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妇人，看上去年纪也就比莲花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却已经梳了妇人发髻。
在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就能出嫁了，这女子十六七岁，出嫁了很正常。
何玖娘看向她，轻轻点点头，回道：“正是，有事吗？”
小妇人点点头，小声道：“我想请何大夫为我看诊，可有什么要求？”
她的位置在何玖娘他们身后，她的丈夫去与其他朝臣攀谈了，这会儿就她一个人。
何玖娘问：“是谁治病，治什么病？”
小妇人瞬间红了脸，半晌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周围都是人，且何玖娘旁边还有陆柏川一个大男人。
何玖娘猜到些什么，不等她回答便说道：“没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去我府上找我看诊，也可以让我上门看诊，准备好诊金就行。”
小妇人没想到何玖娘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好说话，顿时觉得之前听说的五公主的事情都是假的。
“那真是多谢你了，我明日上门拜访能行吗？”
“没问题，你巳时一刻左右来便可，就说是找我看病的，门房会带你进去的。”
何玖娘想了想，明天应该可以睡懒觉，吃过午饭慢慢上班也不错。
“好！”
小妇人高兴地点点头，立刻坐好，脸上喜滋滋的，想等丈夫回来就跟他说。
正说着，五公主就来了，一眼就看见了在跟小妇人说悄悄话的何玖娘，翻了个白眼大声说道：“乡下来的泥腿子就是没规矩！”
她是正对着何玖娘说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何玖娘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跟小妇人说完之后，还笑了笑，这才转过来，吃了一些陆柏川给她剥好的瓜子。
五公主见自己被无视，比之前更气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小宫女悄悄劝住，然后气冲冲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宴的位置是两边分开的，中间留出路来让歌姬舞姬表演，座位则是严格按照官职等级来分配，前面的都是王公贵族，往后才是朝臣。
陆柏川两口子坐的还算靠前，前面的大人物们都还没来，何玖娘做个什么小动作都没人遮挡，所有举动都被对面第一排的五公主看在眼里。
何玖娘就在对面愤然的目光中跟陆柏川秀恩爱，你吃我剥的瓜子，我喂你吃上贡的葡萄，可把五公主恶心坏了。
“真是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五公主一巴掌拍在桌上，低声骂了一句。
心情本来就差，结果坐下之后发现今天的宴席竟然没有陆黑鸭，父皇可是比靖王还要抠门。
听说那个女人为了讨好父皇，给了父皇不少调料包，整个后宫却只有太后皇后和刘贵妃得到了几个，其余人啥也没有。
本想今日宴会能吃上一些，没想到扑了个空，瞬间看对面的何玖娘更不顺眼了！
都怪这个女人，小气吧啦的，也不说多给一些！
“公主息怒，今日宫宴，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不好。想要收拾她还是很容易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惹事的。”
身边的小宫女还算聪明，低声劝阻。
五公主一听，果然收敛了神色，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之前公主在那女人手上吃了亏，奴婢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一会儿看笑话就是了。”
宫女神秘地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宫女是母妃给她的，很是有些心机，这些年来也因为有这个宫女在一旁出谋划策，办成了不少事情，五公主对她很是信赖，笑着点点头。
殊不知，主仆二人说话的内容，已经被何玖娘知道了。
何玖娘大大地翻个白眼，那小嘴叭叭的，生怕谁看不懂唇语似的。
不过，想对付她嘛，这两人还是太嫩了点的。
不多时，人都陆续来齐了，随着一声声：“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老皇帝带着一串后宫嫔妃儿子儿媳们都出来了，何玖娘跟着陆柏川跪下行礼，高喊万岁千岁什么的，喊得口干舌燥，终于喊完了，随着老皇帝一句：“平身。”
大家这才谢恩，站起来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何玖娘吐了一口气，吃个宫宴真是不容易啊。
“今日宴请众位爱卿，一来是为了庆祝朕的身体大有好转，二来则是想让大家鉴赏国宝盘古玉。既然是国宝，就不能一直藏着，是该让大家知道，咱们北炎能世代昌盛，全靠这盘古玉庇佑，若有想掠夺盘古玉者，格杀勿论！……”
老皇帝后面又说了一些场面话，但很多人都在为盘古玉的事情感到稀奇，老皇帝后面说的那些话都没怎么听。
人群中霖王也是虎躯一震，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等老皇帝说完那些话，就开始上菜了，大厅中央歌舞升平，让朝臣们边吃边欣赏。
至于盘古玉的鉴赏环节，那自然是要到最后才能拿出来的。
宫宴不愧是宫宴，菜色都是极好的，何玖娘吃得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其他人在干什么，陆柏川也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生怕饿着她。
这时候有些大臣站起来敬酒，恭贺老皇帝龙体安康之类的。
老皇帝心情好，笑眯眯地应下，本想趁机给大家介绍一下何玖娘牛逼的医术，转头看到那女人只知道埋头干饭，属实有些拿不出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那便是何大夫吧？真是个可人儿啊！”
说话的是坐在下面一些的一个妃子，看上去挺年轻，但也有三十多岁了。
这是惠妃，正好是五公主的母妃。
之前女儿被欺负的事情，她可一直记着呢，只是她的性子不像五公主那样毛毛躁躁的，只想找机会收拾何玖娘。
看见何玖娘一副乡下人的样子，宫宴就真的只会吃东西，眼中满是嫌弃。
可即便是这样，面上依旧笑得很是亲切。
因为她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便往何玖娘身上放，见她手上还端着碗吃得正卖力，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这叫可人儿？惠妃眼睛没事吧？
感受到这些目光，何玖娘一一回以笑容，最终定格在那惠妃的脸上。
淡淡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娘娘真是慧眼识珠，臣妇就多谢娘娘夸奖了。”
周围人没忍住笑了一声，惠妃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她这是在讽刺自己呢！
老皇帝又如何看不出惠妃在故意找何玖娘的麻烦，这宴会才刚开始就沉不住气了，这惠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皇帝不悦地瞥了惠妃一眼，然后直接跟大伙儿介绍道：“不错，那便是一直为朕医治的何大夫，众爱卿别看何大夫一介女子，医术却能压过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朕的身体在何大夫的诊治之下，比之前可好了不少。”
老皇帝这一番话，自然而然地将何玖娘划分为自己人，而惠妃则成了外人。
惠妃脸色铁青，她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可不是为了让老皇帝夸何玖娘，故意给何玖娘撑腰的！
何玖娘还没开口说话，惠妃便又说道：“何大夫真是好福气，能得皇上如此夸奖的人可不多啊！何大夫不仅医术过人，且长得也是倾国倾城，难怪能得皇上如此重视了！”
她脸上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是阴阳怪气的，就是在内涵何玖娘与老皇帝之间的关系。
这下换成老皇帝和陆柏川的脸色难看了，这女人存心不想让人好过。
“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皇帝瞪着她，示意她赶紧闭嘴，偏偏惠妃豁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不让何玖娘颜面扫地，她誓不罢休。
“皇上息怒，臣妾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皇上说何大夫的医术能压过太医院所有的御医，但何大夫给皇上治病的时候，可没有其他人在场，皇上说这种话可不就冤枉了众位御医吗？再者，何大夫长得好看也是事实，臣妾都自愧不如呢！”
说到后面，她还开始委屈起来，仿佛老皇帝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一般。
惠妃表面淡然，心里却慌得一批，她这是公然挑衅皇帝，一不小心就会被打入冷宫或者赐死，但只要朝中有人帮她说话，她就能赌赢，顺便帮女儿出一口气。
老皇帝被气得不轻，觉得这惠妃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平时他的宠爱，竟然都敢这么跟他说话了，这不仅是在跟他作对，也是想毁了何玖娘的名声。
皇帝和臣妻之间那些事，对皇帝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陆家而言，确是致命的打击，往后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的嘲讽。
刚开始五公主见母妃夸何玖娘还有些生气的，没想到是在帮自己出气，心中很是高兴，这个时候不顾宫女的劝阻，站起来说道：“是啊父皇，您总说那女人医术了得，但我们都没见过，谁知道她是不是骗子，父皇的龙体为重，还是要慎重才行。”
老皇帝瞬间有些为难，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理说不清。
本来之间就没什么，且每次看诊的时候，老皇帝宫里的人全都在看着，大家除了吃到一些大瓜，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可那些人都是老皇帝的人，就算有人出来作证，也不会有人信的。
且何玖娘那个脾气，他隐隐知道这惠妃母女俩要遭殃，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皇上，惠妃娘娘所言确实有理，何大夫行医，我等从未见过，不能保证她真有几分本事，不如让她当面展示一番，也能自证清白。”
有朝臣站出来，看似是在帮何玖娘说话，其实也只是想看热闹罢了，毕竟陆家泥腿子出身，却能得到这么多大佬撑腰，谁不嫉妒？
其他人见状，也站出来帮忙说话：“是啊，这是何大夫自证清白最好的办法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何玖娘，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件事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太后开了口：“皇帝，便这么办吧，也能让哀家放心一些。”
老太后七八十岁了，头发花白，雍容华贵，她平日里是很少会出席这样的宴会，但今天也是听着宸王妃一直提起这何玖娘，她甚是感兴趣，这才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有这么多的风波，那更要好好瞧瞧了。
老太后都开口了，按理来说，皇帝是不好拒绝的，但他并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何玖娘，问问她的意思。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阵唏嘘，皇上对这女子，似乎比之前对那妖道还要过分的好。
陆柏川心里也有气，这是一场宫宴，让他媳妇当场展示医术是什么操作？
可每次他要开口，都被媳妇按住，明显不想让他插手。
他拳头握得紧紧的，记住今天幸灾乐祸众人的样子，往后慢慢讨回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何玖娘身上，何玖娘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对着惠妃说道：“想要我展示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希望娘娘能答应。”
惠妃心想她一个以色侍君的女子，一展示肯定露出马脚，哪里还能有什么提出条件的能力？于是爽快答应。
之后，何玖娘看向皇帝和老太后，又说道：“臣妇是大夫，却没有病人，还请皇上同意让臣妇为五公主医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五公主好端端的，何须医治？
五公主也满脸怒容地站出来，刚要开口说话，何玖娘就迅速上前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着嘴，然后将自己杯中的酒给她灌下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导致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
后面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众人看去，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正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公主，那不能喝的，快吐了啊！”
宫女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众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而不等众人开口，五公主就有了反应。
“哈哈哈，嘿嘿嘿，好酒好酒啊……”
她像是喝醉了一样，在大殿之上耍起了酒疯。
可今日的酒只是米酒，并不醉人，且那杯中酒顶多也就一小口，就算酒量不好，哪能这么快就有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