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夺在逃太子妃》作者:星火焚华

芳芳看小说 2024-08-31 08:09:15

简介:

满京皆知砚家大小姐砚浮瑶容貌昳丽,灿如春华。

天生丽质难自弃,只待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她偏偏收敛锋芒,躲进太医院,把自己折腾得灰头土脸,甘当一个不起眼的末等医女。

——后宫危机四伏,波澜诡谲,她惹不起,但躲得起。

只要足够无欲无求,听风把盏看云飞,莳花弄草听雨眠,日子也能过得快乐似神仙——

——才怪。

宫人势利奸猾,欺她辱她,派最重的活,甩最黑的锅。

贵妃把持后宫,深不可测,娇艳美丽的面容下包藏最蛇蝎的祸心。

太子位高权重,冷心冷肺,只想将她当作个物件占有。

砚浮瑶:……

她的梦想是混吃躺平当咸鱼,不是累死累活做牛马。

浮瑶还没来得及收拾包袱跑路,忽然被一名俊美邪气的少年拉入僻静的废园。

“瑶瑶,恩未报,情未偿,你怎么就想跑?”

浮瑶:……?

别闹,她只想安静躺平当咸鱼。

少年收紧手臂把她拘在怀里:“那你挪个地儿,来我宫里躺,我许你荣华富贵,恣意无忧。”

浮瑶:“谢谢,不感兴趣。”

少年:“没关系,我等你改变心意。”

*

时光流转,再见面时,那个口口声声要躺平的小医女,已经是贵妃钦定的太子妃人选,凤印都快拿上了。

阖宫上下没人敢惹的三皇子苍梧淮狠狠一拍桌:

等不下去了!

*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花纹繁复的缠枝莲花幔帐,身旁却不是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太子殿下。

手腕足踝被栓上了金色的细链,伴随着她挣扎起身的动作摩擦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黑暗中伸来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少年清亮入耳的声音近在咫尺:

“瑶瑶,说好的只想混吃躺平当咸鱼,怎么转头都快成我皇嫂了?”

“皇兄他拥有的太多,我无法一一夺来,我只要你……”

“瑶瑶,既然你先背弃我们的约定,便不能怪我不择手段强留你在我身边……”

精选片段:

暮色四合,夜色将起,宫阙之中渐次亮起煌煌宫灯。

  太医院偏隅,袅袅药香流淌。砚浮瑶守着一口药炉,一手轻轻摇动蒲扇,生怕误了火候耽误主子喝上药膳羹汤,另一手在身旁的竹筒里头胡乱翻动,挑出一枚细薄竹签,指腹掠过其上微微凹陷的字痕,随即扬手投入炉火之中。

  翻涌的火焰舔舐上来,竹签薄而锋利的边缘迅速翻卷变黑,正中“大溟十七年八月”几个蝇头小字渐次化为一片焦黑。沾染着薄薄一层炉灰的指尖继续往竹筒里拨弄,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轻响。

  八月已过,竹筒里的签子不多不少,只剩下最后三根。

  浮瑶睫羽低垂,唇边忽然漾开一个轻浅的笑容,她生得昳丽明艳,即便此刻脸上落满炭火燃烧时飞散而出的灰烬,笑起来的时候容色仍灿若云霞,似乎连昏暗的屋子都跟着变得明亮起来。

  只剩下三个月了,再熬三个月,就能出宫了。

  炉下跳跃着的昏黄火光映照在她远山芙蓉般秾丽的面容上,犹如洒下一层浮光。

  须臾一点溅上来的漆黑人影煞了风景——

  是阿蔓。

  一下午不见,她好似寻了处僻静之地打盹,眼看太阳都落了山才堪堪醒来,睡眼惺忪的,连走路都打着晃儿。

  “主子,你又熬这破汤药做甚!”甫一瞥见那药炉,阿蔓眼底睡意顿消,顷刻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破口大骂:

  “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包圆了,回头领功的却是那天杀的李嬷嬷!御膳房真是欺人太甚!”

  小姑娘十岁出头,年轻不知事,心中藏不住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吐,足见还未领教过这深宫内院中的险恶人心。

  那李嬷嬷……

  浮瑶并未反驳,只摇着扇子,不疾不徐道:“她是贵妃娘娘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焉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回头她若是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我们怕是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那也不能就这么任她欺负了去……”阿蔓话到一半,瞥见她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顿时就歇了心思。

  熬了大半日的汤药,好端端一张脸扑满了炭火的黑灰,额头上生出一层细汗,说话间汗水沿着鬓边滑落,被她伸手一抹,在脸颊边划开一道黑灰色的痕迹。

  “……”阿蔓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忍再看,转而在她身侧蹲下,用衣袖遮挡口鼻,与浮瑶一道为那药炉摇扇扑火。

  浮瑶的院子简陋,药炉是黢黑的,蒲扇是破烂的,就连供人坐着扑火小凳子只有一张,还摇摇欲坠,若不是像浮瑶这般身量纤细之人,坐上去恐怕是要摔个四脚朝天。

  阿蔓心中不忿,暗恨那掖廷管事收了钱不干活,派了这么个毫无奔头的苦差事给自己。这位砚浮瑶虽说是太医院登记在册的女官,却远不如朝堂官员地位煊赫。

  顿了一息,阿蔓忍不住侧目偷偷往身旁瞥了一眼——

  砚浮瑶还在摇着蒲扇,神情专注,面色平和,看起来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不满。

  阿蔓越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看不见半点出路。

  ——这位主,怕不是个傻子吧。

  满京皆知,砚家大小姐砚浮瑶霞姿月韵,昳丽无双,只待入宫殿选入了圣上青眼,那便是平步青云、荣华加身,享不尽的富贵荣宠。

  可她偏是让自己落了选。

  时过三年,昔日砚家小姐殿选之时的“豪言壮语”宫闱之间人尽皆知,时至今日仍为人津津乐道,引为笑谈。

  据说她语出惊人:“做嫔妃有什么意思,终日自困于方寸宫墙之中,如果可以,阿瑶只盼能与男儿一样,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安邦建国!”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皇帝缠绵病榻,意识昏聩,彼时勉强支着病体上殿殿选,枯坐半日已是极限,待浮瑶口出狂言时,已然昏昏欲睡,耳目不清,迷迷糊糊中只听得那“为官”二个字,大袖一挥,迷迷糊糊道了声“允了”便沉沉睡去。

  皇帝答应得爽快,底下人却犯了难。

  北溟立朝数百年,何曾有过女子入朝的先例?内务府的人很快把事情报到了贵妃面前。

  圣上精神不济,中宫早逝,贵妃魏嘉禾执掌后宫,日日俗务缠身,听闻此事,也不慎在意,连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子姓名都不曾过问,只打发她去太医院,做了个末等医官,为期三年,以示惩戒。

  微末女官也是官。贵妃此举,既遵了陛下圣旨,又罚了她触怒皇家威严之错,直令宫中人人叹服。

  太医院女官亦有等级之分,高级女官负责为后妃公主请脉看诊,如她这般微末之位,却连主子们的面都难以得见,平日里只给些女官宫婢看诊,外加为主子熬制汤药等一应杂活,职位虽低,在宫中也有专门宅院,仆婢、车马一应俱全,倒也不算委屈了她这个官家小姐,可若与妃嫔主子们相比,那却是天壤之别了——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挂着官职的奴婢罢了。谁家正经官家女眷,放着穿金戴银、呼奴使婢的主子不做,偏生做那奴颜婢膝的奴才?

  阿蔓越想越不是滋味,恨不得拔腿就走——

  要不,还是凑点银钱找管事的给自己换个差事吧。

  “砰砰——”刚一动念,房门便被人用力扣响。

  浮瑶自岿然不动,只摇着扇子慢悠悠道:“阿蔓,开门。”

  扣门声很是急切,阿蔓怕误了给人看诊,忙起身快步跑向门边,一拉门栓时,没刹住脚,冷不丁撞入来者身上。

  来人“哎哟”一声痛叫,阿蔓还没来得及定睛细看,重重一记耳光便毫不留情甩上了脸,“啪”地一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粗手笨脚的下贱奴婢!滚远一点!”

  李嬷嬷怒斥一声,把阿蔓狠狠一推,自己连蹦三尺高,生怕沾染了“下贱奴婢”身上的寒酸气息。

  她虽不是主子,但自以为有了贵妃这个靠山,在宫中飞扬跋扈,俨然已把自己当做副主子一般。

  浮瑶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眸底隐有愠怒之色。

  “大家同在宫中伺候主子,彼此并无分别,嬷嬷这般口出恶言、语带不屑,莫非已是脱了奴籍,准备出宫了?”

  浮瑶虽有官职在身,在她面前从来逆来顺受,打一巴掌都听不到声音的主儿,眼下竟也学会与她争辩了?李嬷嬷心中不满,冷哼一声:“笑话!谁和她一样?我乃贵妃娘娘亲封的御膳房管事,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浮瑶神色一凛,将阿蔓护到身后,正色道:“阿蔓在我院中当差,即便有错,也有我亲自管教她,还轮不到嬷嬷动手,何况她今日言行并无错处,嬷嬷不该责打她。”

  她素来温和沉静,从不与人口舌争锋,阿蔓从来不曾见她有如此强压怒火、与人争辩的模样,不禁怔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岂有此理!我一个堂堂贵妃娘娘亲点的御膳房掌事,竟连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都教训不得了?砚浮瑶,别以为自己是个微末小官,就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当心我告诉贵妃娘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浮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嬷嬷说话当真有意思,御尚房掌事而已,到了嬷嬷口中,倒像是贵妃娘娘亲点的新科状元一样气派。”

  李嬷嬷脑子钝,嘴也笨,被人夹枪带棒连嘲带讽挪揄一顿,指着浮瑶“你”了半天才嘴角一抽,刻意放低声音,盯着浮瑶的脸冷冷威胁:“冷宫西南角的那处废园,小心我——”

  “嬷嬷别再耽误时辰了。”

  听及“废园”二字,浮瑶目光一沉,反手递上熬好的汤羹,轻笑道:“嬷嬷一口一个贵妃娘娘,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喏,这是娘娘要的汤药,快些送去吧,别耽误了您邀功请赏。”

  说来李嬷嬷能得贵妃提携,用的尽是些粗糙低劣的手段——仗着浮瑶性子温和不喜抛头露面,一再以主子的名义迫她煎煮汤药,自己再亲手端去送到主子面前,仿佛自己辛苦熬制,颇为无耻。

  也就浮瑶不喜生事,人微言轻,又不为母家所喜,在宫中毫无根基,这才由着她使唤作践,若换个人来,怕是早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李嬷嬷到底做贼心虚,又想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也不想与她闹开,提溜着盛好汤药的食盒就要离开,临走之前不忘回头道:“贵妃今日在飞凰殿设宴,点了几道御膳,眼下御膳房宫女都忙得脚不沾地,我更要给娘娘送汤药,这些吃食就劳烦你们送往飞凰殿去。”

  说着,门外走来两名御膳房宫女,提着两个沉重的食盒往地上一放。

  “那就麻烦砚女官了。”李嬷嬷发号施令惯了,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吩咐完便提着食盒大步离去,只留下阿蔓和浮瑶面面相觑。

  “……”

  到底是飞凰殿里的差事,虽然心中不愿,二人也不敢怠慢,浮瑶匆匆擦了一把脸,就与阿蔓一人拎起一只食盒就朝飞凰殿去了。

  出门的时候已是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逼仄的石道里却只有从头顶窄小的罅隙里漏下的一点点光亮。

  北溟王朝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大溟宫巍峨壮阔,可她脚下这条石道因是宫奴仆婢和末等官员所行,显得格外狭长逼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犹有实体,从四面八方朝她笼了过来。

  今年是她入宫侍奉的第三个年头,这条宫道她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两年有余。庆幸的是,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再过三个月,三年期限已到,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在心底细数距离出宫的日子,仿佛每走一步,距离自由的日子便更近一步,她憧憬着不久后的未来,心中松快,脚步轻盈,走到半途才发现同行的阿蔓磨磨蹭蹭,视线毫不避讳地在自己身上流转。

  “怎么了?”浮瑶侧过头,迎上对方热切的视线,忍不住问:“是我今日有何不妥吗?”

  “不妥?”阿蔓先是一怔,随即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没有不妥。”

  浮瑶:“那你为何总在看我?”

  阿蔓略微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多谢主子为我出头。”

  “你是我院中的人,我岂能眼看着你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浮瑶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着眉头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

  阿蔓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嘻笑道:“主子当真人美心善,我今日才知自己没有跟错了人。”

  “谢谢。”浮瑶浅浅一笑,客气道:“你也好看。”

  阿蔓眼里的眸光亮了一瞬很快又黯淡下来,她撇了撇嘴,嘟囔着:“主子不必哄我,我什么模样自己心里清楚。”

  她年纪尚小,生性活泼开朗,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了似的,又因浮瑶温柔亲和,不知不觉生出亲近之心,一路上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吐露了大半:

  “……主子不仅生得好看,还很厉害,掖庭里的姐妹们都说世上没有你治不好的病呢,真叫我钦佩向往。”

  “怎么可能。”浮瑶撑不住笑了:“若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便不是人而是那吸风饮露的神仙了。”

  阿蔓扬起稚气未脱的小脸,望着她的时候眼睛里交杂着艳羡和难以言喻的其他情绪:“可主子就是像神仙一样好看呀。如果换做是我生成这样,巴不得每天都在宫里走来走去,拼了命也要在陛下面前露个脸给自己挣个位份的,绝不像主子这样,整日躲在屋子里,怎有机会出头呢。”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屋子里清净。”浮瑶敛了笑容,随口应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越发暗沉的天色,不禁微微蹙眉,催促道:“这是宴会上的吃食,嬷嬷交代过务必在酉正前送到,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才是。”

  阿蔓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一拍脑门,懊恼道:“光顾着说话,怎么耽误了这么久,眼下天都快黑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溟宫中等级森严,规矩严苛,未免下人仆婢冲撞了贵人主子们,特意修筑了狭窄的石头宫道供人行走,石道曲折蜿蜒,比起行走在大路上要多耗费将近一半的时间,若想要在酉正前将御膳及时送达,怕是要片刻不停,健步如飞才行。

  “没关系的,我们走快些便不会误了时辰。”浮瑶提着食盒,快步走出数米开外,才发现阿蔓还愣在原地并未跟上,不得不停步转身,皱眉问道:“又怎么了吗?”

  食盒被放在了地上,阿蔓揉着手腕嘟着嘴抱怨:“这么大的食盒,里头又装了好多菜,用手拎着太吃力了,主子,我实在没法走得太快。”

  她还年少,通身孩子气,怕是没见识过森严宫规的厉害,这才如此散漫恣意。

  浮瑶一时无语,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终于有了急色,只好迭声哄道:“再坚持一会儿,咱们一鼓作气,很快就到飞凰殿了。”

  阿蔓撇撇嘴道:“主子少哄我了,这宫里我比你熟。”

  浮瑶强忍着撇下她转身先走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简单。”阿蔓笑嘻嘻道:“咱们走大路不就行了?”

  大溟宫中大小宫道数百条,其实统共不过两种,一是只有圣上、达官贵人以及后妃主子们才能行走的大路,通铺玉石,甚为奢华,另一种便是奴婢和七品以下微末官吏们行走的狭窄小道。

  大路四通八达,平坦开阔,连接各大宫室,十分便捷,而小路却因修建在僻静偏远之处,虽也能通往各处殿宇,却是曲曲折折,绕了许多路,远不如大路便捷。只是以她二人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走到大路上去的。

  “不行!”浮瑶想也没想,断然拒绝道:“宫规森严,不可乱来。”

  “嘻嘻,有什么关系嘛,这个时辰那些高位主子们想必都在贵妃娘娘的宴席上,咱们就走一小段,不会被人发现的。”阿蔓拎起食盒,身形一闪往旁边的大路窜了过去,犹如一只滑溜溜的鱼儿,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这丫头!当真是恣意妄为!浮瑶在心里暗骂一声,始终无法抛下自己的人不管,咬咬牙便提着食盒快步追了上去。

  阿蔓是她院子里的人,不遵宫规若是冲撞了贵人,她亦有管教不力之过,她不得不管。

  “阿蔓,回来!”

  大路宽广平坦,浮瑶追上去的时候,阿蔓已经拎着食盒走出一大段路,眼看着已经登上飞凰殿长长的玉石长阶,背影灵巧,健步如飞,与先前揉着手腕抱怨食盒太重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你太乱来了!”浮瑶快步追了上去,抓住对方没拿食盒的那只手,催促道:“这里不是我们该走的路!”

  “该不该都来了,主子还想原路返回不成?”阿蔓狡黠地笑了笑,道:“平日就算了,今日主子们都不在,左右不会被人发现。机会难得,我倒要看看这玉石铺成的大路走起来是有多气派,凭什么陛下娘娘们走得,咱们走不得?”

  浮瑶进退维谷,又急又恼,权衡利弊后压低声音半催半哄道:“那也得快些走,趁没被发现赶紧进入吧,万一被人看见,你我都要受罚的。”

  阿蔓嘻笑出声,高声道:“怕什么?都这个时辰了,各宫娘娘还有皇子殿下们肯定已经入座了,这是飞凰殿正门,寻常奴婢也不敢往这儿走,能被谁发现?主子,你也太胆小——”

  话音未落,身后猝然响起清晰入耳的马蹄声。

  不好,有人来了!

  浮瑶大惊,下意识拉起阿蔓想要闪身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内侍尖锐高亢的声音破空而来:

  “太子殿下到——”

秋风冽冽而过,惊起御花园里一行云鹤。

  内侍尖利高亢的声音响遏行云:“太子殿下到!”

  宫道两侧犹如人偶般岿然不动的侍卫齐刷刷单膝跪地,中气十足、气息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次传来:

  “太子殿下到——”

  这个时候想要闪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浮瑶心念电转,下意识拉着阿蔓一起跪地,两张慌张的脸不约而同垂到了最低。

  马蹄踏在玉石地面,发出颇有节奏的“哒哒”声响,宫道与天际交接之处,一匹身型高大毛发油光发亮的骏马伴着马蹄声稳稳走来,不远的前方隐约可见一道挺拔孤峭的身影昂首跨坐马上。

  那人一身挺阔黑袍,外披黑金羽绒大氅,衣襟饰以昂贵的玉石珠饰,袖口衣摆皆勾勒着繁复华丽的金色纹样,如绢黑发以一顶玉冠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清俊冷冽、轮廓分明的脸。

  浮瑶只大着胆子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眼眸,只觉那马上之人虽高大挺拔、气度不凡但眸光冷若寒潭,眉宇之间清晰可见倨傲和冷漠,通身上下有着不容侵犯的赫赫威仪。

  北溟王朝的太子苍梧清果然像宫人口耳相传的那样丰神俊朗,贵不可言。

  马蹄声渐近,苍梧清骑着高头大马径直而来,在他身后,跟着两排穿着箭袖武袍、同样意气风发的侍卫随从,他们两两并排而立,目不斜视,个个身形挺拔。

  清晰入耳的马蹄声已至耳边,入夜后簌簌秋风卷来沉郁冷洌的香气,浮瑶鬼使神差般微微抬眸,鸦羽般根根分明的细密长睫轻颤,恰逢苍梧清从她身前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对方似乎略一垂首,视线微移,毫无温度的眼神自她身上冷冷掠过,很快就又移开了视线径直而行,冷峻英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宫道尽头。

  “……”

  直到太子随从队伍中最后一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之中,节奏整齐的马蹄声再也听不见。

  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浮瑶匆忙起身,顺势拽起身旁目瞪口呆只知瑟瑟发抖的阿蔓。

  “快走吧。”浮瑶一手提溜着阿蔓,另一手拎起食盒急声催促:“耽误了这么久,现在即便是走大路时间也颇为紧迫。”

  寒凉的夜风呼啸而过,阿蔓如梦方醒,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太、太子殿下?主子,方才走过去的,真是太子殿下吗?”

  “嗯。”浮瑶点了点头,认真道:“他的衣领上有皇家刺印,腰间佩有象征皇子身份的九龙暖玉,身后还带着那么大的排场,想来是做不得假的。”

  阿蔓唇齿颤颤,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像是快要哭出声来:“真是太子殿下……主子,我听说太子殿下为人刚正,最重规矩礼法,我们逾矩走到大路上来,会被殿下问罪吗?”

  “他若是要追究,方才早就叫人把我们拖下去了。贵妃筵席已开,太子殿下此刻姗姗来迟,已经误了时辰,想来急着赶往飞凰殿,无暇处置我们。”

  阿蔓像是仍未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微张的五指止不住地颤抖。

  浮瑶不禁有些想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汗津津的额头,笑道:“方才不是胆子大得很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怎么可能不怕?”阿蔓捧着胸口,心有余悸:“那是太子殿下!是被叫做‘玉面修罗’的太子殿下啊。”

  浮瑶好奇:“这是怎么个说法?”

  阿蔓悄悄抬眼,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是因为太子殿下虽长得丰神俊朗,气质非凡,但整日板着个脸不苟言笑,冷峻严肃,处置起人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虽已弱冠,身边连个侍妾侧妃都没有。”

  身居高位,自当威仪棣棣,端方持重,才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阿蔓见她不以为然,接着道:“虽说那位殿下森冷严肃,但到底是当朝太子,又生得英俊,多的是人上赶着倒贴。据说早些年有宫女为博太子青睐,买通他身边内侍,大着胆子走到他回宫的必经大路上,结果被‘玉面修罗’以目无宫规为由,打了二十军棍。啧啧,才打了不到一半,娇滴滴的美人儿就咽了气……”

  长长的睫羽扇了一扇,掩去了眸底的不忍,浮瑶忍不住摇头,轻叹道:“这也太粗残了。”

  “谁说不是呢。”阿蔓点头附和,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跳而起,拎起食盒挽着浮瑶的手快步而走:

  “主子,我们快趁太子殿下还没发难赶紧离开吧,我可不想挨军棍!”

  “……”

  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飞凰殿外的小厅,已有人翘首等待。浮瑶把食盒交给飞凰殿宫女时,恰逢刚送了汤药的李嬷嬷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李嬷嬷红光满面一脸得色,显然是得了贵妃娘娘的夸赏。

  小厅里还有掖廷其他司局前来等候差遣的宫女仆妇,见此情形纷纷围着李嬷嬷热络攀谈。

  “哟,李嬷嬷今日红光满面,容光焕发,想必又得了许多赏赐吧?”

  “可不是吗,李嬷嬷近日手艺越发好了,很得娘娘欢心呢。”

  “……李嬷嬷总有本事把主子们哄得很开心,不知有何秘诀,快教教我们才是。”

  李嬷嬷被人吹捧得忘乎所以,得意洋洋道:“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想着娘娘今日宴客,难免多喝几杯,担心娘娘酒后贵体不适,亲手熬尽些解酒养胃的汤药送来。”

  御膳房近日屡受贵妃褒奖,李嬷嬷作为掌事姑姑,自然春风得意,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抱着奉承巴结的心思,顺着她的话说笑一阵,气氛其乐融融,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花厅外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只见贵妃宫中掌事内侍吴公公带着数名宫女内侍,凶神恶煞推门而入。

  “吴公公,这是怎么了——”花厅里的管事女官脸色一变,迎上前去,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头破门而入的内侍挥手屏退。

  吴内侍面色冷沉,微眯着一对小眼,视线在厅内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半晌才尖声问道:“方才贵妃娘娘所用汤药是何人所作?”

  他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大有问罪之势。

  李嬷嬷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躬身缩在角落,讷不敢言。然而她身居颇有油水的御膳房,近日又得主子青眼厚待,早就惹人眼红心热,吴公公甫一发问,众人的视线当即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可不正是御膳房的李嬷嬷吗?”有人朝李嬷嬷指了指,道:“嬷嬷方才还说呢,汤药是她亲手熬制呢。”

  吴公公锋利的视线径直落在李嬷嬷身上,拨开众人,上前一步问道:“药是你熬的?”

  李嬷嬷入宫数十载,任御膳房管事一职,菜虽做得一般,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此刻早已猜到方才呈上的汤药怕是出了什么问题,吴公公正奉了贵妃娘娘的命追究责任。

  “不、不是我……”

  李嬷嬷急匆匆摇头撇清关系,脑袋偏来摇去,不久就发现立在一旁的浮瑶,慌忙指着她道:“不是我做的,是她,是浮瑶所做,公公只管拿她问罪!”

  吴公公冷哼一声:“咱家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认定了咱家要拿你问罪?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公公冤枉啊!”李嬷嬷叩头如捣蒜,声音颤抖得厉害:“汤药确实是那砚浮瑶所作!人都是贱皮贱肉,公公只要把她带走,严刑拷问,她定会招认!”

  “混账!”吴公公勃然大怒:“贵妃娘娘以仁德治理后宫,咱家又怎会做那严刑逼供之事?”

  李嬷嬷涕泗横流,面目狰狞。吴公公不耐烦看她,便循着她指认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冰姿雪魄的绝色丽人俏生生立在一旁,此刻微微抬头,睁着一双懵然无措的潋滟美目与他对视,眼神虽显怯弱,却很是清澈无辜,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心魂不禁一荡,吴公公足足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眯着眼睛上下审视浮瑶,也不命人捉拿她,只吊着嗓子问道:“既是有人指认了你,那就说说吧,你姓甚名谁,在哪里当差,娘娘用的汤药,当真是你熬的?”

  浮瑶平日里给掖庭宫人看诊,医术精湛,态度温和,生得又格外貌美,在场已有人认出她来,帮腔解释道:“这是太医院的浮瑶姑娘,平时只给宫女奴婢诊病,不常到主子面前伺候。”

  “既是太医院医女,怎会来此?”大溟宫宫规森严,未得召见或是公务在身,宫人不得擅自走动。吴内侍是飞凰殿掌事内侍,自然要问个清楚,只对浮瑶说话时不自觉温和许多,远不似方才对待李嬷嬷那般凶神恶煞。

  “浮瑶见过吴公公。”

  浮瑶从人群中款款走出,对吴公公福了福身,眼睫轻颤,悄悄抬眸朝李嬷嬷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轻软,听起来很是婉顺谦卑:“回公公的话,李嬷嬷说是御膳房人手不足忙不过来,让我来筵席上帮忙。”

  “放肆!”吴公公瞪了一眼李嬷嬷,勃然大怒:“李嬷嬷,谁给了你差遣太医院女官的权利!”

  李嬷嬷梗着脖子狡辩:“我没有!这个丫头胡乱攀扯,公公明鉴啊!”

  浮瑶战战兢兢,细声软语:“宫规森严,宫里无论是奴婢还是女官,皆是等级分明,各司其职,不可逾越。浮瑶谨记宫规,若只是李嬷嬷差遣浮瑶,浮瑶定不敢从,可是、可是李嬷嬷她说——”

  吴公公:“她说什么了?”

  眼睛一眨,浮瑶脸上顿时生出惧怕神色,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李嬷嬷,抿着嘴角小声道:“李嬷嬷说她已经回了贵妃娘娘,要我为御膳房当一天差呢。”

  “贵妃娘娘规矩严明,即便御膳房的人都死没了也不可能指派御膳房女官给你使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娘娘凤旨!”

  “混账丫头!空口白牙污蔑于我,你可有证据!”

  ——吴公公和李嬷嬷同时怒斥出声。

  浮瑶似乎被她一声怒吼惊吓到了似的,浑身一颤,眼圈泛红,清澈的眸底散开一层盈盈泪雾。

  “浮瑶入宫三年,循规蹈矩,从无僭越,内务府皆可查证,女官渎职窜岗是重罪,若不是李嬷嬷自言奉了娘娘的命令,我为什么要做这般微贱又不讨好的事情?”

  “混账蹄子,你分明狡辩!”李嬷嬷见她巧言推脱,吴公公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阴沉,不禁怒上眉峰,翻身而起,大吼一声朝浮瑶扑了过来,扬起粗糙的巴掌对准浮瑶细白若雪的脸颊,眼看就要落下时却被吴内侍飞起一脚毫不留情踢倒在地。

  “飞凰殿里,岂容你放肆!”吴内侍哪里见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动手伤人,当即怒不可遏,指着瘫倒在地的李氏愤声怒斥:“咱家一直侍奉在贵妃娘娘身侧,你呈上汤药是咱家亲眼所见,娘娘喝下你所呈汤药便腹痛不止,念在你平日也算是娘娘跟前得脸的老人了,这才希望给你一个主动请罪的机会,谁知你竟推诿责任,空口污蔑旁人,且还有假传贵妃凤旨一事,你也无需狡辩,咱家这就禀明贵妃娘娘,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李嬷嬷素来飞扬跋扈,刻薄奸滑,此时在场众宫女仆妇中早有看不惯其为人行径之人,不知谁率先开口,仗义直言:

  “吴公公,您还没进来前,李嬷嬷亲口所说那汤药是她亲手所作,我们大家都听到了。”

  众人迭声附和,吴公公再无耐心听她辩解,大手一挥,喝道:“来人,把李嬷嬷给我拖下去,先杖责三十,关押起来,待查明娘娘腹痛难忍的原因后再行处置!”

  “不要啊!”李嬷嬷一听杖责二字,腿就先软了,声嘶力竭为自己喊冤,直到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内侍领命而来,一团破布塞住了嘴,强行拖离殿外。

  “都到外头给我好好看着。”吴公公对在场众人道:“往后干活给我多上点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下次挨板子的就是你们了。”

  浮瑶默不作声地退至众人身后,低眉顺眼地应着声,于无人可见之处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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