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咱也讲了,一开始,洪秀全觉得住到这儿,太别扭了!房子那么老多,空荡荡的,房子也高也大,觉得孤独寂寞。时间不久,习惯了,觉得房子也矮了,也狭窄了,总是叫手下人扩大房间。
现在蒙德恩给他修了九九八十一间朝王殿,那天王府方圆十里,就他在这住着,楼台殿阁那就没数了!尤其他的后宫,修得就更漂亮!当时材料不足,怎么办呢?
也有主意,蒙德恩给他献的策,把明故宫扒了,明朝有故宫,那故宫留着也没用了,扒了!砖瓦木料运到这儿来,都能使唤。另外不够,没有关系,还有庙呢!把庙扒了!
金陵那庙也多呀,附近庙也多,去扒了,把砖瓦木料送到这儿来。两三万人日夜施工,您算,修了这么长时间,它能不气派?他是天王,文武百官,包括东、北二王在内,有什么好东西都得给他进献。金银财宝,是堆积如山。
现在的天王洪秀全,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变了俩人!洪秀全就觉得:我是天父的二儿子,原来自己瞎编的,胡说八道,现在就觉得编对了!大概我真是天父的二儿子。你看不价,我怎么能有今天?
他是这么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偶尔蹦到脑袋里头一个特殊的问号,他拿嘴说出来,马上就有人执行。他随便做梦,胡说八道,也有人给照办,你看这玩意邪门不?他觉得这都是天意,这是天父的意思,我是至高无上的,我应该这么享受!就在天王府里头为所欲为。
现在洪秀全享受的,连那个满清皇帝都享受不着,你看那个满清皇帝,他有正统思想,一张嘴,还有列祖列宗,还有祖训,还有遗训,皇上想怎么干也不好使!那些大臣们在那跪下,哭哭咧咧,就不答应,皇上也没辙,所以他还受点约束。
洪天王不受约束,我是拜上帝会的,什么列祖列宗?没有啊,除了天父天兄,就是我说了算!我想怎么地就怎么地!哎哟!折腾个乌烟瘴气,那个腐化堕落到了极点!
那些生活细节咱不必细说,就在他后官之中,那些红粉娇娃多达三千多人!最小的十四五,大的十六七,没有超过二十的,都是些女孩子。这些女孩子是任他摆布,他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地怎么地。除了他跟他儿子之外,没有第三个男的了!
另外,洪秀全也感觉到日久天长了,没什么滋味,这些女孩虽然长得都挺漂亮,虽然也描眉打鬓,无非是一种玩物而已!不贴心。长了一看,还得是我老伴!
老伴是谁?赖氏王后,也是王妃,原配的夫人。那个赖氏就是赖汉英他姐姐,二人成亲之后,给他生儿育女。
另外,赖王后也不容易,就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一直跟随在丈夫身边,也可以说,她是洪秀全头一个教徒,既是洪秀全的夫人,也是洪天王的奴隶,兢兢业业。
行军累了,给丈夫洗脚;洪秀全睡了,给洪天王补衣服;洪秀全休息,她在外头挡驾,告诉旁人:“不要影响天王休息。”
这是在行军的时候,有时候吃不上饭,赖氏不吃,给自己的丈夫吃,洪秀全受了伤了,千方百计给包扎。有时候化了脓了,赖王后就用嘴往外吸,就这样伺候自己的丈夫,太贴心了!
那么现在贵为王后,她一开始,也是不习惯这个生活,这跟当初它不一样!在官禄布村的时候,挽着裤腿,下地干活,跟那些姐妹们有说有笑。
现在王宫里头有尺寸,说话这玩意还有规定!另外最使她难过的是,发现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感情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洪天王到她这屋里头坐一会儿,两口子一嗑扯。
你看,两口子无话不说,说着说着就走板了。怎么叫走板?就回忆起当年在农村那时候的情形,赖后一高兴:“你看咱们那阵种地,有打有闹的,那阵谁上咱们家?有几顿没吃上饭?”
讲得正高兴的时候,洪秀全脸沉下来了,不爱听,什么意思?你提过去那些事干什么?让这些女官听着,她们瞧不起我!你怎么把底给泄了!为这个事,洪秀全翻了几回脸,斥责王后:“往后你少说话!乡巴佬土包子!有失天王的尊严!”
这家伙,王后受不了,偷着哭,掉眼泪呀!看来这夫妻关系是要黄啊!不敢说个不字。洪秀全不来,不敢去请,洪秀全不叫,不敢去见丈夫,自己就在那一眯,用眼泪洗脸。
除了这个赖后之外,洪秀全也有贴心人,他又娶了两个妃子,一个叫谢妃,一个叫方妃。谢妃今年二十岁,这个谢妃是什么地方人呢?
是武昌的,在太平军攻打武昌的时候,兵荒马乱的,谢妃跟着自己的父亲逃难,结果落到清军之手了。清军把老头儿给杀了,一看,呀呵!这大妞长得真水灵!真漂亮!打算轮流取乐。
正这时候,遇上太平军,正好,太平军最高的指挥官就是那个蒙德恩,杀散清兵,把这谢妃给救了。救了之后,闲谈之时候,就问她:“你哪的出身?你是干什么的?”
谢妃把自己的经历一讲,蒙德恩一看,长得真漂亮,学问也好,偷偷地送给洪天王。洪天王高兴,来者不拒,一看这姑娘长得好,还有学问,就把她选为妃子,这是头一个妃子。
哎呀,谢妃这姑娘一合计:我已经是这样了,当了王妃也不错!得想什么办法取悦洪天王?她又年轻又活泼,能唱能跳,琴棋书画也会两下子,因此洪天王非常高兴。
没事朝散之后,或者心里烦闷,就到谢妃的房中,由谢妃陪着下下棋,两个人谈谈古诗,唉,挺合得来,这是她一个宠妃。
另外,不久又选了个妃子,叫方妃。这方妃更了不起了,怎么回事呢?她爹是个商人,她从小跟着她爹上英国、上法国、上德国做买卖,家资巨富,有的是钱!
小孩这脑袋好使,到了国外之后,就学外国话,因此这个洋文哇啦哇啦的,说得特棒!另外,也有学问。后来在战乱之中,她爹死了,她也被裹进太平军。
十六岁到太平军,后来经过选拔,成为妃子。天王发现她与众不同,长得漂亮不说,这个外语说得太好了!今年十九岁,有时候洪天王好奇,就打听法国什么样?英国什么样?德国、意大利都什么样?
她就给他讲见闻,天王听着,特别高兴,丰富了知识,也明白许多外国人的事。咱再举个例子,就是洪天王打进南京不到一年的时间,英国重视上了,英国一看,在古老的中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
现在这个洪秀全创立什么拜上帝会,占了中国半壁江山,迟早有一天,完全可能占领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那么我们的外交政策就必须有所改变。究竟这个拜上帝会什么宗旨?洪秀全对大英帝国持什么态度?他们打算摸摸底。
故此,英国女王派来一个特使,率领庞大的代表团访问南京,坐着军舰来了。事先打好招呼了:我们不是打仗,没有恶意,我们是访问,因为我们信的教都差不多少,我们要了解什么叫拜上帝会。
天王洪秀全呢,有点抓瞎,找了很多翻译,都不称心。方妃说:“英国人嘛!我对英语是最熟不过了,我可以给你当翻译。”天王大喜,就在那一次天王朝会之后,接见外国使臣。
第一次见面,洪秀全挺威风,不卑不亢,旁边站着方妃,女妃子,观之不雅,给她化了装了,女扮男装,带着朝冠龙袍,长得又漂亮,在旁边一站。
等谈判的时候,完全是她给做翻译,哇啦哇啦哇啦,来回一翻,连英国人都感到惊奇!呀!英国人就说你看这个,洪天王行!这个人早晚必成大事!另外,站在他身边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不知道是女的,哟!这英语太好了!称赞得不得了!临走的时候还送了纪念品。
这一下子,方妃立了功了,身价倍增!洪天王另眼看待。因此后来,又经常上方妃的房中,因为那个方妃她懂得外国的事特别多,还有一架风琴。那年头管风琴不叫风琴,叫八音盒。方妃弹的风琴特别好,而且都是西洋曲子。
有时候她一弹这个曲子,洪天王如醉如痴,站到后头听着。这玩意好唉!你说就这么一个木头盒子,脚底下一蹬,手这一扑棱,就出这么些音,胜过我们多少乐器!比那笙、管、丝、箫强得多!他就开始听这个乐曲。逐渐地,跟方妃的感情也非常融洽。
咱就这么说吧!洪秀全在天王府里头有三个可靠的人,糟糠之妻赖王后,另外就是谢妃、方妃,其他那些个,他也有比喻:她们就是园中的花草,看这花不错,摘一朵,不好扔了,也就是仅此而已!
这洪秀全就贪图着安逸,后来觉得:让我这两个妃子过得能愉快一点,因此在天王府后院,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后林苑。
后林苑什么意思?就是御花园,必须得有排场。上万工人,日夜赶工,蒙德恩在这监工。修好了,洪秀全一看:“不行不行!一般一般!没什么独特之处,不行不行!”
蒙德恩害怕了,这怎么办呢?怎么设计天王也不满意。正在这时候,有一天,天王他哥哥洪仁发进了宫了,来看兄弟来了。他是国宗啊,有这特殊的权力,见着面之后,跟洪秀全哥俩儿唠了几句嗑。
洪仁发是大老粗:“我说兄弟,你现在混得不错呀!哎呀!我来一次变一个样,来一次变个样!你瞅这房子有多高!能有好几丈高!我说这都贴的什么玩意儿?真好看!花花绿绿的。我说兄弟,到了你这份儿上,你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大哥,我是心满意足了。你没见过这个?”“我上哪见去?”“今天我闲着没事,领你到后宫溜达溜达!”“唉!好好!”
哥俩儿肩并肩往后边走,洪秀全来了兴致,给他介绍:“这是我读书的房间,这是我办公的房间……”
把洪仁发看得都傻了:“人要到这份儿,行了行了!哪怕这么过一天呢,死了也不冤!对不对?不白披人皮啊!咱乡巴佬,种地的,没想到有今天!嘿嘿!太好了!太好了!哎呀,我们跟着你也沾了光了!"
说着笑着到了后边了,后边拿个席子拦着,里边属于禁地,属于皇宫的范围,警戒森严,席子外头是工地,怕那些工人跑到这儿来,旁边有个土山,土山有一座八角凉亭。
洪天王领着大哥上了凉亭了,有人搬来两把椅子,居高临下看底下施工。那家伙!上万人在这干活!洪仁发看看:“天王,那堆,那大土堆是什么?”“哈哈!你好好看看,怎么叫土堆呢?那是后林苑一座假山!”
“假山呢?不像不像!什么玩意儿!那玩意儿一看就是假的!那个假之中得透着真那才行。名曰假山,跟真山得差不多!你记着咱家乡双脊山,那多漂亮?你远处一看,哎哟!云雾缭绕的,美极了!应当修个那样的!”
唉,一句话给洪天王启示了:“对!假山得不假!把蒙德恩叫来。”蒙德恩来了:“参见天王!”“怎么搞的?到了现在,天王府的工程不能告竣!就这么个后林苑,你说费了多大的劲?修改了几次,这假山这叫什么玩意儿!你站这往下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不久就是本王的寿诞之日,我打算宴请百官,就在这后林苑举行。你说到现在不能完工,你叫我多着急!”
“是是是!天王责怪的对,无奈这……我选不出好图纸来。”蒙德恩这个溜须也是不太好打的。正这时候,洪仁发说话:“唉,我说兄弟,我想起来了!进了咱们小天堂不久,有一次我领着弟兄们到一个什么府,是清妖一个大官家里头。人都跑光了,他有个后花园子,我溜达来着。”
“哎呀!我进去就把我吸引住了!那小花园不大,正中央也有一座假山,我就蹲那看半天,你怎么看怎么是真的!就像我刚才说的,跟咱家乡那双脊山差不多少,当然没有云雾了。”
“你看那假山上也不知撒的什么籽,长出绿毛毛来,四季常青,老是被绿色覆盖着,你瞅着心那么痛快!另外,山间那小路曲曲弯弯,每到一处,还有小亭子,亭子里头还有人坐着休息。”
“你说那玩意儿整得跟真的一样不?转到后面我一看呢,哎呀!假山周围都是水!那水能有六七尺深,往水底下一看,白沙子铺底,倍儿清!一眼能看到底。”
“不像咱家乡那水塘似的,上头绿水,底下是污泥,人家这没有!另外,都养那么长的大金鱼,那鱼奇形怪状的。”
“另外,那湖里头还有两只小船,我还坐上溜达那么一会儿呢!哎呀!美极了!坐上小船一看这假山,闭上眼睛,怎么想都是真的!飘飘然好像入了仙界!你说人家怎么出来的?”
“另外我再告诉你,可有意思了!我发现那假山旁边趴着个玩意儿,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等到近前,把我吓了一跳!是一只千年大乌龟!一看有人来了,‘嘣’一下跳水里去了。”
“哎呀!经过之后我还乐了,那玩意儿真有意思!现在我把那大乌龟捞到我们家去了,我养起来了。我说你是个天王,你想啥没有呀!修那么个玩意儿费啥劲呢?有人有钱,你就修呗!你要使用上好人,那肯定不到几天就能完工,你还能心满意足。”
“有道理!有道理!你看我大哥虽然是个粗人,是个乡巴佬,他说这玩意儿有道理!蒙德恩!”“在!”“听见没听见?”“我全听见了。”
“就按我大哥所说,给我修一座假山,挖一座人工湖,湖里面还要有船,山上还要有景致,比我大哥说的还要精美,懂吗?限你半月时间,给我完工!”
蒙德恩一听,跪下了;“天王万岁,您就宰了我,我也完不了工!这不是说呢,这费工程费老了!重新修,还得挖湖,半个月哪行?您容期缓限,容期缓限!”
“我算算,我十二月初十的生日,现在还有40天。就这样,我给30天时间,或者35天,必须得完工!要不完工提头来见!”
蒙德恩睡不着觉了,连夜晚间把工头找来了,把设计人员找来,把意思一说:“你们听着啊!完不了工,我也活不了,你们也活不了!”
按照天王所说设计,“啪啪啪”,一夜之间把图纸都献出来,最后蒙德恩选了一张,还行,请示天王。洪秀全一看:“就照这样施工吧!”
这就算降了旨了。蒙德恩又调集人,人没那么多呀!你就说,人是有的是,干这种活的人不多呀!怎么办呢?这湖还要扩大,这一扩大,就通到后宫去了!
这后宫还不准男人进,这不是矛盾吗?后来他请示了洪秀全,洪秀全说:“这样吧!这不芦席拦着呢吗?外边叫男人干活,不准进入后宫,后宫有的是女人哪!那么从女官中选出来身强力壮的,在席子里边动工。到后来一通了,把席子一撤,不就完事了?”
蒙德恩一听,这主意不错,还得说天王聪明!就在天王府里边选出四百名女工,女人发扁担、箩筐、铁锨、钎镐,命令这四百名女官,跟男人一样,起早贪黑在这施工。
一开始,这女孩子们平时在宫里受约束,笑不敢笑,喊不敢喊,到了工地上,她不一样!两人一副架,刨的刨,挖的挖,挖这湖就是挖土呗!干点苦力活算个什么?特别高兴,吃得也香,睡得也香,越挖越深。
后来不行了,而且这些女官当中,多数都是裹足的,都是缠足的,天国来了之后,不准她们缠足了,放开脚了,就放开,她也残疾,跟正常人不一样!
平常走路还可以,肩头上一有重量一压,日夜不停一干活,那脚能受得了吗?绝大多数把脚都磨烂了,疼得钻心,叫苦不迭!
二十天之后,越挖越深,底下见了水了,还得往上抽水,就更困难了!眼看到了冬天十一月,雪花翻飞,冻冰碴儿,怎么办呢?先用火烤,化了之后,再抠这冻土,更艰难!施工缓慢,老也完不了工。
洪天王挺不痛快,这天领着人到了八角亭假山上,亲自监工。一看哪!也不像收工的那个样,早呢!他这火就上来了。洪秀全往下看了看,这些女人还在这干着。
“把女工头给我找来!”“是!”时间不大,四个女工头来了,都是大姑娘:“参见天王!”“你叫什么名?”“我姓杨,我叫杨长妹。”“你们工程怎么干的?这么些人吃白饭!”
痛责一顿,而且限令三天必须得完工,不然提头来见!这就叫不讲道理,拿别人就不当个人了!蒙德恩也在旁边站着呢,吓得直哆嗦。洪秀全一转身:“蒙德恩!”“臣在!”
“朕说话你听见没?三天必须得完工,不完工,你可小心着!”“臣遵旨!”“下去吧,下去吧,快挖去!”洪秀全气呼呼地走了,蒙德恩回去可受不了了!
他一琢磨:三天?三十天也完不了!我的天王,你亲眼目睹啊,天寒地冻,那冻土比石头都硬!那是好挖的吗?这些女孩儿都累坏了!听说有几个,都活活累死了!这怎么办呢?三天完不了工,根据天王的脾气,恐怕这些女孩子一个也活不了!她们死活倒是小事,我也活不了!这怎么办?
哎呀,蒙德恩急得一晚没睡觉,第二天突然想起来了:走后门子!上哪走后门去?想起来赖王后。赖王后人不错,过去都是本乡本土的,无话不谈,跟她讲讲,让她给求求情。老夫老妻的了,怎么地天王也能赏个面子。
就这样,蒙德恩托出人来,背着洪秀全不知道,第二天进后宫来见赖王后。也就他呀,他是宠臣,旁人能见得着吗?当宫女说明了:“蒙德恩要求见王后!”
哟!王后一想:蒙德恩,我太熟了!老也没见着了,真怪想他的。“快传见!”时间不大,蒙德恩低着脑袋,提着袍子,来到王宫的后宅。一看王后在那坐着呢,蒙德恩就跪下了:“臣罪该万死!蒙德恩叩拜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后对这种礼节很不习惯,农村长大的,蒙德恩不但是本乡本土的,种地的时候常见面,说说笑笑的,何等轻松!你看现在可好,都穿上唱戏似的袍子了,规规矩矩,有尺寸,有制度,把人管得都呆板了!哪像过去那么自然?
但又没有办法,王后点了点头:“蒙丞相,爱卿免礼平身!快坐下讲话。”“谢王后千千岁!”坐下了。赖王后一看呀,蒙德恩怎么瘦了?变了样了,一瞅他那脸上那个表情,是有大事。“丞相啊,见我有事?"
“哎呀,王后,我这是背着天王不知道来见您。您得救救我!您要不救我,我脑袋就得搬家了!”“噢? 这么严重,你怎么了?究竟犯了什么错了?”
“我什么错我都没有犯,是这么回事。王后请想,您是明白人,外边天气这么冷,地都是冻的!四百来名女孩子干活,本就不出活,而且这金陵这一带的女孩子,过去都是缠足,不像咱们两广一带是散足。”
“虽然说天国进城之后,禁止缠足,把脚放开了,那毕竟她跟正常人不一样。原来在平地挖还行,现在越挖越深,还得抽水,还得破冰,哎呀!难上加难!为此,天王震怒,限令三天必须完工。”
“天呢!一个月也完不了!但是天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说个事必须得办成,办不成他就得生气呀!因此臣保不住命了,那四百来人也保不住命了!恳请王后大发慈悲,您给说点好话!”“啊!是这样啊!”
王后那心跟刀绞的一样,心说,蒙德恩,你哪知道我的痛苦?你看我这外表,我贵为天王后,我是王后,什么六宫的国母,锦衣玉食,吃尽穿绝,使奴唤婢,住到这豪华的宫殿里头,吃喝不愁,但是我心灵上的痛苦你哪知道?我跟天王不是过去那关系了。
过去我们夫妻,生儿育女,虽然说打着赤脚,一块种稻子,一块下地干活,吃的是粗茶淡饭,但是我们有说有笑,我们的困难仅是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发点愁。过后仍然是天伦之乐,夫妻之欢。现在没了!没了!那天王瞅我也不顺眼,我说句话他也不爱听。
但又一想:事关重大,好几百条人命,豁出去了!天王就不愿意,自己这话也得讲!想到这儿,脸上也发烧啊,心有点激烈跳动:“咳!蒙丞相啊,我知道,你回去吧!我是尽力而为!”
“哎呀!多谢王后,就全仰仗着您了!不过我见您这个事,可千万不能让天王知道,要知道了,我更活不了了!”“下去吧!走吧!”
蒙德恩千恩万谢走了,王后一琢磨:我直接见天王去,我就这么一说,他那个人疑心还大,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谁告诉你的?一刨根究底,露了马脚了!还不能那么说。
不那么说,我怎么说呢?我已经答应了,感觉到自己人单势孤,唉,想起来了:现在在天王面前说话最算的,最红火的是谢、方二妃,这俩妃子挺吃香,我找找她们俩去!最好我们三个人联手奏上一本,也许天王能答应。
你看当王后的,也得走后门,又找谢、方二妃。谢、方二妃是小妃子,王后人家明媒正娶,她们属于次要的,你别看吃香,地位不同。迎接王后,三个人坐到一块,赖王后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二妃一听,也深表同情啊!
“这事时间紧迫呀!咱们怎么能趁着天王高兴的时候说?他要不高兴,你还别说。”唉,刚商量完,洪秀全驾到,到谢妃这下棋来了。正好仨都在这儿呢,回避不及了。
洪秀全进来一看:“哎呀!怎么这么巧?你们三人怎么凑到一起了?”编个瞎话吧,说:“我们有点事情,打算请示王后,就这么的让您赶上了!”洪秀全说:“好好!都在这儿,好好!”
挺高兴,叨咕什么呢?洪秀全就说:“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寿诞之日,大家都说太平天国建国快三年了,三周年。另外,又赶上朕的寿诞之日,全国臣民打算热烈祝贺,你们也想一想,怎么样咱玩得开心?你们也琢磨琢磨,怎么过这个寿诞之日?”
大伙儿溜须呗!这一溜须,洪秀全挺高兴,由方妃趁此机会就把这事给说了:“陛下,我偶尔我到后面看了一眼,我听说后边正在挖湖,干得热火朝天的。我一看天寒地冻,那活的确是不好干,那石头太坚硬了!”
“是啊,干的这时候不好,的确施工困难。”“要那样的话,陛下您也别太着急了,有道是,欲速则不达,你一心想好,但是别叫它快,先把它慢下来。是不是这工程容期缓限,拖长几天时间无所谓,活反倒干得更好,更精细。不然的话就挖出来了,乱七八糟的也不开心。陛下您看怎么样?”
那两位在旁边一补充,洪秀全没多想:“可倒也是!可倒也是!朕命他们三天完工,看来是有点急了。这样吧,你别看我嘴那么说,它就是十天八天的也可以。”
唉,天生说完这么句话,三人赶紧谢恩。皇上说话金口玉言,说话得算数!告诉蒙德恩了:“快点干!皇上说了十天八天也行。”哎哟,蒙德恩千恩万谢,日夜在这监工。就十天八天也干不完!
事也凑巧,没几天,东王九千岁杨秀清领着几名女官来见天王,洪秀全接待,两个人就谈起来。
杨秀清就说:“二哥,快到了您的寿诞吉庆,小弟已经通令,合朝文武,军民百姓将热烈祝贺二哥的吉庆,现在全都动起来了!油漆彩画,完全着手做了准备。届时小弟牵头,给二哥祝寿,咱们得好好热闹热闹!”
“是啊!是啊!兄弟,难为你一片苦心哪!二哥我就算领情了。”“二哥,我听说您的意思,要在新建的后林苑举行宴会,有这事吗?”“有啊!可是到现在后面还没完工,朕正为此堵心。我也多日不去了,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使工程早日竣工?”
“遵旨!我陪二哥去看看。”没事两个人不分彼此,到了后宫土山上八角亭。他们倒行,暖帽皮袍,往那一坐,脚底下都是风磨铜的火盆取着暖,宫娥彩女侍奉着。
杨秀清带来的女官头叫杨水娇,站到身后。这水娇是女官的头领,洪天王背后也站着一大帮女官,两个人坐下来,就往工地上看着。
洪秀全一看,哼!前些日子我来看了,就这样、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这样呢?毫无进展!就一皱眉。杨秀清头一回看,杨秀清瞅瞅:“唉,蒙丞相!”“臣在!”
“你找个人下去问问。我说水娇!”“在!”“你也下去,你问问这个工程什么时候能结束?”“是!”水娇是东王的女官,赶紧提着袍子,陪着蒙德恩下了土山。
这蒙德恩上四外转悠去了,看看这工程怎么样?量一量尺寸。就这么个时候,这个水娇就听有人说话:“妹妹!妹妹!”哟!杨水娇心说:管我叫妹妹,我这还有亲戚吗?
“谁呀!”等甩脸一看,对面站着个女人,披头散发,那俩脚磨得是血肉模糊,瘦得眼眶都塌进去了,都变形了!看半天不认得。“你是谁呀?”
“妹妹,你不认识姐姐了?我不是你姐姐杨长妹吗!”“哎哟!我的姐!”姐俩儿,水娇是妹子,长妹是姐姐。前面咱说过,有个盲人老头拉胡琴,弹三弦,带着俩女孩子上六朝居去卖唱,这就是那对姐妹。
原来呀,经过战乱,姐俩儿全分开了,分别编进女馆,近在咫尺,如隔万水千山!后来一个被编到东王府,一个被编到天王府,都成了宫女了。要不是今天这个情况,姐俩儿根本见不着!
水娇一看,姐姐都变成这模样了!“姐,究竟怎么回事?”“妹子!姐姐活不了了!我是这儿的工头,本来四百多姐妹在这干活,两个月来,累死了将近八十多人,现在还剩下三百挂零。天王限令我们完工,我们完不了!妹子,赶紧给说点好话,不说就活不了了!”
不敢多说,水娇多聪明,明白了。正这会儿,蒙德恩转回来了,就这么姐俩匆忙地分手了。水娇跟蒙德恩来到八角亭,刚上亭,下开雪了,北风嗷嗷直叫,雪花翻飞。
两个人把雪弹了弹,水娇跪下了:“回天王、回东王的话!”杨秀清还挺热心:“怎么样?实测现在有多深?”“回九千岁的话,我跟蒙丞相都实测了,最深的地方八尺五,最浅的地方才四尺。”
按规定,深地方一丈五,浅的地方也得八尺。这好,闹了半天,才挖了八尺多深,浅的地方才四尺,这不差得太多了?天王这火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