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考那年，生母来找我了。
她让我把肾割下来，救她的宝贝儿子。
她对我说：“你是我生的，你的命属于我。你身体里的每个器官也都属于我。”
1
我六岁那年，一直想要个儿子的母亲生下一个弟弟。
她把我推到后山的一个大坑里，对着我冷漠解释：“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也是没办法。家里就只有这么多钱，要是养你，你弟弟要吃苦的。”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夜晚，初春的深山，寒凉刺骨。
漆黑的四周，我吓得蜷缩在角落直哆嗦。
我哭着喊她，她却头也没有回一下。
十年过去了，她再次想起了我这个女儿，竟还是为了她的儿子。
我被爸爸护在身后，“你当初为了这个儿子抛弃她，现在又因为这个儿子来找她。你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生母趾高气扬，“怎么不好意思了？我生的她，她的命就是我的。我就要她一个肾怎么了？”
我爸被气得不轻，“你知不知道她今年高考？你现在让她去割肾救你儿子，你考虑过她吗？”
我站在身后冷笑，她怎么可能考虑我。
要不是他儿子现在需要我，大概到我死了，她也不会想到来看我一眼。
我从爸爸身后走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既然你已经抛弃了我，那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你儿子的生与死，也与我无关。”
生母气得发抖，走过来想拉着我走，我爸一把拦下，“你也听到了，秀兰她自己也说了不同意，你再继续纠缠，我们就要报警了。”
我再次被爸爸拉到了他的身后，生母却不依不饶：“报警？我生的女儿，我怕你报警啊？我今天就算直接把她带回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马秀兰！别以为我就会这样放过你。你今天不跟我走，明天后天大后天，我每天都来。”
生母走了，我爸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秀兰，明天放学你等你弟弟一起走。我怕她找到学校去。”
我点点头，回到房间去复习。
晚上妈妈带着弟弟从镇上回来，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也是火冒三丈。
“这个杀千刀的，这时候想到我们秀兰了？早干吗去了？绝对不能同意。我们秀兰这么好一个小姑娘，养得好好的，让她去割个肾？我坚决不同意！”
我妈敲了敲门走进来，“秀兰啊。你在复习吗？妈能进来不？”
我答应了一声，我妈坐到我身边提醒我。
“你可千万不能答应那婆娘啊。你一个小姑娘，这肚子上拉一刀口子，多难看啊。以后还要嫁人，人家男方咋想啊。”
“人体设计的就是一个人两个肾，你要是给出去一个，你这个身体一定也会受到影响啊。听妈的，坚决不能答应啊。”
我笑着安抚她，“妈，我又不傻。我坚决抵抗到底。”
我妈被我逗笑了，“行吧，好好复习。也别太用功，回头眼睛再用坏了。妈买了橙子，一会儿你出来吃啊。”
这就是我的爸妈，对我如同亲生的还亲生。
2
我被爸爸带回来的那年，我妈查出怀孕了。
再把我捡回来前，他们已经努力了五年还未怀上孩子。
谁知我这刚到家头一年就怀上了。
全家欢呼庆祝，找大师一算，说我命中带有兄弟缘。
爸妈一听，更是待我如珍宝。
我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的爱，是曾经那个家里从未有过的。
他们会每天煮好吃的，不用我一早起来自己准备。
家里的碗我从来不用洗，衣服也都是妈妈帮我洗。
我仿佛是个残废一样，啥事儿都不让我干。
我妈对我说：“女孩子就是要宠着的。有什么活回头你弟弟大了，让他干！”
起初我是不信的，毕竟在原先的家里。
男人才是尊贵的，女人都是下人命。
不过从弟弟会走路开始，我就发现，这一切真如妈妈所说的那样。
我弟弟从小就是个勤快的孩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帮所有人拿东西。
小到一粒米，大到一袋米。
就如现在一样，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给我送了进来。
“亲爱的姐姐，小的给您送橙子来啦～”
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他假装被我吓到，立马低下了脑袋：“主子息怒，主子饶命呐。小的知道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我假装要揍他，他立马恢复正常，“姐～女孩子那么残暴会嫁不出去的。”
他顿了顿又说：“嫁不出去也挺好，希望姐姐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作势站起来要去追他，他放下橙子拔腿就跑。
我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我开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不禁开始思考，如果今天需要肾的是他，我会愿意吗？
答案毋庸置疑，我一定第一个举手报名。
别说是肾，命给他我都不怨无悔。
可如今需要肾的，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我这心里却是百般地不愿。
第二天放学回家，老远就听到家的方向传来吵闹声。
我和弟弟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人呢？把我女儿交出来！今天不让我把人带走，我就把你们家给砸光！”
我和弟弟跑到家门口，听见这话，直接举起手机就开始拍，“你砸吧！砸完我就报警。现在是法治社会，你那套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方法没用了。”
生母见了我，两只眼睛一亮，抬手就来拉我的衣服。
“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去医院，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生母看着我的样子，就像一个饿狼，仿佛下一秒我就要落入它的狼嘴里，永世不得超生。
我妈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把我给抢了回去。
“你个傻孩子，看见她在，你就躲一会儿再回来撒。”
她确认了我没事后，给我弟使了个眼色，我弟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我女儿是不会跟你去医院的。你放弃吧！当初你不要她了，现在她也不要你了。她是我的女儿，你别想带走她！”
我妈拉着我的手在颤抖。
生母那边不光她一人，还带了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看这个架势，今天他们是势在必得。
3
“呵呵，我生的女儿怎么可能变成你的。她马秀兰就算化成灰也是我生的！”
生母大手一挥，身后两个男人就冲过来把我妈用力一甩。
我妈惨叫一声，我回头看去，她脑门鲜血直流。
我怒极了，拼命甩开禁锢我的两位男性，“放开我。没看见我妈受伤了吗？出了事你们都要坐牢的！快松开我！！”
见我反抗如此激烈，两人对视了眼，直接把我一把扛了起来。
我妈捂着头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我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就在快抓到我的时候又被那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气得在他身上用力捶打、双脚乱踢，却还是没有挣脱掉。
我被他们丢在面包车的后座，车门被关上，妈妈在外面疯狂地喊里面的弟弟。
车子启动了，我看见弟弟惊恐地跑出来，我妈跟他说了什么。
他发了疯地向我跑来。
可惜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还是被带走了。
生母在车上，对我骂骂咧咧。
“呵，真以为你住在他们家，就成了他们的种了？我告诉你，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赚点彩礼钱。好让他儿子以后娶媳妇轻松点。你真以为他们爱你？可笑！”
我撇过头不看她，她有继续给我洗脑。
“秀兰啊。我是生你出来的人，全世界只有我最疼你。你本来就是我们马家的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肾给你弟弟，我就让你回家住。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好不好？”
我觉得可笑，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可真有意思，你说你疼我？还说我们是一家人？我看你才是那个藏着龌龊心思的人。”
“我马上就成年了，现在去你家，我不光可以打工挣钱给你儿子花。以后我嫁人了，彩礼钱还能贴补你们家。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生母被猜透了心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以后挣钱了不打算给我？就算你不搬回来住，以后你挣的钱，也要分我一半。”
我看向窗外，实在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
医院到了，我被他们架着下了车。
我一路挣扎，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放开我，救命啊。快帮我绑架，他们绑架我。”
我一路都在大喊大叫，生母则对过来询问的医生解释：“带她来做检查，她害怕所以乱喊的。没事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被带到了化验的地方，他们按着我的手抽血。
冰凉刺骨的针头扎入体内，我看着自己的血被抽走了三管。
生母满意地将我往边上一甩。
“检查结果出来后，如果你能匹配上，我就再来找你。要是不能匹配上，你弟弟的医药费就由你来出。”
她凑近我，五官放得很大，“你要是给不起，就让养你的那家人出。我辛苦生出来的女儿，问她们要个五六十万也不过分吧。”
我盯着她那张贪婪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
4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生而不养，倒还回头来问我养父母讨钱。你哪里来的脸面张这个口。”
生母被我打得也是一脸蒙，回过神来就要抬手打回来。
可手臂刚抬起来就被警察叔叔给抓住了。
“怎么回事？有人报警说你们绑架？谁绑架谁？”
我立马跑到警察同志身后，“她！她想逼着我捐肾。我不同意，她就把我绑了过来。”
生母连忙举起双手，“我没有啊。警察同志，你不能听她瞎说的啊。她是我女儿，我带她来医院做检查。她一个小孩子胡闹，不想打针才报的警。”
警察又低头来看我，我直接拿出手机给她看当时回家拍下的视频。
警察看得皱眉，直接把生母和我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弟弟扶着简单包扎过的妈妈走过来，看见我后，我妈一把将我搂住。
“哎哟，我的崽啊。吓死妈妈了。我真以为她们把你绑走割肾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弟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转过身背着我偷偷擦了。
警察同志见我妈来了，也一并带去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我们被带进了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
生母刚一进门就开始哭：“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她们这一家子有多坏啊。抢走了我的女儿就算了，还给我女儿洗脑，让她不要认我这个妈。”
“我就是想去见见我的孩子，她们都要报警来抓我。我真的是命苦啊。”
警察打断了她，“直接说事情经过。”
我找了个位置让我妈先坐下来，把刚才拿出来播放的视频再次摆到桌面上。
事情的经过我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警察叔叔，但是生母却突然发飙。
“什么叫我逼迫你？你不是我女儿吗？志强不是你亲弟弟吗？他是你嫡亲的兄弟啊。同父同母嫡亲的啊。”
“你现在这样就叫做不仁不义，你良心被狗吃了你！”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亲兄弟去死吗？你怎么狠得下心啊你。”
“我告诉你，志强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下半辈子都不会饶了你。我让你不得好死。”
警察用力拍桌，“注意下你的言辞，这里是警察局。”
“事情大致经过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
生母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我，眼里都是不甘和怒气。
“器官捐赠是自愿行为，即使是生母也是无权替他人做决定的。”
“这件事情我已经记录在案，如果日后再有人强迫你进医院捐赠器官，可以直接报警。我们会依法处理。”
我点头，对警察叔叔表示感谢。
爸爸回家后见我们都不在家，问了邻居才知道出事了。
我和妈妈弟弟走出去的时候，爸爸刚好急匆匆地赶来。
他看着我们几个都安然无恙，松了一大口气。
但看见妈妈脑袋上的纱布时，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怎么弄的？谁搞得？我去揍他！”
妈妈拉住了爸爸的手臂，“回家吧。别在警察局闹。”
5
回家路上，没有人说话，这一场闹剧，耗尽了我们所有力气。
到了家门口，我爸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都怪我，我要是不去接那个单子守在家里，你们都不会出事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去。”
我上去拉住爸爸的手安慰，“爸，这怎么能怪你。你守的了一天，也守不了一辈子。难道就因为她，我们一家人都不要正常生活了吗？”
我弟表示赞同，“姐说得对，刚才警察叔叔不是都说了吗！直接报警就行了。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我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吓坏了吧。进去写作业吧。”
我弟对着我噘嘴，“你真是无情，知道我吓坏了，还让我写作业。”
我妈直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只要不吓死，就必须写作业。”
家里大门早早落了锁，门边上还放了不少打架的家伙。
门窗妈妈检查了又检查。
睡前还提醒我，“窗户一定不要打开，床边放点防身的东西以防万一。早点休息，别学到太晚了。”
我连声答应，妈妈还是不放心，直接拿着自己的枕头跑到了我房间。
“不行，今晚妈妈跟你一起睡，你一个人睡我心里不踏实。”
那晚我被妈妈搂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是一月一次的年级月考。
从早上八点考到下午三点半，考完直接可以回家，也算是一件好事儿吧。
到了放学的时间，门口竟围了一大圈的人。
我走过去，路过的同学都回头看我。
我听见了这几天频繁听见的声音。
是她。
我的生母。
她找到学校来了。
我周身发寒，脑子都停止了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