爷。各位看得清楚,这小子哪是个人哪!纯粹是臭无赖,一文钱不值!什么东西,给开封府丢尽了脸!我说开封府是上三门的人,怎么净用无赖呢?哈……真叫陆某可发一笑!像这样的人最好别上,要来就来个有两下子的……”
陆朝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嗖!”又从台下上来一位,“吧唧”摔到台子上,好半天才爬起来。陆朝西吓了一跳,恐怕上当,“噌!”向后跳出一丈多远,奋着臂膀定睛细瞧。
只见这人爬起来把脑袋瓜子扑棱扑棱,未曾说话先抽鼻儿:“嗯--”陆朝西一看,这位可真够丑的:身高九尺挂零,小窄肩膀,两条大仙鹤腿,胳膊长可过膝,细脖子大脑袋,饼子脸,肉疙瘩眉梁,还没有鼻子,大脑袋上扣着个小帽子,稀稀有些焦黄的胡子,上下一身古铜色的衣服,勒着十字袢;背后背着一尺二寸多长的小片刀,斜挎鼓溜溜的百宝囊,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陆朝西细看了看,才认出原来是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
房书安不用比武,只这上台的方式就是满堂彩,老百姓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是瞅他这模样可笑,二是让人给扔上去摔了个跟头可笑,整个场子里像开了锅似的。
房书安为什么要上台呢?原来他跟着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山西雁徐良、小侠龙天彪、飞行小太保钟林等人,夹杂在老百姓当中,本来没准备上台,知道自己的本领连边儿也沾不上。
可是见冯渊这一闹腾,他想:没料到冯渊还能胜一仗。既然这擂台上可以要滑使鬼点子,那我比冯渊不强多了吗?干脆,我也到台上要耍活宝,借着八王擂这个机会,胜个三阵两阵,我房书安也好传传名。
想到这里,他坏水冒上来了,就背着别人,把百宝囊里的东西收拾了收拾,又蹲到地上比画了半天。他准备好了,同徐良和白芸瑞商议说:“嗯,干老儿,老叔,你们看今儿个多热闹!我,也想登台比武。”
芸瑞一乐:“怎么?书安,你也想登登台?”“是啊,连冯渊这块臭豆腐都敢上去,何况是我呀?我也得给咱开封府争争光,露露脸哪!”芸瑞点点头:“好,有出息!那你就去吧。”
“嗯?老叔哇,你说得倒轻巧,那么高的台子我上得去吗?”“那怎么办?”“我说老叔、干老儿,麻烦你们二位,也把我扔上去得啦!”徐良一看也不便阻拦:“书安,你觉得有把握吗?”
“嗯,您老放心,我这鼻子就丢一回,还得丢在您手下。别人想杀我,势比登天难!我不给开封府丢人,只会比冯渊强,不会比他差!”徐良说:“好吧。”于是徐良、白芸瑞和房书安挤过人群,来到擂台边下边。
徐良和白芸瑞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绰着他一条腿,哥俩“一-二!”一使劲,呜哟--把他扔上来了。由于用力过猛,把他扔起有四丈多高,老房手刨脚登,“吧唧!”像贴大饼似地摔在台上,把老房摔得直拉笛儿-他没鼻子,不兜风,想说话费劲,所以同拉笛儿差不多。“嗯一哎哟我的娘哎!”他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
陆朝西瞪眼瞅着,房书安恢复正常了,就冲着陆朝西一乐:“嗯!嗯……哎呀,我听你刚才报名啦,叫什么陆朝西?”“正是,你不是大头鬼房书安吗?”
“对啦,你猜着啦。哎哟陆朝西呀,要提起你来,咱们没有交情,可要说起你的堂兄,跟我的交情可不错呀。请问你的堂兄是不是紫面阎罗陆凯呀?”“正是!”
“陆凯有个妹子,叫九尾狐狸陆素珍,对不对?”“对!”“哦,那咱们就不见外了。我这人不怕别人笑话:想当初我同紫面阎罗陆凯处得不错,到陆家堡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那陆凯看我长得漂亮,能耐也大,很喜欢我,非要把他妹子嫁给我不可。我知道陆素珍行为不正,是个破烂儿,能要她吗?可她对我很有意,拉着我的胳膊直抹眼泪,说离开我她活不了。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跟她搭了伙,有半年多时间。这也算夫妻了,那我姓房的就是你们老陆家的贵客,你说是不是?”“哎哟!”
把陆朝西给气得脸蛋子都青了:“姓房的你住口!这事有也好,没也好,在擂台上说不着。这里比武,你拿命来吧!”
“嗯-等等!咱这关系得先摆清楚:到了后来,各走各的路,我房书安深感做贼惭愧,良心发现,才投靠了开封府,如今我是五品带刀御前的护卫呀!我是朝廷命官,专管抓贼,替民除害!到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人。什么意思呢?我是劝你改邪归正。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干老儿徐良就在下面,我向他美言几句,让他老人家发发慈悲之心,把你的鼻子也拉下来,你跟我一块儿去拜干老儿!”老百姓一听,哗--又笑开了锅,把蒋平、小七杰、小五义乐得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房书安这一场辱骂,把陆朝西都快气昏了:“房书安哪,你是个贱鬼,是个贱种!你的鼻子都被徐良拉掉了,不说报仇雪恨,反而张口闭口管人家叫干老儿,简直把绿林人的脸都丢尽了,还有脸活在世上!我今天同你算总账,快拿命来!”说着恶狠狠地就使了个“黑虎掏心”。
房书安也不示弱,往旁一闪身,躲开了,又晃单掌奔陆朝西的太阳穴便砸。陆朝西来了个“缩颈藏头”,房书安往前一跟步,“啪啪啪”,一阵拳打脚踢。
他一边打一边叨咕着:“好小子,今天我同你拼了,有你就没我,有我就没你,非得分个高低上下,来个强存弱亡,真在假去!你着拳、着脚、着脚、着拳;看这边、看那边、左边、右边!”这一顿咋唬,把陆朝西都要叫懵了。
他本来脾气暴躁,这时火往上撞就更控制不住了。房书安越瞎叫他气越大,脑袋“嗡嗡”直响,眼也花了。
房书安突然又双手一晃他的眼睛叫唤说:“今天我给你来个‘盖顶三掌’,抠你的眼睛,揪你的眉毛,薅你的头发,掐你的脖子,着!着!着!”
陆朝西以为他是真的,就光注意上面了,房书安冷不丁地往下一哈腰,使了个“黑狗钻裆”,猛地一拱,“咕咚!”把陆朝西弄了个狗啃屎,台下人们哗-一阵大笑。
把陆朝西一头撞倒,房书安转过身来,挓着臂膀,抖擞精神:“嗯一我说陆朝西,就凭你这两下子怎能与房爷我比啊!本应当过去一个‘单掌开碑’把你的头颅击碎,念你这么大年岁活得也不容易,姑且罢了,逃命去吧!”
陆朝西又羞又气,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归后台,挨着他哥哥陆朝东一坐,双手捧腮,低头不语。陆朝东朝他冷笑:“怎么样,埋怨了我半天,你怎么也败回来啦?”
再说房书安,这时简直没地方放得下他了,他背着手在台上溜了一圈儿,紧晃着大脑袋:“呀-呔!我说父老乡亲们,各位练艺比武的子弟老师们,叔叔大爷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湖北省江夏人也,世上有‘江夏三鬼’,我叫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嗨,嗨!我是开封府五品带刀御前的护卫,在包大人门下效力当差。我自幼受高人传授,名人指点,学得武艺在身,十八岁成名为侠客,二十一岁成名为剑客,三十一岁成名为剑仙,四十一岁成名为剑魔!如今我的身份比剑魔还高!这不是吹大话,请看刚才那一招儿玩得多漂亮!一下就叫陆朝西摔了个狗啃屎,莲花门又败了一阵啊!我说郭长达你出来,跟房爷比一比!还有那个叫三尺地灵魔的陆昆,那个小矬老头儿,你滚出来!还有血手飞镰江洪烈,还有这个、那个的都出来,把队站好,叫房爷挨个儿的揍!”这些话气得群贼一个个咬牙切齿。
单说白莲花晏风,心说:干脆我对付他得了,要打别人我没把握,要说赢房书安则容易得很;这小子坏道道不少,但是在我面前他施展不开。我要是赢上一阵两阵的,也省得别人净拿白眼珠看我。
因为这个晏风处境也很不妙,在莲花观谁都瞧不起他。因为他这个人,拆了茅房盖楼--臭底儿。他是个采花贼出身,专门发卖熏香蒙汗药,奸污妇女,这种人到什么地方也不受人尊重。莲花观虽然贼多,但贼也分三六九等,人家也有呱呱叫、响当当的,掉地上摔三截,光明磊落、受人尊重的。而晏风比起人家那些人就差多了。
另外他的能耐也不那么高,所以他受人家的鄙视。但晏风这人自尊心很强,老想在人前卖弄卖弄,无奈压力太大,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他认为机会来了,心想:现成的功不立,还等什么呢?哪怕我只胜这一阵,在总门长郭长达面前也好交代了让他们看一看,我白莲花也不是白吃饭的。
想到这里,他来到郭长达面前一抱拳:“总门长,姓房的太猖狂啦,我打算对付对付他。”“嗯,那你就去吧。”“是!”
白莲花晏风同郭长达打过招呼,一挑门帘来到前台,向房书安招手说:“哎,哎,姓房的,别摆乎啦!你是什么变的,晏某还不清楚吗?我来陪你走几趟,看看你是剑仙还是剑魔!”“嗯-?”
房书安一看是晏风有点脑袋疼,他知道晏风这小子比狐狸还狡猾。他哥哥晏飞跟他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又酸又狂,又损又坏,又狠毒又阴险哪。这晏风比陆朝西难对付得多。但是事到眼前,怕也没用了。
房书安心里紧张,脸上却假装平静:“嘻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晏二爷!”“对!姓房的来吧!你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嗯,等等吧,我都不比!”“难道说你怕晏二爷啦?”
“非也!我实话对你说吧,我跟谁比也不能跟你比!”“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个人说,得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把这事儿交代清楚!”
不等晏风说话,房书安冲台下就喊开了:“众位一一乡亲们,我先给大家介绍个人。看见吗?这个人是陈州的,叫晏风,人送绰号‘白莲花’;他还有个哥哥‘白菊花’晏飞。这哥俩都是陈州的老隐士晏子陀的儿子。”
“要说晏子陀,一辈子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做了不少好事;可不知道那老头儿祖上哪一点缺了德,养出这么俩混蛋儿子来。他俩一点人事都不干,缺德带冒烟儿,专门发卖熏香蒙汗药,调戏少妇长女,刀伤人命不计其数,顶风能臭出八百里,要是落到官府手里,扒皮、熬油点天灯、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不能解恨,是死有余辜啊!他们俩在贼群里也是臭的,也是孙子辈儿的。”
“谁家没有少妇长女,没有姐妹呀!众拉,你别看这白莲花五官相貌长得还挺好,人模狗样的,也有鼻子也有眼,可内瓤肮脏,浑身冒臭气!大家说,我能同他交手吗?倘若碰着了他,我这手到哪儿去涮呀!怎能洗干净呢!这不是要倒八辈子霉吗!”
哎哟房书安这嘴可真厉害,经他这一说,台下的百姓呜嗷乱叫,都用愤怒的眼光鄙视着白莲花晏风。白莲花见此情景,羞得脸通红,脑袋也抬不起来,没敢同房书安交手就掉头回到了后台。房书安一回头,嗯?他跑了。心想:正好,倘若我不是用这一招儿,他非把我整死不可。
房书安没费吹灰之力,只用这张嘴就又胜了一阵。他把胸脯一挺,美得就甭提了:“众位,人有脸树有皮,这小子多少还有点人性,在那颗黑心上还有个红尖儿,现在他觉得内疚,就跑了。算了吧,姓房的有好生之德,高抬一抬这手就算了吧!倘若他执迷不悟,早晚再犯到我手里,我就不客气,摘下他的狗头!--我说哪个再来?郭长达呢?陆昆呢?江洪烈呢?朱亮呢?你们都滚出来!”
房书安正在这儿摆乎,朱亮可真出来了。只见飞剑仙大步流星来到前台,手捻银髯大叫一声;“嗯-呔!房书安休要猖狂,老朽在此!”房书安一看真是朱亮,吓得都真魂出窍了。
心想;这回白咋唬了,我原想他会派几个小贼出来,那还好对付,不料他真出来了。房书安深知,朱亮号称飞剑仙,慢说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干老儿徐良,老叔白芸瑞也未必赢得了人家,自己算老几,差得太远啦。
但是房书安还不能走,心中暗想:我能调理别人,就不能调理他吗?若把朱亮这老家伙给调理了,我这名声“刷”就传开了。对,豁出我这破头来碰碰他这金钟!我若败在他手里不算栽跟头;他若是在我手里吃一点亏,就见不得人了。
想到这儿,老房的腰杆就挺直了:“咦?我当是谁呢,真是朱老剑客!失敬,失敬,我这厢有礼了!”朱亮冷笑一声:“哼!姓房的,咱们用不着这个,谁要你给我朱某行礼!”
“哎?老头儿,你怎么不识恭敬啊。常言说得好:‘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你看刚才我对晏风怎么是那样啊?因为他缺德;可您与他不同,所以就对您恭敬。因此你就别不识抬举!”
“房书安,这是比武的地方,你别耍贫嘴,白耽误工夫。总之你是拣了便宜,现在就别再自讨无趣了。你下去把徐良给我叫上来,把白芸瑞给我叫上来,或者比他们高的凌空、欧阳春都叫上来!你,不值得打!”
房书安一笑:“嘻嘻--我说老剑客,咱们把话说在前面,人说话不要太绝了,弓不要拉得太满了,要知道‘骄者必败’,土坷垃也能绊倒人!告诉你:姓房的这次登台是来者不拒。方才我还叫过郭长达呢,还要斗斗陆昆和江洪烈呢!你在莲花观只是二等角色,头一等的我都不怕,何况是你?实话告诉你,近一个时期我姓房的下了功夫啦,没事就练绝艺。我既有绝艺在身,还怕个谁?所以说我同你交手,趴下的不定是谁呢!”
“啊?房书安,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来吧,我要领教领教,看你细脖子大头鬼的本领究竟提高了多少!”“好,既然如此,你稍候片刻!”
再看房书安周身上下收拾利落,探手把小片刀拽出来。未动手之前他自己先练了一趟刀,“欻欻欻”,嘴里叨咕着;“藏头裹脑、藏脑裹头、夜战八方藏刀进步、连环坐盘刀,你看上三刀,你看下三刀……”朱亮一看,这是什么毛病,我这儿没动,他倒自己练上了。
房书安练完了把小刀一顺:“我说朱亮,你怕不怕?”“嗨嗨!我还怕你这个?你这刀同修脚刀也差不多!”“是吗?你可把我说扁了。既如此,你就看刀吧!”房书安捧刀就刺,朱亮一闪刀走空了。
朱亮伸出手来,使了个切掌,立着掌直奔房书安的手腕子,假若真要碰上,房书安的骨头“咔叭”就得折,吓得大头鬼急忙撇刀,转身又抡一刀:“着刀,在这、这儿哪!”朱亮一低头,房书安的刀又走空了。
老房心里清楚,这一开始的几下花架子还能凑合,再打下去,等人家缓过手来,我还活得了哇?但房书安够损的:两刀过后,他一伸手从兜囊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什么呢?一包砂土。刚才他在地上就是收罗这玩艺儿的。
他掏出砂土,朝朱亮就甩了过去:“着土炮!”他们离得很近,朱亮又不把房书安放在眼里,没防到这一手,可就吃了大亏。“噗!”这一下子把朱亮的眼睛、鼻子、耳朵眼儿里、嘴里全灌了砂土,这下使朱亮变成了土地爷。
朱亮一挤眼睛:“哎呀!”房书安趁这工夫,往前一纵,照朱亮就是一刀,恨不得把朱亮戳个透心凉。但朱亮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使,往旁一闪,噌就跳回后台。
朱亮想回后台把砂子收拾好,然后回来同房书安再战。但他一回后台,无形中就等于败了,老百姓哗--一齐给房书安喝彩,一边哄笑,一边高叫:“土炮打得好!”
房书安洋洋得意:“我说众位呀!这打仗分两种,一是功夫,二是智谋,必须文武兼备,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这才称得起帅才。看见我没有?要能耐有能耐,要智谋有智谋,文武双全,若没这两下子,那就只是一勇之夫,不足挂齿。方才那老家伙叫飞剑仙,可厉害哪,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看同谁比,要同姓房的比他就逊色了。为什么?我比剑魔都高,他才是个剑客,差好几级呢!他既然跑了我也就不到后台去揪他啦。-哎,郭长达听见没?你给我滚出来!还有哪个觉得不含糊敢同房爷比试高低就出来!”其实他只不过是拿这些话吓唬人家罢了。
不大一会儿,朱亮在里面洗漱好了,瞪着眼珠子二次来到前台,手里拎着五金的拐杖。看架势,不把房书安拍死,他那口气出不来。房书安一看朱亮又上台来了,心里不由地叫苦:“我的妈呀!”
又一想:算了,我见好就收吧,别等他把我给拍成肉泥可就晚了。于是他假意发横:“嗯一,我告诉你朱亮,就是你要完我也不完,房爷今天要同你拼啦!嗯--你着家伙!”他哈起腰做出要进攻的样子。
朱亮把拐杖一顺,准备迎战,可房书安突然一转身“嗖!”跳下去了,人们往旁一闪,他“吧唧”一声就摔到地上了。仗着他有些功底儿,双腿一缩,摔了个屁股蹲儿。
这也够他受的,疼得直咧嘴:“嗯呀,众位咋不接着点儿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人群里,见到白芸瑞和徐良:“老叔、干老儿,看我这几阵赢得漂亮不?”
芸瑞一拍他的肩膀:“罢了书安,你算给开封府露脸了,祝贺你!”“嗯,多谢老叔!”徐良把脸一沉:“你这个东西,就会耍贫嘴,还不退到一边去!”“嗯,是!”他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再说朱亮一看房书安乘机跑了,把他都快要气疯啦:“房书安哪一-小辈!臭无赖!你上来,要是不上台我骂你八辈祖宗!”
房书安在台下也伸直脖子往上回骂:“嗯,我、我骂你八辈祖宗!老、老兔崽子,有能耐你、你下来!”“你上来!”“你、你下来!”两个人这样台上、台下对骂。
山西雁徐良很生气:“房书安,不要叫唤啦,挺大人,不怕人耻笑吗?”“嗯,是是是!您看他没完没了的,我、我能不还嘴吗?”徐良没理他,跟白芸瑞商量:“兄弟,三哥我上去,会斗朱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