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俄罗斯媒体《莫斯科时报》刊登了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康斯坦丁·索宁的一篇文章《为什么不会与普京谈判》,转载如下:
“没有人愿意与俄罗斯谈判,”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最近几天多次在镜头前抱怨道。他声称,他希望达成和平协议或停火,但没有进行谈判。
为什么不与普京进行谈判?这个问题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尽管如此,有两个主要原因。
第一个原因,“战争形象”,显而易见,但普京不明白,也没有人能给他解释。
第二个原因更为重要,是结构性的:普京缺乏做出具有约束力的承诺的能力。事实上,正是这种结构性原因阻碍了谈判。
战争的形象
自2022年2月24日,即俄乌战争第一天起,国际媒体上的主要战争画面就是乌克兰城市的住宅楼被俄罗斯火箭弹摧毁;平民伤亡;以及妇女、儿童和老年难民。
对于任何普通人来说,这场战争都与俄罗斯士兵在布查处决的乌克兰平民的照片、解放后的莱曼和伊尔平发现的乱葬坑以及卡霍夫卡水坝被毁后被洪水淹没的房屋的照片联系在一起。
所有这一切的责任都落在普京和他的部长和将军身上。无论西方政客多么愤世嫉俗,他们都无法与普京谈判,因为他们国家的普通人看到了前线和后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战争的实时转播显然是那些准备和发动战争的人没有想到的。乌克兰道路上的俄罗斯坦克纵队、对居民区和民用基础设施的导弹和炸弹袭击——所有这些都以发生的频率出现在电视屏幕和报纸头版上。
虽然没有现场直播,但布查和伊尔平的平民被谋杀事件已被数十家新闻机构和国际组织记录下来。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全世界都在现场观察的战争。发动这场战争的人自然会被视为罪犯,而不是谈判伙伴。
当然,普京和他最亲密的助手们的困难在于,他们不了解全世界所看到的战争形象。他们生活在自己精心设计的现实中:其中在赫尔松被占领期间没有酷刑被拘留者的牢房,在布哈没有处决平民和手无寸铁的乌克兰战俘,也没有俄罗斯对马里乌波尔剧院进行空袭,那里的妇女和儿童儿童为了躲避爆炸而寻求庇护。
这在普京的世界里不仅不存在,而且就算他现在有足够的顾问,他也不能告诉普京这件事!在普京治下的俄罗斯,谈论战争的真相是被禁止的——即使出于愤世嫉俗、务实的原因而有必要。
在俄罗斯,谈论战争的真相是被禁止的
普京应该被告知,为了创造谈判的可能性,他需要公开任命对被占领土和后来解放的领土上犯下的罪行进行调查。第 64 摩托化旅的领导层,也许还有东部军区的整个第 35 和第 36 集团军、第 331 和第 137 空降团、第 104 和第 234 突击登陆团以及其他负责杀害布查平民的军事单位的领导层应该受审。对这些罪行负有直接责任的官兵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其他关键情节也是如此。
这同样适用于那些可以参与谈判的人。谁会与拉夫罗夫、波利扬斯基、安东诺夫以及其他板着脸在布查问题上向全世界撒谎的“外交家”进行谈判?
但谁能对普京说这句话呢?谁能回答他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不与我们谈判?”根据他的法律,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被视为犯罪?普京及其随行人员生活的“信息泡沫”并不是一个新闻隐喻。它由强大的制度结构、法律以及根据这些法律被监禁的人组成。普京不知道全世界如何看待俄乌战争,他也无法弄清楚。
俄罗斯逮捕反战者
结构原因
战争形象是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和西方政客不与普京谈判的重要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由于俄罗斯内部政治限制,与下令发动侵略战争并要求承认其被征服领土的人进行谈判是很困难的。
困难在于,目前与普京的谈判毫无意义,因为他无法做出任何有意义的承诺。他可以在口头上做出承诺,但实际上,这些承诺毫无价值。
在他23年多的统治中,他几乎做出了一切承诺——例如,他在与乌克兰的边界条约上签字。而他却违反了这一切。两年来,他几乎违背了自己许下的每一个承诺。同样,普京本人可能甚至不知道这一点。
让他的下属提醒他一个月前、一年前、甚至一周前说过的话,将是一个可怕的风险。但其他人都知道他违背了所有的诺言。无论谈判者多么务实和愤世嫉俗,这样的谈判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普京无法做出具有约束力的承诺并不是他个人的问题。这是一种制度性的。这就是议会派上用场的地方,但它在俄罗斯被彻底摧毁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知道杜马代表们可能通过什么法律,他们明天就可以根据政府的要求取消这些法律。
在普京的俄罗斯,杜马(议会)并不是独立保障的来源,只是一个橡皮图章。它不是一个可以提供具有约束力的承诺的机制。这同样适用于俄罗斯的任何机构,无论是部委还是地区行政机构。它们不能成为独立担保的来源。普京的承诺,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任何依据。
西方没有人指望与普京进行谈判,这并不奇怪。如何与不可避免地违反协议的人进行谈判?即使他现在不想违反这些协议并真诚地相信这些协议,在俄罗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迫使他遵守这些协议。
正因为如此,目前的计划——在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领土上被击败之前不进行谈判,并在战后通过加入北约来保证乌克兰的安全——似乎是唯一现实的选择,即使对于最顽固的愤世嫉俗者来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