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丽

作者：小雅

我今年55岁，是湖北襄阳人。一个月前，我去了女儿家过年，待了一个星期就离开了。

看到我回来了，邻居老李感到十分诧异：“你怎么不在女儿家多待几天？你家里又没有什么事情。”

是啊，我老伴去年就去世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现在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女儿了。

想到女儿，我就叹了一口气，跟老李讲：“老李啊，我的小棉袄被人穿走了，现在我就一个人了。”

我回顾着自己55年的岁月，发现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就只有我的老伴老何了，可是老天爷太残忍，这么早就把老何带走了，让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界上。

1968年10月18日，我出生在了湖北省襄阳市的一座小山村，我是老王家的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作为家中长女，自打我记事起，我就不得不为父母分担压力，帮着照顾弟弟妹妹。那时的我什么都干过，下地干活，除草打药，喂鸡喂鸭，在饥荒时跟着父母一起上山挖野菜野草，甚至吃过树皮。

记得最困难的时候，家里的食物不够吃，我妈会把稠的捞出来给我爸和两个弟弟吃，我、我妈和两个妹妹都只能喝稀的垫肚子。

那时，我们很早就上床睡觉，却饿得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更可怜的是，我第二天还要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活，锄头挥着挥着就挥不动了，总是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蹲在地上很长时间也缓不过来。

家庭条件这么糟糕，我又是女孩子，自然没有读书的机会。我帮父母干活干到了22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我的老公姓何，比我大一岁，是另一个村里老何家的大儿子，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结婚之前，我们两个人只见了一面。我们之所以能成一对，是因为双方父母都抱有一个想法，换亲。

所谓换亲，就是双方家庭都有儿女，家里都很穷无法给儿子娶媳妇，又没有血缘关系，于是我女儿成为你家儿媳，你女儿嫁入我家做儿媳妇。

看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说这是违法的，可是在那个年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再说了，我既没有文化，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婚姻大事不听父母的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我嫁入了老何家，成为了老何家的大儿媳妇，老何的妹妹成为了我的大弟媳妇。

婚后第三年，也就是1994年11月4日，我生下了女儿，她也是我与老何唯一的孩子。

本来，女儿出生后，想要抱孙子的公婆是很不满意的，他们不仅不愿意伺候我坐月子，还要求我再生一个。

老何听了之后，十分不高兴，跟他父母说：“再生一个养得起吗？”

相比于我，老何虽然也没读过书，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十分执拗，凡事只要他不点头，公婆也拿他没办法。

等到我身体恢复了，老何就决定外出打工赚钱，为了不让我们母女俩在农村老家受委屈，老何就把我们一起带走了。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过上了虽然贫困但是安静的日子。

我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跟着老何来到了武汉。当时，老何有一位发小正在武汉一家的工地当工人，老何带着我们找到了他。

没过多久，在发小的帮助下，老何也成为了那里的一位工人。包工头看到我们带了孩子，很好心地分了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样板间给我们起居，这让我们感激不已，这也是我们在武汉的第一个家。

在女儿三岁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很窘迫，毕竟我需要照顾孩子，无需去工作，一家三口的开销都靠老何一个人。好在老何有一把力气，能吃苦，包工头人也蛮好的对我们诸多照拂，从不拖欠薪水，·帮助我们度过了难关。

等到女儿三岁了，我也去了工地，给工人们做饭。后来，工地撤了，包工头去了另一座城市，我与老公不打算离开武汉，便另找门路。

女儿七岁的时候，老公跟我说：“媳妇儿，我看了一下，这些年来我们攒了一些钱，我打算去找家里人再借一些，然后开一家饭店，你觉得怎么样？”

我老公和我都擅长做饭，老公的厨艺比我还要好，我想了一下，也觉得开饭店比辛辛苦苦搬水泥要好一些，同意了他的建议。

我们回老家找亲戚们借了一些钱，加上原来的积蓄，凑齐了开饭店需要的费用，完成了所有的步骤，在武汉江夏区开了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刚起步的时候，为了节省成本，我们没有请人，都是老公掌勺我负责招待顾客，刷锅洗碗。那时为了多赚点儿钱供女儿读书，我们每天五点就开始准备，忙到晚上11点才能关门睡觉。

我老公手艺蛮好的，得到了顾客们的好评，加上价格公道，因此引来了不少回头客。我们请了人，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了，给女儿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让她在武汉读书，享受到了比较好的教育资源。

我女儿今年30岁，小时候女儿乖巧懂事，是我们的小棉袄。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与我们越来越不亲近了，也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想，可能是我与老公忙于工作，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时间陪伴女儿，让女儿孤零零长大导致的。也可能是我们平日里只关心女儿学习成绩，未关心别的方面导致的。反正长大后的女儿总是让我们寒心，让我老公感到生气。

11年前，女儿参加高考，过了一本线。我与老公希望女儿留在武汉上大学，可是女儿偏偏选择了浙江杭州的一所大学，说自己想要去沿海地区看看。

7年前，女儿大学毕业了。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后，女儿带了一个男孩子回家，说两个人打算结婚了，要在杭州安家，男方是浙江温州人，家庭条件跟我们家差不多。

虽然我们不希望女儿嫁到外省去，但想了又想觉得杭州也不算太远，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是没过多久，我老公就跟女儿吵起来了。

我老公打算问女婿要8万彩礼，我们其实早已想好了，我们不仅不会留下彩礼钱，还会再出12万，凑个20万给女儿做嫁妆。

可是男方家不想给彩礼钱，女儿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还为了这件事情跟我老公吵了起来，让我老公感到十分生气。

最终，我们拗不过女儿，只好什么也没要，任由女儿嫁了过去。而老公觉得女儿太过单纯，对男方言听计从，给了嫁妆钱也会很快落入男方的手里，违背了他给女儿傍身钱的初衷，便没有给女儿嫁妆。

没成想，女儿为此还十分不高兴，嫁人后对我们越来越冷淡，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回来一次。

三年前，他们父女俩又吵了起来。那一次，女儿回家过年，本来我们感到很高兴，以为女儿想我们了，可是女儿回来之后就问我们要钱，说他们打算在杭州买房子。

女儿看上了一套首付需要70万的房子，说她公婆只拿得出30万，要我们拿40万出来帮他们买房子。

老公看了之后，问女儿为什么不买套小点的：“你们一个月收入才多少？还得起房贷吗？还了房贷后，你们不要生活了吗？”

女儿不答反问我们有多少存款，饭店现在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反正你们的钱早晚是我的，现在给我买房子是刚需。你们帮我一把，公婆再帮我们一把，我们还愁没钱用吗？”

听到这话，老公十分生气，认为女儿不学好，就知道啃老，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女儿跟我们吵闹了三天，见我们不松口，气呼呼地跑了，直到老公去世了才回娘家。

一说到我老公去世，我就感到锥心之痛。2021年九月份，老公突然咳个不停，痰中带血，还感到胸闷气短。于是我带老公去了大医院进行检查，当我们看到肺癌晚期这四个字时，瞬间感到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老公比我镇定多了，询问了医生病情是否有好转的可能，医生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了：“发现得太晚了，即使进行化疗，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哭了个死去活来，拉着医生的手，哀求对方救救我老公。老公拦住了我，让我不要为难医生，坚持要回家。

回到家里，看着瘫倒在地嚎啕大哭的我，老公把我扶起来，用温柔的声音跟我讲：“老婆子，我不想死在病床上，更不想把我们毕生积蓄都搭进去。你陪我回老家，好不好？”

我本想劝他积极治疗，但我也知道癌症是绝症，见他主意已定，只好答应了。就这样，我们关了经营了20年的饭店，回到了农村老家，在农村老家住了一年多。

早在老公被确诊为肺癌时，我就打电话给了女儿，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希望女儿回家看看，可是女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直到三个月后才回来。

女儿回来后，也没待几天，只是看了老公一眼。听说老公要放弃治疗，她也没说话，那副态度就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爸爸一样。

等到女儿离开后，老公拿出了一本存折，跟我讲：“老婆子，这里有40万，是这些年来我们开饭店攒下来的，本来我打算等到女儿性子成熟了，明白我们苦心了，再给女儿的。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她改不了了。也许都怪我们以前没照顾好她，光想着赚钱却没有把孩子教好。”

“都说养儿防老，我看女儿这个样子是不可能了。这40万你收着，留着养老用吧！要是女儿孝敬，顾念着你，你再给她。”

我哭着答应了，收下了这笔钱，一直以来我都未动用这笔钱。

去年十月份，老何走了，离开了我，从那以后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只有女儿了。

老何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老家住了两个多月，直到一个月前女儿打电话给我，说过年他们太忙了，回不来，让我去她家过年，我答应了。

腊月二十七那天，我去了杭州。来到女儿家后，我看到女儿一家四口挤在两居室里，住的地方距离公司还蛮远的，感到十分心疼，想着当年女儿想买大房子也不算错。

那时，我就在想，我可以把这笔钱拿出来帮女儿换个大房子，我也可以留在这里养老，不用一个人待在老家了。

然而，还没等我跟女儿商量这件事情呢，外孙的反应就让我彻底打消了念头。

从我来到女儿家的第三天起，外孙每天都要问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外婆，你什么时候走？你不会长住我家不走了吧！”

第一次听到，我以为是小孩子关心我什么时候离开，好奇而已，第二次听到，我还能说童言无忌，第三次听到，我就明白了这话是有人教的。

我问外孙是他想让我走还是别人，外孙一边拿着我给的压岁钱一边说：“爸爸奶奶都在问妈妈啊！他们说你赶紧走，别想待在家里，这是奶奶家。”

“那你妈妈是怎么回答的？”

“妈妈说快了。”

听到外孙的回答，我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外婆的确快走了。

我在女儿家待了七天，绝口不提存款的事情，期间女儿女婿旁敲侧击问到了存款的事情，我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这些年来，饭店生意不好做，要不然你爸当初为什么放弃治疗？我们为什么不继续开下去了？”

女婿应该是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了，对我的态度更加冷淡了。大年初四那天，我说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跟女儿女婿告别，他们既没有挽留，也没有提出送我。

回到家里，我看着老公的遗像，握着存折，心也平静下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姻是女儿的选择，不顾父母的感受也是女儿的选择。既然如此，过得好与坏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还是老老实实照顾好自己的晚年生活吧！

END.

今日话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王丽？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