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刺杀霍寻欢失败后,我失去了读心的异能,还落下晕血的病根。
“霍寻欢,老娘是来杀你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气急败坏,连骂人的词都用错了。
他却狡黠地笑道:“盈盈,你流血了。”
我当即晕倒在他怀里。
一
夜色深沉,我穿着夜行衣,摸进霍宅,继续我上次没能完成的任务——刺杀霍寻欢。
循着“牵机引”的气味,我追踪到霍家祠堂外。
霍寻欢就在里面,似乎是在和她母亲谈事情。
我感觉很奇怪,“牵机引”是本门秘制的剧毒,我还没见过中了毒还活着的人。
不过我亲自上门,他马上就要死了。
我靠近窗台,摇动铃铛。
“夺命铃,是罗生门的暗鬼!”
霍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拉住儿子的手,大声叫人。
“来人,有刺客。”
我听见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来,但并不在意。
以我的鬼魅一般的轻功,七步之内就能接近目标,那些侍卫来不及的。
我窜进祠堂内,身影快得如雾如电,掠到霍寻欢面前,横着短刀朝他脖子抹去。
“呛哴。”
我居然失手了。
他好像预判到了我的动作,抬起剑挡住了我的攻击。
怎么可能?
我从小受到特殊的训练,身法极快,寻常人看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怎么可能这么精准的挡住我。
一定是我太轻敌了。
我倚着供桌站住,又纵身跃起,身影融入祠堂重叠的灯影里。
这一次我决定从上面刺下,在他的天灵盖开个洞。
寻常人遇敌,都会神经紧张,加强四周的防守,却容易忽略头顶,所以我料定了霍寻欢必死。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直直朝下坠去,以全身的重量,完成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呛哴。”
我的攻击又被格挡了,而且人还被强劲的内力甩飞出去,撞在了窗台上。
我虎口处传来痛意,想必是刚刚被震裂了,但我不敢低头看,因为拜霍寻欢所赐,上次刺杀失败之后,我落下了晕血的后遗症。
侍卫们已经赶到了,最好的杀机已经溜走,我不得不撤离。
我跳窗逃走,慌不择路,跑到了开阔的莲池。
幸好我的轻功极好,踏着水面的莲叶,跑到了湖心的石塔上。
我听见身后密密的脚步声,四周火光如昼,我竟被沿着湖面包围了。
真可笑,区区家养侍卫,还能拿得下我这江湖第一刺客?
虽然说,这第一的名头有一半是我哥的。
我玩心大起,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就看见几个侍卫冲下水,吭哧吭哧地朝我这里跑来。
但是水里的阻力很大,湖底还有不少淤泥,他们没走几步就栽倒了。
我笑得想死。
但我现在站在小巧的石塔尖尖上,气息一个不稳,我差点落水。
我凭空一跃,飞跃平湖,跃到岸边一株柳树上。
我回过头睥睨着那些蠢侍卫,发现他们像看鬼魅一样看着我。
也对,人怎么可能凭虚御风,跨越半个莲池呢?
其实我用了一根天蚕丝作为牵引,不过夜色深沉,他们看不见罢了。
就这开小差的功夫,霍寻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落在这棵柳树上。
柳树一时承受不住,摇晃起来,我看霍寻欢的样子,好像是要伸手扶我。
我趁机朝他的手腕划去,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这个鸡贼的家伙,居然穿了刀砍不烂的天梭衣。
最要命的是,因为想着一击必中,我这次用了不考虑后果的打法。
一击失手,我擦着霍寻欢的身子朝下坠去。
电光火石间霍寻欢抓紧了我,一个旋转翻身,把我的刀打落,一手扣住我的双手,一手扶着我的腰,带着我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我莫名觉得很熟悉。
但是看到他家的侍卫簇拥上来,把我团团围住时,我没心思想这些。
“都退下吧。她是我的……”
霍寻欢低下头,炽热的呼吸打落在我的脑门上,我有些晕乎。
他似乎经过了慎重的思索!才说出“朋友”两个字。
侍卫们将信将疑的,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不多久都退散了。
莲池边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孤男寡女,而我紧贴着他,被他死死锁在怀里。
如果他这时对我有什么遐想的话……
真是怕啥来啥,他的手沿着我的小腹,攀上我的腰,我吓得浑身颤栗。
“盈盈。”
他温声唤我,附身在我耳边,含住我的面纱,把我的面纱揭开了。
因为这个动作,他松开了我,我恢复了自由,却因为震惊,愣愣地看着他。
他有病吧?
我看着他把我的面纱叠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霍寻欢,老娘是来杀你的,你别不识好歹!”
我气急败坏,连骂人的词都用错了。
二
霍寻欢笑了,玉琢一般的脸,平添了许多生气。
尤其是那泛红的眼尾,在笑意下显得很是妩媚。
该死,这人是狐狸精转世吧。
我咽了咽口水,抬起手就要去取他的命。
“盈盈,你流血了。”
霍寻欢的动作竟然比我还快,他擒住我的手腕,盯着上面的血,眼里居然有几分怜惜。
我一看见手上的血就身子发软,险些要栽到地上。
他慌忙把我揽入怀,一手用衣袖遮住我的伤口,另一只手给我输送内力。
“霍寻欢,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要杀你,你……”
我虚弱得不成样子,嘴里还在骂他。
“盈盈。”
无论我怎么凶他,他都是这个温润如玉的模样,好像我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什么魔咒一般。
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便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太丢脸了,老娘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跟霍寻欢打情骂俏的。
跑回家我才回味过来,刚刚霍寻欢给我传内力的时候,明明是绝佳的刺杀时机。
而我那时好像被夺舍了一样,光顾着听他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了。
该说不说,他的声音真好听,好像掺了某种让人安定的沉香一般。
“你的刀呢?”
酒肆里,我和哥哥日常碰面,他话锋一转,落在这个细节上。
我顿时面红耳赤,实在不想提刺杀霍寻欢失败的事情。
“盈盈,我的活爹,你快说句话呀。”
哥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刀代表‘鬼手’这个名号,要是落在了奸恶之人手里,他们会把自己做的坏事栽赃到我们头上的。”
我感到有些紧张,小声嘀咕,“不会吧……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谁?”哥哥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惹来周围的人注目。
他压低了声音,按住我的手,脸色很严肃地问:“刀落入了谁手里?”
我只好从实招来:“霍寻欢。”
哥哥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很不爽地摇头,喘了几口大气,终究是不得劲,索性靠着椅子瘫倒了。
“我说,你非要招他干什么。”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共用‘鬼手’这个名号七年了,江湖中人都以为我们是一个人。
因为我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我们死里逃生很多次。
可因为霍寻欢,我失去了这个能力,还患上晕血症,从此再也当不了刺客了。
我不放心哥哥单独行动,所以我想把霍寻欢杀了,我认为只要杀掉他,我的能力就能回来。
“盈盈。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哥哥又开了一坛酒,自顾自地猛灌。
在灌了大半坛之后,他才继续说:“其实我以前也有异能,直到我遇见一个女人。”
“你还记得鸟鸟吗?”
我点了点头,那是哥哥第一个女人,从她去世之后,哥哥就变得风流轻佻,好像是在替代品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后来我寻访到几个罗生门的旧部,他们几乎都有异能,而且在初次心动之后,丧失了这种能力。”
“所以我猜想,是因为我们从小在罗生门这种极端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为了保护自己,激发出来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等我们遇到可以托付真心的人后,我们不需要再过度保护自己了,这项能力就慢慢消退了。”
“你就扯淡吧。”
我夺下哥哥手里的酒坛子,只觉得他喝醉了。
“我有一个姐妹,捡到一把拔不出来剑。算命先生跟她说,谁能拔出剑,谁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你猜最后怎么着?”
我推了哥哥一把,非要他听我的故事。
“后来真有一个人拔出了这把剑,还娶了她。可是那个男人也用这把剑杀了她。”
“因为他就是处心积虑来找她寻仇的。那个算命先生,那把拔不出的剑,全都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哥哥啊,你就是沉迷声色犬马太久了,一个职业杀手,怎么能相信什么劳什子真心呢!”
我一边数落着哥哥,一边大口喝着他的酒,思绪回到七年前。
我和哥哥对罗生门早有异心,七年前,罗生门擒住了鸟鸟,威胁哥哥服下毒药。
鸟鸟为了哥哥不被人胁迫,自戕在罗生门剑下,哥哥因此疯魔,一夜之间杀红了眼。
当时我才十一岁,帮不上哥哥什么忙,只眼睁睁看着他一人一刀,在大雪纷飞中手起刀落。
第二天早上,雪是赤红色的,盘亘在江湖上二十年,让人闻风丧胆的罗生门,只剩下二十多具尸体。
其余门人疯的疯,逃的逃,江湖上传出了鬼手的名号。
人们只觉得鬼手强得恐怖,而我只觉得哥哥惨得可怜。
一切惨痛的根源,在我看来,就是因为他动了情。
所以我不相信感情能给我们这类人带来什么好处,要是谁让我动了情,我要么杀了他,要么离他越远越好。
至于哥哥那些话,一听就是错漏百出的,我才不会往心里去。
三
“郎君,你怎么喝这般醉啊?”
忽然来了个女人,提溜着哥哥的耳朵,把他拽走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八次了,哥哥就是这样,到处欠下风流债。
我懒得理他,坐在酒肆继续喝酒。
但是越想越气,作为一个刺客,我居然患上晕血症,还把刀丢了,这叫什么烂事啊!
“霍寻欢,你真该死啊,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我发着酒疯,扑到一个长得很像霍寻欢的男人怀里,在他胸口不停画圈圈。
我真是醉了,怎么会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认成是霍寻欢?
我伸手推开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
我定睛一看,看见了一双桃花眼,天生泛红的眼尾,看起来很是摄人心魄。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好像霍……那个杀千刀的。”
“盈盈。”
该死,我怎么好像听见了霍寻欢的声音,而且他的语气好温柔,好像是对着捧在心尖上的人才说得出的语气。
我的魂顿时回来了,聚拢内力驱散了醉意,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
还真是霍寻欢。
我的脸顿时像火烧一样烫,但气势上不能输。
“霍寻欢,把我的刀还给我!”
我朝他摊手,那架势就跟讨债似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要还给我。
“好。”
他笑着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声,却似珠落玉盘一般好听。
我接过刀,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狠狠朝他刺去。
伴着残存的醉意,我出手没有什么章法,反而有奇效,他的身上被我划出一道道破口。
但因为他穿了天梭衣,他只是衣服破了,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杀人啦!”
店家哭着嚎着小跑着要报官。
霍寻欢撂下了我,掠到店家身旁,抓住他手给他塞了一锭银子,笑意盈盈地说,“老伯别怕,我内人喝醉了,跟我耍花枪而已。”
店家看着那锭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当街杀人可是重罪,为了霍寻欢被通缉不值得。
想通了这一点,我扑到霍寻欢身后,环抱着他,娇嗔道:“夫君,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周围的人看我这般,终于松了口气,相信了我们是夫妻。
霍寻欢趁机握住我的手,偏过头来小声对我说:“盈盈,我们到那边说。”
我正有此意。
酒肆的一旁是蜿蜒曲折的山道,山上有座荒废的塔,那里少有人至,正是杀人抛尸的风水宝地。
我的手仍在霍寻欢身上不安分地摸索,我可对他没有别的心思,绝对没有。
我只是想摸摸,他的天梭衣究竟覆盖了哪些地方。
“夫君,人家累了,你背我上山好不好嘛。”
我娇滴滴地在他耳边说着,没等他回答,顺势就跨在他背上。
他倒是配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背起我,往山上走去。
我忽然觉得这样不好,太引人注目了,要是真把霍寻欢杀了,恐怕很快就被官府找到目击者吧。
“盈盈,你累不累?”
上山路上,霍寻欢忽然停下来问我。
他这是累了,要赶我下来?
我忙搂紧他,赖皮不下来,催促说:“快走快走,我想上那个塔上!”
“好。”他含着笑意应了一声,把我往背上颠高了一点,继续向山上进发。
这山其实并不高,半炷香不到,霍寻欢就背着我来到了山顶。
他把我放在塔下一处干净的草堆里,坐在我身边,气喘吁吁的。
我覆上了他的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那一瞬间他的身子颤了一下,我心底泛起丝丝得意,原来和我牵手,他竟会心动,那我魅惑他的话,应该就能轻松把他拿下了。
“寻欢。”我用极致娇柔的嗓音对他说:“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霍寻欢直勾勾地盯着我,红红的眼尾在炽热的目光映衬下更显娇媚,好像绝代伶人沦陷于风尘,被心上人解救那般委屈和柔情百转。
他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我伸手指了指那废塔的顶端,说:“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能先登上塔顶。输的人便把衣服全脱了,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