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一直信任美国能给自己带来安全的欧洲，现在越来越意识到它不能再依赖华盛顿的“核保护伞”。

1961年，当苏联和西方之间围绕柏林市控制权的紧张局势加剧时，时任法国总统戴高乐对美国保护欧洲的决心表示怀疑。

在与约翰·肯尼迪会面时，戴高乐将军询问，如果苏联领导人尼基塔·赫鲁晓夫在欧洲各地部署军队，美国是否真的愿意在核对抗中牺牲纽约来保卫巴黎。

自1949年北约成立、美国将核保护伞扩展到欧洲那一刻起，核大国是否愿意冒着自身领土利益的风险来保护远方盟友，就已成为地缘政治的核心问题。苏联对此问题表示怀疑，但从未试图寻找答案。

1961 年 6 月，美国总统约翰·F·肯尼迪（右）在巴黎与法国总统戴高乐握手。

当前，当乌克兰陷入近80年来最血腥的冲突，俄罗斯总统普京频频威胁核武器时，戴高乐将军曾经提出的问题再次在领导人脑海中闪现。

美国总统是否愿意冒在赫尔辛基、塔林或华沙引发核战争的风险？如果没有，法国和英国这两个欧洲核大国是否有足够的威慑力阻止乌克兰冲突进一步蔓延？

现在许多欧洲人非常重视法国和英国的核威慑能力。爱沙尼亚塔林国际防务与安全中心研究负责人托马斯·杰马拉维丘斯表示，欧洲有很多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失去美国核保护伞的影响，并防止遭受攻击的风险。

杰马拉维丘斯表示：“只要欧洲仍有1%的核武器使用能力，其威慑能力就仍然有效。”

这被认为是法国核武器计划背后的驱动力。该国国防军目前拥有约290枚核弹头，部署在作战潜艇和阵风战斗机上。

法国的核计划完全独立于北约，巴黎是该联盟唯一不属于核计划小组的成员。马克龙总统对法国启动核武器的能力拥有完全权力。

英国的核力量比法国小，并且完全融入北约。由于缺乏机载核威慑能力，英国必须依赖美国提供的三叉戟导弹系统来装备其四艘潜艇。这个欧洲国家目前拥有225枚核弹头。英国首相拥有启动核武器的权力，该国明确规定核武器只能用于自卫，包括保卫欧洲盟友。

观察人士称，虽然与俄罗斯和美国的数千枚核弹头相比，法国和英国的核力量相形见绌，但在发生危机时，法国和英国的核力量可以提供可靠的威慑。只要一枚核弹头击穿防空系统的可能性就足以让任何对手限制其行动。

“欧洲的核威慑并不一定意味着它必须拥有更大的核武库。问题在于政治威望，”巴黎战略研究组织副主任、法国政府核政策顾问布鲁诺·特尔特赖斯表示。

伦敦查塔姆研究所研究机构研究员、英国国防部战略与国际事务总司长彼得·沃特金斯指出，北约不需要增加核弹头数量，因为该联盟已经拥有另外新加入的强力会员国。新成员是国防实力雄厚的芬兰和瑞典。

沃特金斯表示：“如果军队规模更大，威慑力显然会更好。如果没有美国，北约的核保护伞就不会那么强大。但英国和法国的核能力也非常重要。”

然而，现实情况是，没有哪个盟友愿意失去美国主导的“核共享”协议中的安全保护伞。根据该协议，美国向德国、荷兰、比利时、意大利和土耳其部署核武器，以确保威慑能力。如果部署了这些武器的国家在美国授权发动攻击后，这些国家的空军可以部署携带核武器的飞机。

2020 年 2 月，马克龙邀请欧洲盟国参加核力量演习，并讨论了法国的威慑如何帮助加强欧洲安全。然而，他的提议并未得到盟友的回应。

德很快就拒绝了这个想法。同年晚些时候，乔·拜登当选美国总统，导致许多欧洲领导人得出结论，认为唐纳德·特朗普政府领导下的北约面临的威胁就像一场“已经消散的风暴”。

然而，风暴并没有真正消失。美国国会的共和党人阻止了美国对乌克兰的额外援助计划，从而阻碍了拜登的外交政策。这使得乌克兰的弹药供应大幅减少，让俄罗斯在战场上获得了优势。

与此同时，特朗普在竞选活动中继续批评北约。这位美国前总统曾威胁称，如果北约盟国没有为该联盟提供足够的预算，就不会对其进行保护。

F-16战斗机于2022年10月参加了在波兰空军基地附近的北约演习。

随着欧洲担忧情绪的加剧，关于在不依赖美国“保护伞”的情况下确保核威慑的讨论也变得更加激烈。罗马国际关系研究所所长纳塔莉·托奇表示，许多欧洲领导人现在对忽视马克龙先生的2020年提案感到遗憾。

“特朗普先生是刺激这个问题讨论的政治力量，”她说。

尽管仍处于北约核计划小组之外，但许多法国官员已开始更多地谈论法国的核威慑力量。他们表示，法国无意分享使用核武器的权利，也没有要求其盟友为其核计划提供资金。然而，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增加常规武器预算的计划可能会与法国对核威慑的投资相匹配。

德国前驻美大使沃尔夫冈·伊辛格表示，面对当前令人担忧的新现实，欧洲国家需要考虑在英法的帮助下建立自己的核威慑计划。

然而，许多人对此表示怀疑。华沙波兰国际关系研究所所长斯拉沃米尔·德布斯基表示：“欧洲的核威慑力量是假设性的，我们不应该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我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政治意愿这样做。”

德国资深议员诺伯特·罗特根表示，尽管美国发生了变化，但对柏林及其欧洲盟友来说，最重要、最合理的事情是集中精力建设常规军事能力和国际工业防务，以期在军事上削弱俄罗斯。

“核威慑力的迅速改变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因为美国的决定而失去威慑力，那么需要很多年、至少十年的时间才能弥补华盛顿留下的差距，”他说。“我们需要关注现在可以发挥作用的领域，以及在特朗普连任时有助于抵消损失的政策。”

许多战略家认为，即使特朗普在11月连任，新任美国总统也不太可能撤回在欧洲的核威慑力量，因为这将削弱美国在世界上的实力。

德国国际与安全事务研究所核专家利维乌·霍罗维茨表示：“随着双边关系恶化，核将是最后一个而不是第一个受到影响的领域。”

美国前驻北约大使、前特朗普政府驻乌克兰特使库尔特·沃尔克同意这一评估。“我认为美国从北约撤军或撤回欧洲核保护伞的可能性并不现实。即使是特朗普先生也不会这样做，”他说。

然而，随着美国总统大选的临近，许多欧洲领导人仍然显得忧心忡忡。德国一些政客已经开始提出德国拥有核武器的设想，尽管这在政治和技术上都被认为非常复杂，而且会破坏防扩散体系，改变现有的核武器。

波兰外长拉多斯瓦夫·西科尔斯基最近访问华盛顿时也暗示了这一问题。“如果美国不能与欧洲合作，为乌克兰反击俄罗斯创造条件，我担心我们的民主国家联盟将开始瓦解。我们的盟友将找到其他方法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以及防范风险。这将引发各国追求先进武器并发起新的核军备竞赛，”他说。

如果英法扩大核保护伞，两国面临的同样问题是是否愿意牺牲巴黎或伦敦。

“这是一个完全合理的问题。你永远不会得到明确的答案，因为核威慑与战略模糊性息息相关，”英国国防部前高级官员爱德华·斯特林格说。

然而，前德国大使伊辛格表示，当欧洲准备好将安全托付给美国时，应该毫不犹豫地信任法国。

“法国更接近。如果欧洲出现核威胁，法国更有可能明白自己的安全将受到威胁，就像波兰、波罗的海国家或德国的安全面临危险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伊辛格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人没有理由相信，如果俄罗斯威胁爱沙尼亚，他们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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