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2023年7月12日傍晚，北京暴雨红色预警。手里的四份鱼香肉丝饭在电动车踏板上晃荡，雨水顺着骑手服灌进皮鞋——这双鞋三年前还踩着上海陆家嘴写字楼的大理石地面，现在踩着望京胡同的泥水坑。
一、摔碎的玻璃幕墙去年公司裁员那天，人力总监递给我保温杯：“老李，喝点茶，这是你落在会议室的。”杯底粘着“年度优秀管理者”的标签，和赔偿协议一起塞进纸箱。
46岁的我突然成了家里的“闲置物品”，像女儿淘汰的旧钢琴，占地方却没人弹。妻子半夜偷偷翻招聘网站的声音，比当年她数落我应酬太多还刺耳。
第一次穿骑手服接单，我把电动车停在CBD阴影里，生怕遇见熟人。
直到有个姑娘追出来喊：“师傅，汤洒了！”——她是我上家公司的前台，曾经每天早晨接过我的星巴克。
那天我学会两件事：
1. 餐箱里永远垫条旧毛巾
2. 对着年轻人喊“哥”“姐”不丢人
在国贸路口等灯时，我发现个秘密：
- 开宝马的老板在骂堵车
- 骑三轮的大爷在哼小曲
- 我的手机在倒计时配送时间
原来人生和外卖一样，被卡住时越焦虑越耗电，不如看看天上的云怎么飘。
四、57阶楼梯的礼物上个月给老小区送药，电梯坏了。爬完57阶楼梯，开门的阿婆硬塞给我两个橘子：“我儿子在美国三年没回来了。”
那袋橘子特别酸，但比我签过的百万合同都甜。突然明白：中年人的价值不在会议室PPT里，在需要你的人眼睛里。
现在我衣柜挂着两件衬衫：
- 蓝条纹那件袖口磨破了，是以前开会卷袖子装的精英范儿
- 黄骑手服背后有块洗不掉的油渍，是帮餐馆大姐扶推车蹭的
妻子说后者更像我——领子塌着，但透着热气腾腾的踏实。
昨天女儿写作文《我的超人爸爸》：“他不用坐飞机也能拯救世界，电动车一响，饿肚子的小朋友就得救啦！”
雨又下大了，但我终于看清：
中年人的体面不是衬衫有没有熨，
是淋雨送完餐，还能对电梯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