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单独列传的司马错,不但提出了战国版的隆中对,还亲自下场实操

兵道争战史 2023-09-23 07:24:05

根据司马迁的《史记·太史公自序》,我们知道秦国名将司马错居然是他的祖先。只可惜他的后人没给他单独立传,我们只能从其他秦国将相的事迹中看到他的身影。司马错在史书中首次登场就做了件很猛的事——怼张仪,也就是那个一怒而天下惧的大纵横家张仪。

当时,苴国(都葭萌,今四川昭化南)是蜀国(在今四川西部长江上游以北地区,有陕西西南部分之地)所封的小国,蜀国与巴国(在今四川东部地区)长期为敌,而苴侯却与巴交好。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公元前316年),蜀王伐苴,苴侯逃奔于巴,向秦国求救。

战国形势图

秦惠王想伐趁机蜀,但嫌路远道险,远征胜算不大;此时,恰巧又遇韩国兴兵来攻。是伐韩还是伐蜀?秦惠王犹豫不决,于是召集群臣商议。

张仪主张伐韩,他认为:亲魏国,善楚国,进兵三川(韩国的三川郡,今河南宜阳一带),攻新城(今河南密县)、宜阳(今河南宜阳),兵临东周,可以造成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形势,诸侯谁敢不听从,这就能成帝王之业。

所谓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是指三川、周王室就是今天天下各国都想争夺的朝、市,如不争此两者,而去争偏远的巴蜀之地,这就离帝王之业远了。

司马错则主张伐蜀,他认为:要富国必须广开疆土,要强兵必须先富其民,要成王业(统一天下)必须多布恩德。秦国地小民贫,要扩土富民,应选择容易成功的地方着手。

蜀是僻处西陲的戎狄之国,又发生战乱,以秦攻蜀,如豺狼驱群羊,得其地可以扩大国土,取其财可以富民强兵,灭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全据西蜀富饶之利而天下不以为贪,是一举而得美名、获实利。

如攻韩、劫持天子,那么东周王室与韩国合谋,以齐国、赵国为声援,又求救于楚国、魏国,秦国既得恶名,以秦一国之力而对山东六国也未必有利,不如伐蜀好。

于是,秦惠王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命张仪、司马错等人从石牛道(即剑阁道,今四川剑阁东北)进军,相继灭亡了蜀国、苴国和巴国。这一举措为秦国富国富民强兵,支撑长期而频繁的战争,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

金牛道

从地缘形势上看,秦据巴、蜀,浮江而下,不到十日就可以东攻楚国的要塞扦关(今湖北宜昌西),进而威胁楚郢都(今湖北江陵西北)。

摧破楚国以后,韩、魏就失去了南方的支援,秦国即可从西南两面对韩、魏形成包围,对打垮韩、魏,北攻燕、赵,东并强齐都是极为有利的。

晋人常璩在其所撰的《华阳国志》中也认识到:“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这是很有见地的。

由于灭蜀之战的组织难度极高,对秦军的技战术与后勤保障体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司马错通过这一战成功地升级了秦军的长途奔袭能力与山地战能力,让部队对复杂战场环境的适应力大大增强。

更重要的是,这是商鞅变法以来秦军第一次攻灭一个大国,积累的经验对后辈秦将的成长有着无可估量的意义。如果把时间轴拉长,我们就会发现,司马错是秦始皇灭六国之前攻城略地最多的将领,却偏偏是秦军顶尖名将中罕见的缺少“斩首”记录的将军。

由于秦军奖励升迁是有斩首指标的,司马错不可能不杀伤敌人,但不像其他秦将那样刻意追求斩首战果。他的兵学主张是“不伤众而彼已服焉”和“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接近于“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的思想。

假如他能活到长平之战,也许会反对杀降。只可惜,司马错跟白起实际上是两辈人。好在他坚持的兵学思想给王翦、蒙恬等后辈,留下了不追求杀伤数量也能打赢兼并战争的战法。

白起

秦昭王时代的秦国在各方面都突飞猛进,特别是军事领域。秦昭王在楚顷襄王元年再次派兵出武关攻楚,斩首楚军5万,取析县与15城而去。这16座城的陷落标志着整个商於地区都被纳入秦土。

自从占领巴、蜀、商於、汉中四个地理单元后,秦国在地理上已形成了对楚国的战略包围态势。处于长江、汉水、丹水上游的秦国,可以顺流而下攻楚,楚却很难逆流而上反攻回去。

自从白起拔宛、叶之后,楚方城所在的南阳盆地大部分落入秦人之手。楚国北部的边防体系几乎全线崩溃,只是靠着上庸、房陵和汉水北岸的几座城池勉强支撑局面。如此一来,南阳地就成为新的秦楚北线战场,秦之巴郡与楚之巫郡、黔中则成为两国的西线战场。

楚国幅员辽阔,此时的政治中心尚在西边。秦兵从蜀郡乘船沿长江而下,行军5天抵达楚国郢都,是为西路;秦兵从汉中郡乘船沿汉水而下,行军5天抵达楚国的五渚,是为中路;秦关中卒出武关,与商於、南阳等地的秦军在宛地集结,然后进攻楚国的随,是为东路。

第一路其实是由巴蜀攻巫郡、黔中的老路一直打到郢都;第二路则是沿着汉水河谷(荆襄通道)南下攻入郢都;第三路是从随枣走廊南下进攻郢都以东的楚地。中路军与东路军之间隔着大洪山脉,与西路军之间隔着大巴山脉、荆山。按照三路进攻计划,楚国腹心地带最终会陷入秦军的三面包围。

但话说回来,秦攻楚的几条基本路线不光秦人知道,楚人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列国策士也都洞若观火。所以,攻楚课题的难点不在于选择哪条进军路线,而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达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东西两条攻楚路线

秦军在中原大战中屡屡告捷,但司马错没有忘记最初的宏大构想。灭蜀只是他战略构想的第一步,下一步是因蜀伐楚,从长江上游开辟第二战场。

在此之前,秦国君臣决定先发制人,派司马错先打一场仗来挫伤楚人的士气。在司马错的军事生涯中,本次南征并非难度最大的任务。

灭蜀国时,他走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灭巴国时,他遇到了悍勇敢死的巴军劲卒;拔魏国的河内、河东诸城时,他几次北渡黄河天险,与魏军激战于轵关陉的进出口。

而这一回伐楚,既无高山深涧之阻,也无凶悍难缠之敌。虽然秦楚都是万乘大国,但两国的战争能力早已呈现出一边倒的格局,秦国打赢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一仗该打成什么样,还得从长计议。

尽管楚国自从丢失商於、汉中、宛等地后边境线不断后退,但还是在汉水与南阳盆地交汇处构筑起北部防线。就目前而言,上庸与汉北地是楚顷襄王抗秦的第一道屏障。

由上庸及汉北地进入楚国腹地必须经过南船北马的过渡带——邓城。邓城原为春秋时邓国地,楚文王灭邓时开始成为楚地。这座城后来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襄阳”。

自从秦国白起夺走宛地之后,楚国北部防线以邓城为中心,以汉北地的唐郡诸城为右翼,以上庸六县为左翼。但秦相国魏冉的封邑穰地与楚国邓城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山川河流做屏障。秦军南征楚国,从穰地奔袭邓城最快捷。

战场场景

司马错先行攻楚不仅是为了给楚顷襄王君臣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在为白起所率的伐赵大军争取南下的时间。所以,这一仗要短促有力、一击必杀,避免打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同时还要设法在楚国汉水北岸防线上打开较大的缺口。

于是司马错和魏冉决定集中数万边城人马速战速决。秦军的首战目标是作为水陆交通枢纽的邓城。早在魏冉恢复相位时,就已经开始向自己的封地穰城输送由特赦罪人组成的戍卒,提前为司马错做战备。

这一年,秦赵在北方打得激烈,南线无战事。楚顷襄王君臣认为秦国跟赵国打了两年,完全没有想和解的样子,不会找楚国麻烦;至于魏冉赦免罪人迁入穰地之举,显然是为了充实私家实力;如果是关中秦卒开出武关,才真正值得警惕。

由于高层的麻痹大意,楚国边防军没有及时加强戒备。兵革之祸说来就来。秦昭王二十七年春,司马错兴兵伐楚。由武关守军和宛、穰驻军组成的数万秦师,陆续赶到邓城附近。司马错想攻其必救,吸引周边的楚军来此增援,然后一举将其击破。

邓曾经是个小诸侯国,疆域不小,但城池不大,所以司马错没有急于围城,而是先分兵攻略邓城周边的地盘。分散在各地的楚军纷纷退入城中,邓城外围被秦兵控制。

平定邓城各乡后,秦军兵临邓城之下,为了展示军威,秦军轻车部队,带着旗帜绕城疾驰,扬起高而锐的飞尘。只见城墙上弓弩云集、矛戟林立,整座城池如同受了惊的刺猬,化恐惧为求生欲。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老邦尉(即国尉)司马错按兵不动。秦军还没等到攻城的命令,却远远地看到了楚军援兵的大旆(先锋旗)……

原来,邓县公(楚国的县的长官叫县公)看到秦军的旗帜日益增多,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向周围的楚县和郢都发求援信。唐郡和上庸的楚军火速向邓城靠拢,聚合成规模不亚于秦军的野战大兵团。

就在两军全部到达战场的第二天,双方各出一部分兵马在邓城北鄙列阵,大战一触即发。这场战斗的具体经过已经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战场场景

但无论开战前两军的阵容多么严整,接战后都会被打乱打散。不管是数千人厮杀,还是数万人搏命,最终还是会演变成无数个卒百人队之间的厮杀。

两军士兵以什伍为单位配合作战,相互掩护,有序出击。战国军队的战斗力强不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卒长、敦长、什长、伍长等基层军吏的军事素养。秦军被列国称为虎狼之师,与基层军吏的强悍战力是分不开的。

最终,老将司马错大破楚师,楚国唐郡军和上庸军溃败,整个楚国北部防线濒临崩溃。秦军趁机包围邓城,攻势越来越猛,邓城岌岌可危。

楚顷襄王君臣唯恐失去这个荆襄通道最后的桥头堡,赶紧派使者向秦军求和。楚国以割让事实上已经无力控制的上庸和汉北地为交换条件,请求秦军放过邓城。

秦昭王君臣借此拿到了先君秦惠文王做梦都想得到的地盘。于是汉水北岸的楚军残部全数南撤到邓城,以及更南边的楚国陪都鄢县。秦国扩大了宛城以南的防御纵深,控制了整个南阳盆地。

数年后,秦国在此正式设置南阳郡,以宛县为郡治。此战虽未拔邓,但邓城以北及以西尽为秦土。楚国少了一个边郡,秦国多了相当于一郡的人口、财货。双方的综合实力此消彼长,差距被进一步拉大。这为秦军的后续作战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按照原先的剧本,秦国只是想给楚国来个下马威,然后驱赵攻齐,自己再全力攻魏。但班师回朝的司马错提出了新的建议——在当年投入重兵再次伐楚。他的进言让秦国的军事战略出现了重大转折。

司马错

秦军初战的收获比预想的更大,楚军战斗力比预判的更差。楚国君臣割地求和,已经失去了斗志。既然敌国陷入惊恐状态,不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就浪费了绝佳战机。

司马错的胜利让秦昭王和相国魏冉敏锐地意识到,此时伐楚的利益远超伐魏。于是秦国高层决定不给楚国留下喘息的时间,接下来几年征战以攻楚为核心。

在北方的王屋山与太行山之间,白起即将发动3年以来的最后一次攻赵行动。此战是为了配合魏冉的外交,以武力迫使赵国求和,好腾出手来伐楚。司马错全权统筹第二次伐楚工作。对于年事已高的司马错而言,这可能是他平生最后一次统兵出征。

楚国割让上庸与汉北地后,紧急向边境增兵,把防御重心放在了北面。秦军继续攻打这里的话,势必会遭到最强的抵抗。于是司马错把目光转移到了楚国西部的黔中都和巫郡,准备从西南打一记右勾拳。

从灭蜀至黔中之战,司马错谋划了整36年,他等这天太久太久,还曾经不惜为此跟大名鼎鼎的纵横家张仪在朝堂上吵了一架。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无法亲手完成心中谋划多年的宏伟计划。

巴蜀秦军的进兵路线比关中秦军下南阳要远得多,但速度反而更快。战国步兵急行军也才日行百里,车骑兼程奔袭能做到日行两百余里,远低于大船顺长江而下日行三百余里的速度。

而且水路运粮节省了民夫和牛马的损耗,后勤负担大大减轻。士兵乘船不费体力,能保持更好的战斗状态。所以,秦军在大战中经常借助水路运兵运粮,而黔中战场恰恰最能发挥船运的效力。

换言之,同样是调集10万兵马攻楚,从巴蜀方向用兵比从北线用兵的后勤负担更轻,更利于保障军队的持久作战能力。这一点对于经常劳师远袭的秦国非常重要。

水师

由于秦赵两国尚未休战,关中卒随时准备开赴对赵前线,不宜大举南下,所以司马错此番打算以陇西、蜀、巴三地之兵伐楚黔中。

陇西是秦人最重要的根据地之一,此时尚未设郡。这里多山多林,道险而远,畜牧业发达,人民“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

秦陇西兵世代与西戎、北狄交战,多有剽悍的轻车士、骑士和弩兵。这样的老牌劲旅不用来攻打楚国,简直是暴殄天物。

秦蜀郡兵的根底是当年灭蜀之师。士卒早已换了很多批,但功勋部队的骄傲仍在。司马错几次平定蜀乱,主要依靠这股力量。蜀郡兵有着秦国数一数二的舟师,又有大量善走山路的筰马,为西南战区行军打仗提供了极好的保障。

司马错来到陇西挑兵选将,但没有急于出击。一来白起已经发兵攻赵光狼城,北线战事胜负未分,不宜两线作战;二来黔中地区秋冬季节少雨,利于西北出身的陇西士卒发挥战力。耐心和细心,他从来不缺。这也正是司马错克敌制胜的法宝。

经过一番激战,白起的伐赵之师消灭了二万赵国上党军,并夺取上党重镇光狼城,北线战事告一段落。诸侯皆以为连年征战的秦国会收手,没想到就在这一年秋天,蛰伏已久的司马错率数万陇西兵秘密进入成都,先与老战友张若调派的蜀郡兵会师,再乘船顺着岷江进入长江,直奔下游的江州。

江州(即今重庆),曾经是巴国的首都,现为秦巴郡的治所。这里的年平均雾日长达104天,故而在后世被称为“中国雾都”。这天又是一个不见太阳的日子,江面上云雾缭绕,浩浩荡荡的船队宛如见首不见尾的苍龙。大部分秦军已经完成集结,只等着巴郡各县征发的甲士赶来江州。

当时的秦国蜀郡大约有13县,陇西有17县,巴郡仅有4县,动员潜力各有大小。由此推断,秦军西线兵团主要由陇西兵和蜀郡兵构成,陇西兵主要是战斗兵,蜀郡兵多为后勤辎重部队。巴郡兵的比例最小但至关重要,因为巴郡有诸侯闻之色变的阆中劲卒。

阆中是巴郡北面门户,夏夷杂处,民风好斗。居于渝水左右的板楯蛮更是以劲勇无畏著称。这些巴之劲卒以陷阵见长,在秦军和后来的汉军中都做过前锋。司马错正需要这样的勇士担任三军尖刀。

诸军集结

司马错在此战中动用了万艘大舶船,准备了600万石米,全军连战卒和厮徒杂役等人共计10万。600万石米最多够十万之师吃18个月,整整一年半。若再计入其他消耗,也足以支撑西线兵团打一年的仗。可见秦国已经准备好打硬仗、恶仗。

楚国朝野此时还在舔舐战败割地的伤口,浑然不觉三地秦军已在江州顺利集结。司马错在长江北岸誓师。板楯蛮出身的秦军战士跳起了传说中的周武王伐纣之曲——巴渝战舞。刚健凌厉的舞姿让三军士气大振,个个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此战前期的进展居然比预想中更顺利。从国际形势来看,楚国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外援,只能跟秦国单挑。从地理格局来看,秦之巴蜀进攻楚之巫黔有先天优势。

秦之巴蜀位于长江上游,而楚之巫黔位于长江中游。秦军舟师顺流,利进攻不利撤退。楚军舟师逆流,利撤退不利进攻。

楚国巫郡西至临江县,东至三峡出口重镇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市东),北与秦汉中郡的上庸、房陵一带交界,南临夷水(湖北省的清江)流域。全郡地形狭长,控制着长江上游至中游的要道。

除了大巴山脉以南、长江北岸的临江、朐忍、鱼县三县外,楚国还在巫山修筑了方城重镇。这些城邑都在峡江地区,那里有着丰富且易开采的盐卤资源(当时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堪称楚国财政的一大支柱。

楚黔中郡在长江南岸,北至夷水流域,西与秦巴郡接壤,东临洞庭湖,南临长沙地区。武陵山脉把黔中分割为两个相对独立的地理板块,乌江下游流域在武陵山西侧,沅江中下游流域在武陵山东侧。

乌江下游主要有枳县和涪陵两座城。两者原属巴国,后被楚国占领。秦灭巴时,巴国的老对手楚国也趁机西进,主要战果就是这乌江二县和巫西三县(临江、朐忍、鱼县)。

相对于乌江流域,沅江流域才是楚黔中郡真正的腹心地带。楚黔中有迁陵、酉阳、零阳、索、沅陵、临沅等重要城池,其中临沅县是楚黔中郡治所。上述重镇皆是沟通长江上游及中下游的水陆交通要冲。

战场

黔中战场多山多水多林,道路崎岖难行,走水路比陆路便利得多。除了靠近洞庭湖的今湖南省常德市一带,黔中地区很难进行大兵团会战。

除了地形复杂外,黔中的另一大特点是蛮夷众多。楚国对西南诸夷只保持着春秋时的松散联盟关系,远不如秦巴郡对板楯蛮的控制力那么强。楚人实际上只能控制乌江与沅江中下游的沿江带状平原。

楚黔中军和巫郡军的成分比楚国内地兵马更加复杂。这两郡本是巴楚拉锯之地,故而当地楚军中有不少巴人士兵。春秋楚国曾经号令南方群蛮之师东征西讨。据此推测,黔中楚军应该还招募了一些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西南夷武士。

司马错久镇巴蜀,熟悉西南边情,知道大兵团在巫黔山地展不开,小兵群交锋将成为主要作战形式。他之所以要投入十万之师,是为了确保有足够的人力来分兵扼守巫黔的所有山水险道。

司马错打算集中数万锐卒前行掠地,每拔一城就继续前进,保持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后续大部队则不断分兵维持治安,广设障塞邮亭,尽快巩固新地盘。

楚黔中军被武陵山分为两部,山路通信效率低,更多靠巫郡水路来维持联系。而巫山和武陵山之间的夷水流域(今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地区)又是西南夷盘踞之地。也就是说,巫郡和黔中郡被重重山水阻隔,两地的楚军很难及时相互增援。

经过反复权衡后,司马错决定先平江南的黔中郡,再打江北的巫郡。先集中精兵强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离江州最近的乌江二县,再从武陵山间道秘密行至沅江上游,再顺着水路逐个攻略沿江各县。

然后分出部分兵力留守黔中,主力再由枳乘船攻打江北的巫西三县,最后讨伐地势险要的巫山方城。这场战役关键在于秦军首战能否攻克连通黔中和巫郡的水陆交通枢纽——枳城。

枳城坐落于乌江和长江汇流处。涪陵在其乌江航道的上游,江州在其长江航道的上游,临江在其长江航道的下游。枳如同丁字路口的交汇点,离这三个县都有一段距离。

这一带山道曲折迂回,陆上交通不如船运便利。由江州乘船攻枳很方便,由涪陵乘船顺流救枳也很快捷,但由临江逆流驰援枳很慢。可是,涪陵的人力、物力、财力远不能跟秦巴郡治所江州相提并论。秦军以十万之师牛刀杀鸡速战速决,落单的枳城自然难以招架。

令人感慨的是,枳曾经做过巴国首都,还有历代巴王的陵寝,而秦军前锋巴郡劲卒和积城守军的主要成分都是巴人。当初巴国灭亡后,江北的巴人大多成了秦民,江南的巴人则转为楚民。

随着时间流逝,两批巴人分别被纳入秦楚两军的战术体系,唯有同源同俗带来的劲勇血气如出一辙。长江两岸的巴国后裔注定要夹在双雄争霸的第一线,弘扬敢战之风,饱尝兵灾之苦。

秦师

楚国在上半年被司马错从南阳方向偷袭,把防御重心放在北面的汉水流城。谁也没料到这位灭蜀名将会在下半年再度发难,还改从长江流域动手。楚黔中郡长还不知道,枳城正在被虎狼泰师猛攻。

那一天,秦军舟师突然从上游出现,大小船只布满了江面。枳城楚军惊慌失措,立即派兵阻止秦军登上滩头。秦军以阆中劲卒打头阵,在白竹之弩和大楯的掩护下,数千板楯蛮锐士结阵冲锋,与摆好阵势的楚军接刃。他们以楯撞击敌兵,冲乱其队形,再用手中的短戈、长剑、长矛将其格杀。

即使在昔日的巴师里,阆中劲卒也是最勇锐善战的一部。融合秦军战法后,阆中劲卒的武力值更上一层楼。他们灵活的身法仿佛激流,凌厉的攻势如同山火,枳城楚兵未能挡住这群不要命的陷阵之士,败退回城。

秦军大部队趁机登陆,把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攻克枳城后,司马错立即派兵衔枚疾进,打了涪陵楚军一个措手不及。至此,楚黔中郡的武陵山脉西侧部分全部沦陷。由于山路交通闭塞,武陵山脉东侧的沅江诸县未能及时获取秦兵来袭的情报,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在楚黔中军的头上。

秦军兵分几路穿行于武陵山的各条间道。蜀郡兵带了大量筰马来驮运全军物资,尽量节省士兵的体力。这段山路处处险要,行走不易。秦军在前后都部署了精兵警戒,并派出多支轻骑斥候侦察,以防敌军伏击。好在楚黔中军无备,西南夷也不敢招惹虎狼之师,行军过程还算顺利。

与中原城池相比,大部分黔中城邑规格较小。黔中各县驻军规模因此受到限制。楚黔中军万万没想到敌军会翻越武陵山,悄然出现在沅江上游。

秦军每战先以轻骑迅速抢占关梁津渡,切断城中楚军撤退报信之路。紧接着,巴郡劲卒和陇西甲士在众将的指挥下发动轮番进攻,人人皆推锋争死,楚兵莫能与之相抗。

秦军每拔一城就分兵留守,大部队则乘坐缴获的楚官船开赴下一个目标。留守各城的军吏又派出多支屯队(50人)清剿逃散各乡的楚军败兵。就这样,楚黔中军各部被逐个击溃,黔中诸城相继陷落,沿途的关塞、渡口、亭障都有秦兵把守。除了楚人未设据点的夷水流域外,黔中郡几乎全部被秦国占据。

黔中之战于秦昭王二十七年结束。参考秦国多在秋九月或冬十月发兵的惯例,此战大约前后历时3个月。司马错留下数万陇蜀兵坐镇黔中,率领主力大军转战江北,先后拿下巫西三县,秦军直抵地势险要的巫山方城,黔中之战至此结束。司马错的因蜀伐楚之计大获成功。

秦国占领了长江南岸大片土地,并完成了对楚国首都圈南面的包围。假如再拿下巫郡,秦军就能直扑郢都西郊。连续的胜利让秦国高层开始思考从北、南、西三路围攻郢都的宏伟目标。

如今,司马错已经在北南两路都取得重大进展,就差西路还没打开缺口。秦昭王君臣因连续大捷而豪气万丈,甚至开始考虑一举灭楚的可能性。

按照常理来看,楚国一年两败,早就伤重到无力还手。秦国高层做出了最乐观的判断,甚至连准备攻打巫郡的司马错可能也是这么想的。然而,黔中秦军严重低估了楚国做困兽斗的决心。胜利之神并不会永远垂青哪一方,只会惩罚失误更多的一方。

秦军将领

由于没有立传,司马错在黔中之战大捷后突然销声匿迹。有人猜测司马错因战败被秦昭王抛弃了,但楚国方面没有关于击败秦将司马错的说法。

黔中之战的23年后,司马错的孙子司马靳已经成为武安君白起的忠勇部将。由此倒推,司马错最后一次是高龄出征,在胜利后不久就去世了。他历经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时期,为秦国的强盛和统一战争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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