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因皋兰山而得名,简称“兰”、“皋”,古称金城,地处西北,黄河穿城而过,为甘肃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西北地区重要的工业基地和综合交通枢纽。自西汉取“金城汤池”之意置金城县起,已有两千多年的建城史,自古就是“联络四域、襟带万里”的交通枢纽和军事要塞,素有“黄河明珠”的美誉。宋元以后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衰落,兰州的地位与日俱减,明初更是被降为兰县。直到肃藩迁兰,兰州才得以再次崛起。
兰州皋兰山
成化十三年(1477年),陕西方面向朝廷提出将兰县升格为兰州,给出的理由是兰县为陕甘咽喉要地,政务繁多,最为重要的是兰县为大明亲藩肃王的藩地,地方官级别太低的话,容易受到各方面的掣肘,无法很好理政。当年九月明宪宗批准陕西方面的议案,将兰县升格为兰州,并将金县(今甘肃榆中县)改属兰州。
“庚辰……升临洮府兰县为兰州。时陕西守臣奏:“……兰县为陕肃喉襟,而肃王封国在其地。政繁官卑,事多掣肘,可升为州。”事下户部,覆奏从之。”(《明宪宗实录》)
兰县升格为兰州之时,在位的肃王为第三代肃王朱禄埤。本文我们就来聊聊这位肃藩第三代王。
当低调的王爷遇上坑女婿的老泰山朱禄埤,生于宣德三年(1428年),为肃庄王朱楧之孙,肃康王朱赡焰庶长子及独子,生母不详。虽然是朱赡焰的独子,可由于是庶子,根据《皇明祖训》少不了要先在郡王位上过渡一番,于正统七年(1442年)四月,被册封为洵阳王。
顺便说一句,在肃庄王朱楧篇中阿越由于考据有缺,搞错了朱禄埤的生年,称他生于永乐十九年(1421年),在此依据王世贞的《弇山堂别集卷三十二·同姓诸王表》进行更正。不过他作为朱赡焰的独子,在正统元年(1436年)才获得赐名,15岁才受封郡王,可能肃藩真的不怎么受朝廷重视。
兰州小西湖,原肃王府花园
正统十二年(1447年),肃王府为朱禄埤选定甘州中护卫指挥樊俊之女樊氏为洵阳王妃,并将王妃人选报送礼部。结果这婚事,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朱禄埤的准岳父樊俊人品非常感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樊俊的好友赵瑛突然向朝廷检举揭发他身患恶疾,靠贿赂王府承奉才将女儿运作成郡王妃。
肃王府的王府官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破事。
正统八年(1443年)六月,朱赡焰因子女长大即将嫁娶,而府中缺乏内侍御使,为此奏报朝廷,称打算自己花钱购买,已经圈定相应人选。为打消朝廷疑虑,还特地强调这些人皆“幼年伤残”。此举既能快速解决王府人手紧缺问题,又可让朝廷省下一笔钱粮,是以明英宗不作二想当即同意了。谁曾想本是一件两便的事,在肃王府长史司的操作下竟走了样。
“癸巳,肃府长史吴惇有罪,下陕西按察司狱。先是肃王奏缺内使供用。访得河州等卫府军民陈宣等男玉等二十三人俱自幼伤残净身之人,欲具财礼收入以给使令。从之。而惇擅增葛保庆等五人,一概取用。镇守陕西右副都御史陈镒以闻,故鞫治之。”(《明英宗实录》)
明太祖对自宫深恶痛绝,故明朝自建国以来就严厉打击民间自宫。肃藩长史吴惇在朝廷核准的人数之外,又额外增加五人,显然是在暗箱操作,有公然对抗朝廷之嫌。王府官对藩王负有监督辅佐规导之责,要对朝廷负责,结果连这种事情都敢阳奉阴违。为了钱财,拿捏一个郡王的婚事不足为奇了。
兰州黄河美景
以樊氏为洵阳王妃之事已经完成奏封,就等着明英宗点头走个过场,然后进行册封。被赵瑛这么一闹,上上下下都尴尬无比。但这种事情涉及朝廷、涉及宗室的脸面,负责宗室事务的礼部,商讨了好半天,以一句“俊有恶疾,可废无疾之女乎”,对此进行结案。老爹身体不好,很可能会遗传给女儿,所以不管是皇家选婚,还是宗室选婚,都会特意强调“良家子”在这个前提。
不过话说回来,朱赡焰一家子身体本身也不咋地。朱赡焰本人患有精神类疾病,曾在光天化日之下“披发持杖登城”,晚年多次向朝廷求取这方面的药物。朱赡焰共有一子二女,长女华亭郡主于景泰元年(1450年)下嫁仪宾高嵩,景泰六年(1455年)就去世了,死时芳华正茂。幼女狄道郡主“自幼喑痖”,根本就无法嫁人。儿子朱禄埤,则遗传了他的精神类疾病。
因此为了大家的脸面计,在礼部给出这个并不怎么站得住脚的结论后,明英宗同意册封樊氏为洵阳王妃。
“癸未……肃王赡焰为其子洵阳王禄埤择婚,得甘州中护卫指挥樊俊女,已奏封矣。俊所亲赵瑛言俊有恶疾,承奉辈受赂择其女。事下,礼部以为:‘俊有恶疾,可废无疾之女乎?此不足听,宜遂其婚。’上是之。”(《明英宗实录》)
婚后多年,樊王妃一无所出,朱禄埤膝下只有朱贡錝这个一个庶子。想别家亲藩枝繁叶茂,再看看自己家只有光秃秃的一根主干没有枝杈,而且保不齐就要从两代单传变成三代单传,朱赡焰父子心里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百子图
可这并不妨碍樊俊一家子的花式作妖。樊俊的妻子赵氏三天两头往女婿家里跑,往往一住就是好几天。丈母娘来女婿家里小住几天还属正常,可你时不时地就带上朱禄埤的小姨子——兰州卫指挥方钊之妻樊氏一同入宫小住,这算什么事?难道想让“小姨子的半个屁股是姐夫的”这句玩笑话变成现实?
王府官负责处理王府一切事务,并有监督规导宗王的权力,看似很威风,实则是个很危险的差事,王府一出事,板子往往会先打在王府官的屁股上。天顺三年(1459年),不愿当背锅侠的肃藩长史郑立,主动向朝廷检举揭发此事,并请求将樊俊调任。
这种事情也算是宗室丑闻,真为此调走樊俊,反而会坐实这桩八卦,是以明英宗亲自写信给肃王朱赡焰,要求其对赵氏母女进王府的时间段进行限制,并严加约束。
“……其(指郑立)言固为有理,但樊俊先已准不调,令照旧管事。今后樊俊妻女,非遇时节不许时常出入王府。王须严加禁约、晓谕,以绝嫌疑。切勿以私情牵制,优游不断,如是必有后悔。专书以达,惟叔祖亮之。”(《明英宗实录》)
为王岁月天顺八年(1464年)十二月十七,肃王朱赡焰薨逝,享年59岁,朝廷赐谥曰康。作为其独子,朱禄埤虽然是庶出,可肃王之位已经是其盘中的菜,只不过等待的时间相对有些长。直到成化四年(1468年)五月,才由镇远侯顾淳,兵科给事中萧璇担任正副使,持节册封朱禄埤为肃王。
1、朱禄埤岁禄的变迁
虽然明太祖规定藩王的岁禄高达一万石,可朱楧这位初代肃王的岁禄自始至终仅有区区五百石。直到明仁宗朱高炽上台才给肃藩加了五百石岁禄,凑成一千这个整数,且全以禄米的形式发放,此后再无增额。故除永乐朝之外,肃藩一直是有明一代最穷的藩王。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正统十年(1445年)正月,朝廷给朱禄埤这位洵阳王定下的岁禄,为首封郡王正常数额的两千石。好在两千石中只有五百石是禄米形式发放的本色,其余四分之三折成大明宝钞,以折色形式发放。否则就更尴尬了。
明英宗剧照
景泰八年正月十七,大明第一留学生兼南内之主,太上皇朱祁镇通过夺门之变再次上线,改景泰年号为天顺。为给自己在土木堡之变中的表现挽尊,他对宗室,对百官来了一波福利大派送。
当年八月,朱禄埤乘着这股东风上疏朝廷,称五百石本色供养整个王府,实在是入不敷出,请求将部分折色改为本色。明英宗给他批了一百石的量,使其本色增加到六百石。
不过这个量与肃王的岁禄相比,还是少了四百石。而用作折色的大明宝钞,由于不断超发,且不予回购,早在永乐朝时期就已经开始向废纸方向发展。正统九年(1444年),一石米值钞一百贯,要知道最初的比例可是一比一,进入成化朝宝钞的价值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成化四年晋封肃王后,按照惯例放弃了郡王的岁禄,改领肃王的岁禄,也就是每年一千石禄米。
2、继续被朝廷薅羊毛
肃藩所属护卫力量强大的战斗力,及肃藩对朝廷有求必应的做法,让朝廷薅肃藩的羊毛,薅上瘾了,朱禄埤在位期间依然在持续。
成化四年十一月,朱禄埤刚袭爵不久,朝廷就从岷州卫、洮州卫、兰州卫、甘州中护卫、河州卫五卫之中抽调人马,分作两班发往凉州进行操练守备。其中甘州中护卫被抽调的数额为五百五十人。
兰州城墙,摄于20世纪30年代
从成化八年(1472年)八月朱禄埤的奏疏观之,抽调甘州中护卫增援凉州只是开始,此后又抽调肃藩护卫前往延绥镇(即榆林镇)等地进行增援,总规模达二千四百五十余人之多,等于是抽调了甘州中护卫的一半人马,以至于肃藩封地兰县出现了守城乏人的问题。
“辛卯……肃王禄埤奏:‘虏入会宁县境大肆杀掠。原设护卫官军,今选调甘凉备御,及延绥征进者,共二千四百五十余人。虑贼乘虚侵犯,缺人城守,乞以甘凉备御之兵存留操守。’事下兵部,请行巡抚等官勘实定议以闻。诏可。”(《明宪宗实录》)
不过包括陕西巡抚在内的一众陕西主政官员,显然没把朱禄埤这位肃王当回事,不但没放肃藩护卫回归本藩,还进一步抽调。据镇守狭西兰县署都指挥佥事刘瑛奏称,成化十年甘州中护卫及仪卫司群牧千户所被抽调的士卒达三千一百人。
被朝廷毫不留情的薅羊毛之举,惹得忍无可忍的朱禄埤,于成化十年再次向朝廷提出抗议,表示调用肃藩护卫为保家卫国他双手赞成,可我家也要过日子,给条活路行不行。这次连镇守狭西兰县署都指挥佥事刘瑛,也上疏帮他说话。可在大势之下,一切都是徒劳的,明宪宗只同意象征性将从兰县商税之中,每年拨出一万五千贯作为补偿。一万五千贯看似很多,可名目是“税课钞”,也就是说给的是宝钞,不是铜钱,也不是银两,即便按正统九年的购买力计算,也就相当于一百五十石米,成化朝又能值多少,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明宪宗剧照
更过分的是当朝廷将球提给巡抚陕西、右副都御史马文升时,他建议继续深挖肃藩护卫的潜力,为此他提议将肃藩护卫分成三等,一等听调杀贼,二等三等负责守护城池,平日供肃藩使用,一旦朝廷有事要随调随到。为防止肃藩护卫因此心生怨怼,要求肃藩对“在操军校加意存恤”。此举等于是将原本拥有相当独立自主权的肃藩护卫,当做无需朝廷花费一分钱供养的官军使用。这嘴脸也是没谁了,关键明宪宗也同意了他的建议。
“巡抚陕西都御史马文升等议谓:‘兰县要害之地,兵备固不可少。肃府宗室之亲,供应亦不可缺。宜令刘瑛等简阅护卫仪卫司等兵,分为三等,上等者听调杀贼,二等三等者守护城池。冬月赴城操练,不许办纳供应等物,冻开之日放回屯种,仍听肃府差后供给。若遇有警,不拘时月,赴操听调。并行肃府长史司,于在操军校加意存恤,不宜过于科扰,以贾怨生事。’议。上允之。”(《明宪宗实录》)
3、愈发严重的精神疾病
朱赡焰患有精神类疾病,并遗传给了朱禄埤这个独子。天顺四年(1460年)五月,他上疏朝廷为自己和儿子朱禄埤求取相关药品,明英宗命太医院如数给与。
精神类疾病即便是当下也难以根治,何况是医疗水平更差的古代。到得后期,朱赡焰的精神疾病变得愈发严重。天顺七年(1463年)十月,朱禄埤上疏朝廷称,父王的精神疾病日甚一日,乞求朝廷赐药给予疗治。从朱禄埤代为上奏这点来看,估计此时朱赡焰的精神疾病已经严重的难以自己了。
古代披头散发的精神病人剧照
朱赡焰如此,遗传了同一病症的朱禄埤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成化七年(1471年)三月,袭爵不足三年的朱禄埤被精神疾病折磨得不良于行,只得上疏朝廷,请求让长子汾川王朱贡錝暂代他主持王府的各项典礼仪式。
“庚寅,肃王禄埤奏:‘比年夙疾复加,艰于动止。其本府所行事仪,乞令庶长男汾川王暂代。’从之。”(《明宪宗实录》)
次年九月,又上疏求取药品。
可见朱禄埤受病魔折磨,袭封肃王后,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安逸。
4、迁葬肃康王之坟
由于选址问题,肃康王朱赡焰的墓园存在很大问题,屡屡遭受水患,墓园的围墙也因此多次倒塌。肃藩本就是个穷藩,以朝廷的态度及陕西的现状,也指望不上朝廷会伸出援手。这成为了朱禄埤的一大心病。
成化十年(1474年)闰六月,朱禄埤的嫡母,肃康王妃陈氏去世。他向朝廷发出讣告后,等来了朝廷赐祭葬如例的处理意见。即朝廷会派人前来吊唁,并出钱负责坟墓的营建。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朱禄埤也明白这个道理,故于当年八月,向朝廷提出能否借此机会将父亲之墓迁往祖父庄王朱楧陵园之旁。负责营建事务的工部提出反对意见,不过明宪宗鉴于他的孝心,还是给予了特批。
“甲辰……肃王禄埤奏:‘父康王坟垣屡为水所渰圯。今母妃陈氏薨,欲迁父合葬于祖考庄王茔兆之傍。’事下工部,以陕西连年兵荒之余,迁葬未免劳民伤财。上特从王奏,仍命所司给其费。”(《明宪宗实录》)
位于榆中县来紫堡乡的肃王陵园
肃庄王朱楧的陵园,位于今兰州市榆中县来紫堡乡黄家庄村北侧平顶峰,肃康王朱赡焰的陵园迁来之后,这里成为肃藩的家族墓地。
阿越说成化十五年(1479年),肃王朱禄埤薨逝,享年52岁,朝廷赐谥曰简。因《明宪宗实录》未载朱禄埤薨逝的信息及生平,无法弄清他去世的具体时间。不过当年十月,因肃藩无力负担肃简王的丧葬之费,其子朱贡錝向朝廷讨要其父被截支的六个月禄米来看,他应当去世于这年六月。因为明代宗王的俸禄是按年支取的,故称岁禄。宗王去世后岁禄会被停支,既然他被截支禄米为六个月,也就是说停发的是七月以后的禄米,据此可以认定他去世于六月。
兰州美景
低调为人已成为肃藩的传统,朱禄埤这位第三代肃王也非常低调,可架不住时常有人跳出来给他制造问题。年轻时结个婚,却被王府长史坑了,还碰上个奇葩的岳家,专坑他这个女婿。因为遗传了父亲的精神类疾病,长期受病魔侵蚀。袭封肃王后,又经常被朝廷薅羊毛,甚至打秋风都已经打出了理直气壮。到临终膝下都只有汾川王朱贡錝一个儿子,没能解决长期困扰肃藩的绝嗣危机。可以说朱禄埤这一生过得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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