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我们聊到郑畋组织的平叛大军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他没能成功夺回长安城,但是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就像那个煽动的翅膀的蝴蝶一样,郑畋以自己的信念,唤醒了诸镇唐军平叛的决心,黄巢想要压住这个势头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各军镇领袖们也清楚的看清了黄巢的真实实力,所谓的六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如果不是平叛联军内部出了问题,这会黄巢的人头可能已经送往成都了。紧接着,黄巢将会迎来真正的对手。
咱们先来梳理一下黄巢攻克长安城的时间线吧,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入洛阳破潼关,一路高歌猛进攻入长安城。十二月十二日在震耳欲聋鼓声中,黄巢在含元殿登基称帝,定国号“大齐”、年号“金统”。881年郑畋联合诸镇节度使,一度曾将黄巢驱逐长安,但攻克长安后唐军劫掠无度,又被黄巢军赶出了长安,至此长安再度落入黄巢手中。
此时黄巢的主要势力范围包括长安、商州、化州、邓州,而大唐各藩镇的平叛联军也正从四面八方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汇聚,黄巢面临的局面非常不乐观。好了,接下来就该我们今天的主角大太监杨复光登场了。
此时长安城往东的忠武军镇中,正在筹备一场重要的酒宴,请客的是已经投降了黄巢的忠武节度使周岌,而周岌邀请的客人是监军太监杨复光。说起这个杨复光啊,可以算得上大唐帝国太监界里的顶级BOSS,他本人的履历可谓是非常光鲜:他本姓乔,福建人,世代权宦,是内常侍杨玄价的养子,权宦魏国公杨复恭的堂兄,他虽是小黄门出身,但其胸有大志,善抚士卒,所以他在已经投降黄巢的叛军中或者还是没投降的唐军中都有极高的威望。
不仅如此,他还在唐懿宗去世时和大宦官田令孜一同拥立了唐僖宗继位,也算得上是从龙之臣,并且在之后的平定农民起义时又策划了诱降王仙芝的计划,不仅能力出众,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当杨复光收到周岌的邀请函后,他略有犹豫,我到底是去赴宴呢还是不去?思索片刻后,杨复光决定还是去赴宴,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策反忠武军的计划。就在杨复光准备动身时,他的部下连忙劝阻他,认为他不应该去赴宴,周岌摆的很可能就是鸿门宴,如果您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对国家将会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杨复光只是笑了笑说道:“如今大唐都要亡了,我哪里还能只顾自己的性命,如果我能在酒宴上劝动周岌发兵攻打黄巢,那我大唐的胜算岂不是又多了几分。”说罢杨复光便带着几个干儿子便前往忠武藩镇。
到了酒宴上,杨复光和周岌推杯换盏,相互吹捧一番后,杨复光借着酒劲大哭了起来,周岌赶忙追问缘由,杨复光说道:“我是为您感到难过啊,大丈夫在世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恩负义,您匹夫出身如今却位列公侯,这一切都是大唐给你的,而如今你却背弃传位十八世的大唐帝国,甘愿跪拜一个草寇,你还是个人吗?”(复光泣曰:“丈夫所感者,恩义耳!公自匹夫为公侯,奈何舍十八叶天子而臣贼。”——《资治通鉴》)
被一个太监这么骂,周岌也羞愧的哭了起来,说黄巢进长安的时候,天下的节度使都不起兵抗贼,我虽有平叛之心可无平叛之力,孤掌难鸣之下只能假装投降黄巢,今天我请您来,就是想告诉您,只要时机成熟我便发兵平叛(岌亦流涕曰:“吾不能独拒贼,故貌奉而心图之。今日召公,正为此耳。”)。杨复光听周岌这么一说,马上起身握住周岌的手说道:“我早就知道阁下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来,咱们干了这杯酒沥酒为盟,誓死忠于大唐。”
很快周岌就被杨复光灌醉了,看到周岌醉卧不起,杨复光马上命令自己的干儿子前往黄巢使者居住的驿站,将黄巢的使者全部砍了,这样一来周岌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是夕,复光遣其养子守亮杀贼使者于驿”——《资治通鉴》)。随后忠武藩镇便宣布发兵平叛。
第二天杨复光就开始代替周岌筹备平叛事宜,粮草、盔甲、兵马一样都不能少,物资筹备齐全后,杨复光顺手就接过了忠武军的指挥权,把忠武的八千精锐分成了八队,分别由自己的心腹部将和几个干儿子带队,号称忠武八都督,而周岌也只是忙着给杨复光点赞喊、666。
诸位可千万不要小看杨复光的这些部将和干儿子,将来他们都是五代十国的风云人物,就比如这个忠武八督中的王建,他就是五代十国中前蜀的开国皇帝。同时杨复光又亲自赶往蔡州,调集了蔡州的三千兵马,而这三千兵马的领军将军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食人魔秦宗权,同时也是大齐王朝后来的皇帝,黄巢之乱结束后就轮到秦宗权作乱了。
军队集结后,杨复光决定直接一路向西剿灭贼寇,首先攻打的就是黄巢大将朱家三郎朱温镇守的邓州,面对忠武精锐,朱温拿出全部实力迎敌,可无奈敌方军中狠人实在是太多了,朱温打不过只能选择撤退逃往商州。杨复光一路追到商州后,朱温再战还是不敌,无奈只能退至蓝桥,杨复光继续追击。
就这样朱温逃,杨复光追,一连几天下来,唐军追击了数百里地,士兵实在是累的跑不动了,杨复光这才悻悻下令驻防休整,朱温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退回了长安城。
唐军成功收复商州、邓州后,杨复光做了一个简单的战后总结,首先他发现黄巢的部将朱温虽然被屡战屡败,被打的狼狈不堪,但是朱温还是有很多过人之处的,面对唐军精锐时,其他黄巢军基本都是不战而逃,唯独朱温敢列阵对峙。其次杨复光在收复邓州、商州的过程中,秦宗权率领的蔡州军骁勇善战、敢打敢冲,在平叛过程中立了不少功劳,于是杨复光亲向唐僖宗写奏表给蔡州军请功,并升任秦宗权当了奉国军防御使,秦宗权的下属王绪也被封了光州刺史,这个王绪的三个亲信下属也被封了军正,这三人分别是王潮、王审邽、王审知,三人并称蔡州三龙,其中这个王审知是后来五代十国中闽国的开国皇帝。
从这里我们就不难看出,对比之前的剿匪总司令宋威、高骈的养寇自重、贪功好利,杨复光真的算得上唐王朝的一股清流,难怪他在军中的威望能够如此之高,即便阴了周岌,周岌也没有太多怨言。
邓州、商州被杨复光收复后,大唐昭义军节度使高浔联合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又收复了华州,一时间形势一片大好,如今黄巢也只剩下长安一座孤城了,而各藩镇组成的平叛联军也正在磨刀霍霍的杀向长安。此时的黄巢虽然地盘没了,可是还有几十万兵力驻守在长安城,如果硬打长安不说胜负难料,至少还是要死伤惨重的,再加上其他节度使们都心怀鬼胎,不会真和黄巢死斗,搞不好再出个幺蛾子,那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所以杨复光此刻并未着急围困长安,他在等,在等一个机会,很快这个机会就被他等到了。
很多时候机会不用自己创造,它自己就会送上门。此刻的长安城内虽然兵源充足,但是粮草已经开始告急,不善经营的黄巢早就把长安城能吃的粮食都吃干抹净了,许多军士兵已经开始买卖人肉为食。为了解决粮食问题,黄巢决定让朱温领兵去华州劫掠,为了提升朱温工作的积极性,黄巢还特意给了朱温一张委任状,只要朱温能从化州劫掠粮食回来,就任命朱温为同州刺史。朱家三郎刚开始还挺高兴,可等他打开地图一看傻了,此时的同州已经在唐军的控制之下,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要当这个同州刺史,首先要打下化州,然后再去打下同州才能当刺史,这让朱温很是郁闷。
郁闷归郁闷,我们的小朱同志最后还是决定亲自打下同州,好在同州刺史米诚是个软蛋,听说朱温来了同州,连防御都没部署就溜之大吉了,就这样朱温几乎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同州城。朱温进城后放任下属肆意劫掠,抢钱、抢粮、抢娘们,好好的发泄了一下之前吃败仗的阴霾。
抢劫的过程中,士卒们特意抢了一个大美女送给朱温,好了,接下来的内容就属于爽文的内容了。话说朱温第一眼看到这个大美女整个人都傻了,这不是自己当年暗恋过的那个张大小姐吗?朱温赶忙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白月光,柔声细语的说道:张大小姐不必惊慌,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你已经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这事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呀。
大中六年十月二十一日,在宋州砀山私塾先生朱诚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这天夜里朱先生家突然火光冲天,乡邻们都以为是着了火,纷纷赶来救火,到了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着火,而是朱先生家的三儿子出生了,大家都说这个朱家三郎伴随红光降世肯定不是凡人,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啊。
这个朱家三郎正是朱温。朱温很小的时候,父亲朱先生就去世了,不得已朱温的母亲只能带着儿女去富户刘崇家做了帮佣。随着朱温满满的长大,其顽劣的性格开始逐渐显现,他不仅不做家务不务农,还天天吹牛皮说自己将来要作大人物,吹牛吹多了别人就会厌恶,五代史就记载了“里人多恶之”。
不过富户刘崇并不在意,据传刘崇和朱母都看到过朱温睡着后化身成了一条红色的蟒蛇,所以他们觉得朱温所言并非吹嘘,故而刘崇对待朱温母子一直善待有加,朱温也就这样在刘崇家无忧无虑的长大。有一天他和哥哥去宋州玩,在寺庙群遇到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这个女子正是张大小姐,那一天张大小姐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经过了朱温身旁入寺上香,朱温痴痴的望着张大小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从此张大小姐就成了朱温心中的那一抹抹不去的白月光。
至于后来的剧情就不用多讲了,黄巢发动了起义,朱温顺势加入了黄巢的队伍,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敢打敢拼的狠劲成为了黄巢军里的一名军官,期待着有朝一日攻下宋州娶张大小姐为妻。但是朱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州没有打下来,打下个同州竟然也能捡到张大小姐,一问才知道张大小姐一家为了避祸,辗转来到了同州,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啥也别说了,拜堂成亲吧。
此时的朱温如愿娶到了张大小姐,又当了同州刺史,也算是人生小圆满了,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虽然自己夺了同州,让兵士们吃上了饱饭,可是一个同州城又能撑多久呢?长安城的那位阎王还在等他的粮草呢,就在这个时候,有斥候来报,说是河中地区有二十多艘运粮船经过,于是朱温马上决定发兵前去河中抢粮。
河中节度使是王重荣,算是唐末节度使中比较能打的,他听说朱温要来劫粮,火速派三万大军前往救援。朱温没料到王重荣反应这么快,此时他刚夺下运粮船,粮食还没来及搬运呢,救援的唐军就赶到了,朱温只好命令部下将所有的运粮船全部凿沉,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吧。等王重荣赶到后,只看到河中的鱼儿正在欢快的吃着沉入河底的粮食。如此多的粮食全都葬身鱼腹,王重荣怒了,大灾大难之年居然糟蹋了如此多的粮食,于是下令部将攻打同州城。
唐僖宗中和二年八月(公元882年),这里可能会有朋友好奇,怎么一会年号是广明,一会又是中和,这个唐僖宗到底有多少个年号啊?在这里多一句嘴,唐僖宗是个很有意思的皇帝,他的一生一共用过六个年号,分别是咸通、乾符、广明、中和、光启和文德。好了言归正题,就在王重荣围困同州城的时候,此时的朱温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黄巢到底在干什么呢?老子都被王重荣围困一个多月了,期间也送了不少的求援信,怎么还看不到黄巢的援军。
其实这件事还真怪不了黄巢,陷朱温于如此困境的是一场内部斗争,朱温的同事孟楷一向看朱温不顺眼,所以他把朱温所有的求援信全部扣押了下来,这是要置朱温于死地,内部斗争再加上唐军的围困,朱家三郎看来是危在旦夕了。好了,铺垫了这么久,我们的主角杨复光杨大人该登场了,既然黄巢没有回应朱温的求援,那么就由我来代替黄巢,帮帮你朱温吧。
杨复光给朱温写了一封劝降信,在信中杨复光大大的赞扬了朱温的勇猛机敏,只可惜跟错了人,好在你能够遇到我,如果你愿意向我投降,我可以保证你的将来前程似锦,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可就没有了。
此时已经成家立业的朱温在思想上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再加上杨复光本人贤名远扬,看完信后朱温有点动摇了,当即决定和老婆张大小姐商量一下。朱温的正妻张大小姐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她出身官宦世家,对大唐也有很深的感情,她劝朱温道:黄巢毕竟是贼,而且我看他气数已尽,我们没必要陪着他一起死,咱们还是弃暗投明投降大唐吧。
一阵枕边风吹过,朱温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城门送上降表,迎王重荣进了城,还顺带认了王重荣为舅父。听说黄巢手下大将朱温降唐了,唐僖宗也非常开心,任命朱温为同华节度使,授左金吾卫大将军,不仅如此,唐僖宗还给朱温赐名朱全忠。不得不说唐僖宗起名字的水平真的是太差了,起名字这方面唐僖宗还是应该多向印度人学一下,正是这个朱全忠,在二十二年后派人杀死了大唐最后一位皇帝唐昭宗。
朱温的倒戈可算是给了黄巢狠狠一击背刺,恼羞成怒的黄巢立刻调集大军向东线进发,誓要和朱温以及唐军决一死战,可谓团战可以输朱温必须死。看到黄巢破釜沉舟的架势,王重荣慌了,立刻找杨复光商议对策,说贼寇势力依旧强大,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杨复光想了想说道,黄巢所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何惧之有,放心吧,我定有剿灭黄巢的方法,你就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