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生成的催泪猫视频获得了数百万的观看量和忠实的粉丝，模糊了垃圾信息和艺术之间的界限。这是算法，还是互联网想要的？

网上有很多著名的猫，但可能没有一只猫比Chubby更能让人流泪。人们对Chubby的描述各不相同，但它总是胖胖的、姜黄色的、由人工智能生成的。它让数百万人感到困惑、愤怒，也赢得了他们的心。人工智能生成的催泪猫视频获得了数百万的观看量和忠实的粉丝，模糊了垃圾信息和艺术之间的界限。这是算法，还是互联网想要的未来？

TikTok和YouTube Shorts上的内容创作者通过AI生成图片幻灯片讲述了Chubby和他的家人的故事。TikTok帐户@mpminds最近发布的一段视频以Chubby和他孩子Chubby Jr衣衫褴褛的形象开场。Chubby举着一块纸板牌子，上面写着“Will Purr Fro Eood”。在接下来的图片中，我们看到Chubby在一家杂货店偷东西，被警察逮捕，心烦意乱的Chubby Jr的命运未卜。

最后一张图片显示Chubby在监狱里，梦见他的儿子。该视频的观看次数超过5000万次，评论68,000条，用多种语言撰写。

Chubby并非孤例。近几个月来，类似的内容充斥着社交媒体。今年3月，有报道称，用虾制作的怪异人工智能生成的耶稣图像在Facebook上爆红，让观察者感到困惑，并获得了数百万的浏览量。这些帖子非常受欢迎，以至于许多人猜测社交媒体的参与来自被编程为假扮人类的机器人网络。但随着这种新型猫咪视频的出现，很明显互联网已经发生了转变。毫无疑问，Chubby和他人工智能生成的猫咪朋友正在大量吸引真人的注意力和情感。它提出了关于艺术与技术交汇的新问题，或许也为互联网的未来提供了愿景。

大多数视频都把猫咪置于令人沮丧的人类情境中。Chubby Jr面临校园欺凌。Chubby沉迷于香烟。猫咪们被征召参战。在过去三个月里，几乎所有视频的配乐都是由人工智能翻唱的Billie Eilish的《What Was I Made For》，歌词被换成了喵喵叫声。在此之前，标准歌曲是人工智能翻唱的Sia的《Unstoppable》。

“不能让大家知道我为此流泪了”，@relatablecutecats（16万粉丝）在TikTok上对Chubby Jr考试不及格的典型评论如是说。另一位观众在一段Chubby Jr和父亲一起吃麦当劳时被鸽子绑架的视频中评论道：“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中，只有这件事让我感到难过。”

人工智能生成的猫故事客观上很奇怪。它们也非常受欢迎，而且争议颇多。但无论Chubby是否是人们上网时寻找的内容，这都是互联网为我们提供的内容——至少目前如此。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

猫和新媒体：完美搭配

无论是脾气暴躁、弹奏键盘还是“Nyanning”，猫咪一直都是数字文化的核心。阿拉巴马大学教授、《互联网是猫咪的天下：动物形象如何塑造我们的数字生活》一书的作者杰西卡·马多克斯(Jessica Maddox)表示，猫咪内容之所以受欢迎，不仅是因为它们很可爱，还因为“猫咪形象是可以塑造的……我们可以让猫咪形象代表任何我们想要的意思”。马多克斯说，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用猫咪的声音给彼此写信，并打印出猫咪的照片与朋友分享”。

随着meme文化在网络上扎根，猫咪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热门话题。随着技术的进步，宠物爱好者们已经不再只用猫咪照片，而是用人工智能来生成它们。Midjourney、ElevenLabs和DALL-E等免费且广泛使用的人工智能生成器的出现改变了网络的外观、感觉和格局。这些人工智能生成器将强大的工具交到任何有互联网连接和足够胆量的人手中，从而催化了新型网络内容的快速发展。

“我从2024年1月开始创作，”查尔斯说，他是热门账号@mpminds的创建者，为了保护自己的职业声誉，他要求不透露全名。“我看到另一个账号制作了人工智能生成的猫咪图片，内容不一样，但氛围差不多。我把它重新混合起来，编成故事，还创造了Chubby和Chubby Jr.的角色。所以在我之前，它可能已经勾勒出了一些轮廓，但我走上了这条路，对一些东西进行了定制，让它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许多创作者都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利用人工智能工具重新融合现有文化，就像其他互联网用户对电影、音乐、政治和其他一切进行即兴发挥一样。“我知道在TikTok上赚钱的潜力，而且我发现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非常受欢迎，”在法国从事金融业的查尔斯说。“在猫视频之前，我尝试过不同的想法，猫视频真的火了，所以我坚持了下来。”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人工智能是如何融入社交媒体的，无论是功能还是可分享的内容。有人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分享一篇由人工智能生成的热门社交媒体帖子”，马多克斯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出现在网络上，她表示，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小猫争议

用户和研究人员注意到，所谓的“AI垃圾”数量有所增加，即人们使用AI生成器大量制造的低质量内容。最著名的例子可能是2024年初的“虾耶稣”研究，斯坦福大学和乔治城大学的研究人员记录了Facebook上AI生成的垃圾账户网络。这些账户每天发布数十次超现实的AI生成的图像，获得了数亿个赞和浏览量。据报道，2023年第三季度，一篇AI生成的帖子跻身整个平台上浏览量最高的十大帖子之列。

通过加入平台的盈利计划或将观众引导至外部链接和服务，创作此类内容的用户可以获得收入。教别人用人工智能创作内容也可以赚钱。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人工智能猫故事创作者出售课程，指导学生如何最好地获得关注并赚钱。

“人工智能使大规模做到这一点成为可能，所以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负责虾耶稣研究的斯坦福大学前研究主任蕾妮·迪雷斯塔(Renée DiResta)说。人工智能生成器允许垃圾邮件发送者发布大量内容，速度快，这意味着他们有更多机会攻击病毒式传播的移动目标。据迪雷斯塔称，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垃圾邮件发送者和诈骗者还利用社交媒体算法，这些算法更擅长推荐内容，而不是评估其准确性或相关性。

2023年，在人工智能生成的工具使垃圾邮件发送者能够轻松生成大量内容的同时，据报道，Facebook对其算法进行了修改，以便为用户提供更多来自他们之前没有互动过的账户的内容。再加上标记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系统不完善，这引发了一场完美风暴。

理解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崛起的一种方式是将其视为社交媒体算法本身的结果。Facebook或TikTok等算法每天过滤数十亿个数据点，并通过自动化程序（其中许多涉及人工智能）评估内容。除了管理庞大网络中的内容流之外，这些算法的偏好还会积极塑造这些内容流，决定哪些内容会流行，哪些不会。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可以通过战略性地首先迎合算法的偏好，其次迎合人类受众的偏好来取得成功。“机器正在为机器制作内容，”迪雷斯塔说。

但机器仍然需要真人提供一些创意。“我相信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可以成为艺术，但生成人工智能内容的人对结果起着重要作用。”查尔斯说。与人类插画师的工作相比，人工智能图像生成器可能承担了大部分工作，但创意和主题是像查尔斯这样的创作者必须想出来的，他说制作一个猫故事视频仍然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无论以何种标准衡量，查尔斯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无论是点赞和观看次数，还是观众的情感反应。

但它是艺术吗？

“我最初的反应主要是，‘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画家丹尼尔·查蒂尔(Daniel Chartier)在他的TikTok For You页面上第一次看到了这些人工智能猫的故事。“我经历了悲伤的五个阶段，最后终于接受了。我发现它们真的很难过，这让我很难过。”

对于经常以动物为主题的Chartier来说，不完美是AI猫故事美学的关键部分。Chubby和其他猫在图像之间很少保持一致：服装和皮毛图案会发生变化，背景也会发生巨大变化。但尽管AI生成器存在不一致和偶尔的幻觉，他说猫故事仍然引人注目，因为它们“具有毁灭性”。Chartier说：“我只是喜欢我可以投入到这些角色中，而其他一切都很愚蠢。这似乎不会让人产生情感，你可以创造任何看起来像这样的东西，但有时它很成功。这种对比很棒。”

查尔斯同意这一观点。“好的猫咪视频结局是悲惨的，令人心碎的。首先，我想自娱自乐，让猫咪陷入疯狂的境地。我还发现悲伤的视频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因为它们能引起观众的同情。”

从一个明显是人工智能生成的视频中感受到真实的情感反应似乎是人们想看到Chubby遭遇不幸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许多人工智能猫故事的评论中，用户表示，他们是被TikTok用户@b.ajasiii在6月份发布的另一个更火爆的视频吸引到这些视频的，视频中一个幼儿在观看人工智能生成的猫视频时哭泣。

该视频获得了1.73亿次观看，并被Billie Eilish转发，她的歌曲被用在许多AI猫故事中。这引发了其他TikTokers拍摄他们的孩子对猫故事的反应的潮流。“那是AI猫潮流的关键时刻，”查尔斯说。“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爆红了。但那个视频让我的账户更加火爆。”

但许多人对这种趋势并不感兴趣。一位名叫Tommy Guacamole的创作者制作了一段视频，嘲笑人们对猫咪视频的反应。有趣的是，这些猫咪帖子能够如此轻易地操纵我们的情绪，但“我认为人工智能内容是垃圾，真的毁了互联网”，他说。

AI猫故事并没有试图掩盖它们是使用AI制作的事实。TikTok和YouTube都要求创作者将AI生成的内容标记为AI生成内容，而猫内容账户通常也遵守这一规则。一些账户甚至在用户名和个人简介中将自己标为AI账户。但它们是由AI生成的这一事实似乎并没有阻碍观众的心弦。

查尔斯说道：“我不确定这个项目会走向何方，目前，我将继续发布原有的内容，看看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