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妹妹天生是贵女命。
我只是妹妹的附属品,什么都必须让给她。
只要她不舒服,我就要被惩罚。
对我用刑越狠,妹妹的贵女命就保持得越久。
就连早就订下的娃娃亲,也要我让给她。
而我,替妹妹嫁给了那个世人皆知的大傻子。
可他,怎么看都不像傻子呀!
1、
“花知夏,你给我在院子里跪一夜!谁也不许求情,若是让我知道谁给她送吃的,就跟她一起受罚!”
只因我说了一句,想要跟妹妹一样的花棉袄,我娘就让我在生硬冰冷的地上跪一整夜。
“娘,阿姐不会死吧?这么冷的天儿,若是冻坏了您还得出银子买药呢。”
妹妹花雪凝是真的恨不得我死,还故意提银子刺激我娘。
“花银子给她买药?休想让老娘在她身上花一分钱!就她那贱命一条,讨债鬼早日死了才好,当年生她差点要了老娘的命。”
我娘愤恨地朝我吐了一口瓜子壳,腥臭的唾沫喷了我一脸。
我不敢反驳,生怕我娘下一句就把我赶出家门。
未出阁的女子被赶出家门是没有好下场的。
城西乞丐窝已经有好几个女子被玷污,还生下了许多生父不详的孩子。
许是我没有反应太过无趣,花凝雪挽着我娘回了主屋。
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天大亮时,终于等到他们起身。
“还跪着装可怜给谁看?这才跪一夜,还能把你跪死不成!还不赶紧去准备早饭,没眼力见的东西,老娘生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长时间的跪着,我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艰难地爬起来,却又摔倒在雪地里。
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几个洞,又短,这一摔,把整个肚皮露了出来。
“对不起,娘,我马上去做早饭,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我惊慌失地扯着身上的衣裳想要盖住露出来的那截腰,上衣却被我扯断了一大块。
“啪!!!”
“我就说你这个狐媚子是个不安分的!大清早的在我和你爹的房门口扯烂衣裳,是要勾引谁!?”
我娘放下手里的暖炉,蹲下来毫无留情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爹静静地看着,就这么任由我娘辱骂我。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传遍整个身体。
若此时不服软,她又要拿烧红的烙片烫我的身子了!
“娘...知夏没有..知夏只是想把衣裳裹紧,可是料子太旧了,一不小心就扯烂了...对不起,娘,您别打我了...我这就爬去做早饭给您吃。您消消气,知夏这就走...”
我站不起来,只能艰难缓慢地爬去干活。
深厚的积雪,被我拖出了一条血路。
这双腿,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好不了。
这一次,我病了半个月。
没有药,我就只能每日敷着草木灰止血。
这期间妹妹染上风寒,请来最好的郎中。
郎中出府的路上遇上我,他被我手上裸露在外的冻疮吓到,偷偷塞了一盒药给我。
我跪着给郎中磕了个响头道谢。
药的味道清香宜人,我还是害怕被爹娘和妹妹发现。
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抹了药,再用破布条包裹才敢入睡。
唉。
家里请了五个仆人,却日日让我负责一家人的三餐,洗全家人的衣裳。
如今抹个药还要偷摸着。
冬日的水,生了冰,冻得我这双手粗糙得像五十岁的女人。
我只比妹妹大一岁,却没享受过和妹妹花雪凝一样的豆蔻年华。
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下河摸鱼。
明明可以去买的食材,非要我在这寒冬下河去捞。
只因妹妹说,河里现抓的新鲜。
花雪凝学习各种女红的时候,我在干农活。
她只要撒个娇说想去学堂认字,爹娘便二话不说专门给她找个夫子。
“娘,雪儿还要买一件粉棉袄,冬日有的换洗。 好不好嘛...”
“还有还有,阿娘,今日凝雪总觉得头有些疼怕不是什么下贱的玩意儿扰了女儿的贵女命格吧?女儿还想着富贵以后好好孝敬您和爹爹呢!”
花凝雪轻轻摇晃着我娘的手臂撒娇,脸几乎贴在她的胸前磨蹭。
还嘲讽地勾起唇角,似乎在炫耀。
此时我正打扫主屋,看着花凝雪那一身鹅黄色的新棉袄羡慕不已。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破旧衣裳,心底满是失落。
也隐隐不安。
花雪凝只要一说头疼影响命格时,倒霉的肯定是我。
“娘明儿给你去吴家布行订做,你身为贵女,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肯定是花知夏靠近你了是不是?那个贱婢子,看老娘不教训她!”
我娘朝我愤怒地瞥了一眼,眸子里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2、
果然,还不逃不掉被我娘毒打的命。
当日夜里,我娘亲自带着妹妹来到我屋里,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碳炉的下人。
我欣喜地以为是我娘给我的新碳炉,我快一步冲到跟前:
“娘,是要给我换碳炉的吗?我自己去拿便可...”
话还没说完,我妹妹便抢先插了一句:“哎哟,娘,凝雪的脑子好疼呀!好疼呀...”
见状,我脑子瞬间空白...
抬脚就往外跑。
“摁住她,别让她跑了!可不能再让我的雪儿受罪了,铁片烙红了没?赶紧给我烫!烫得越深,雪儿就能恢复快一些。”
我被一个身材高壮的下人扭着胳膊,踩着我的脑袋贴在地面上。
粗粝的石头因为摩擦,锐利的棱角瞬间戳进我的脸庞。
“啊!!!!!”
另一个下人将烧成深红色的铁片直接烙在我的臀部。
臀部的皮肉被烧得滋滋作响,我闻到被烧焦的糜烂味。
反反复复,直到我妹妹说头不疼了,终于结束这一切。
我早就痛得忘记了求饶,嘴唇咬破了密密麻麻的洞,才没晕死过去。
“雪儿,头真的不疼了吗?我看这贱婢子嘴硬得很,都没开口求饶。
“我之前让人找的铁鞋,正在火里烧着。你若是还难受,娘让人再给她加刑。”
我惊恐地看着花雪凝奋力地摇头,希望我妹妹念在姐妹的份上救救我。
可花雪凝似乎觉得很新鲜,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头是不疼了,脚上却莫名痛起来...”
当那双滚烫的铁鞋套在我脚上时,我知道,今晚怕是扛不住了。
晕死之前,听见我娘对花凝雪说了一句:“雪儿,现在好了吧?走吧,这个贱婢子晕过去了,人可不能死了。得留着慢慢把她身上的好运气才能助你成贵女。”
她们走后,下人将我仍在木板床上,让我自生自灭。
我在床上趴了半月,除了一天扔给我两个发酸的馒头,我爹娘没来看过我一眼。
没死全是靠着我养的那条黑狗通人性。
给我叼来了各种草,和草木灰。
才刚能下地的我,不得不再次去求我爹娘。
寒冬来了,大雪纷飞,若没有木炭,我那床薄得可怜的烂被子根本无法御寒。
京城的冬季冷得瘆人,如同冰刀撬进骨缝。
我们苏家虽说不是什么大门户,却也是个不愁吃穿的书香世家。
然而,此时我房里仅剩的几块碳压根不够过冬。
我一瘸一拐地搬着装碳的木桶来到爹娘的屋子。
“爹,娘...女儿的木炭只剩下几块了,眼看这几日积雪愈发深了...能...能多给几块吗?”
这是我第二十八次跪着求他们给我多一些取暖的木炭。
我娘抱着暖炉,被妹妹花凝雪正逗得眉开眼笑。
看见我突然闯入,她抬眸看向我的脸色冷了几分。
“花知夏,你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连门都不会敲了吗?愈发没规矩了!”
我爹坐在榻上时不时翻看着竹简子,也不悦地皱起眉。
“今日的活你做完了?姑娘家家的,衣不遮体闯进来,成何体统!”
是啊,我爹也知道我衣不遮体吗?
妹妹身上那件粉红色的新棉袄,我也好想要。
可是,有人给我做吗?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打着补丁的薄秋衣,甚至有些地方根本遮不住,我心里五味杂陈。
确实衣不遮体了。
于是我开始口不择言,企图让他们注意到我长满冻疮的双手。
“阿娘...知夏也是您的女儿,您看看我的手,生了许多冻疮,怎么都好不了...您能给知夏请个郎中吗...”
“知夏不求您能像对待妹妹那样疼爱,只求您多给几块碳,度过这严寒的冬日。几块碳,也不行吗?”
我咬着唇,颤抖着拉起袖子,伸出双手让他们都能看见。
冻疮被触碰,一下子流出浑浊的脓液,时不时还冒出血液和脓块。
“娘...阿姐那双手真的好恶心啊...”
妹妹捂着脸,埋进我娘的胸口。
“你这个赔钱货,来恶心我们的是吧?给我滚出去!”
“你以为你身子有多金贵?这么点冻疮能把你疼死吗?还想请郎中,敷点草木灰就行了,出去出去出去,别在这儿吓着我们凝雪!”
我娘尖锐的嗓门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伴随着我娘的咒骂声,我爹朝我砸了他看着的厚竹简。
“没眼力见的玩意儿,滚去干活,别来妨碍我看书!”
眉角一阵触痛,温热的液体蔓延我整张脸。
“爹,娘,知夏真是你们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