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万千人吾往矣—契丹人萧峰

呵呵呵文化 2024-11-07 14:43:03

本文约3500字。

杏子林中,冷月窥人,从此胡汉两恩仇。

长白山下,风雪无归,谈笑擒王挥洒间。

青石桥头,黑云如摧,从此生死隔参商。

少林寺外,长柏森然,英雄一怒风烟举。

雁门关外,石壁绝字,关山浩气月长悬。

注:本文以金庸先生经典版为准。

一、天生武勇,绝世武学奇才

金庸武侠世界中,主人公如果能跻身于超一流高手之中的,几乎都有奇遇。

一种奇遇是吃了什么神奇药物或者是其他意外,功力大增。

比如令狐冲的“吸星大法”,吸干了很多高手的内力,自己功力大增;

段誉因为有“北冥神功”,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是吸干了很多高手的内力,从而跻身超一流高手;

虚竹更是被无崖子直接注入毕生功力;

杨过吃了神雕给的蛇胆,对内力提升也有很大裨益等等。

还有一种奇遇就是超级名师传授,再加上得到神奇武功,跻身超一流高手。

这种奇遇在金庸武侠世界中比比皆是。

最著名的就是张无忌的“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当然后来还有“太极拳”、“太极剑”;

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又吸干了很多高手的内力;

杨过得到独孤求败的“无剑胜有剑”;

郭靖学会“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可以华山论剑,跻身“五绝“等等。

但是,以上这些侠客们虽然武功奇绝,却也基本只能用学会的神奇武功对敌,也就是有自己的专属武功(可参见拙作《金庸小说中武功的人格化和寓言化》)。只有萧峰,除了极其重要或者生死之战外,基本都是“一拳,一掌挥去”。

就说在《天龙八部》这部书中。

萧峰的奇遇就是,从小在少林寺玄苦大师座下学艺,长大后汪剑通传授“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此外再无任何奇遇,当然,“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

但是,比起他的两个结义兄弟来,那差得太远了。

段誉机缘巧合下,学会了“凌波微步”,“北冥神功”,还学会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功之一“六脉神剑”,并且吸干了无数高手—其中包括一等一大高手鸠摩智—的内力。

虚竹直接获取了无崖子七十多年的武功和内力,又在天山童姥的指点下,学会了逍遥派大量的绝世武功。

段誉和虚竹的奇遇可谓是远远超过了萧峰,虽然书中萧峰一再暗中比较,自己武功应该不及二弟和三弟,可是真正性命相斗的情况下,鹿死谁手,恐怕尚未可知。

其中原因到底是什么?

书中,萧峰自己道出了答案,那就是自己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三十岁左右,一身内力已经几乎无敌天下,他的内力绵绵不绝,几乎赶得上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武功招式更是能把最平常的武功发挥出最完美的境界,比如在聚贤庄中的“太祖长拳”。

天生的武勇加上绝世的奇才,武学境界不仅远远超出自己的两个授业恩师,就连天下第一的扫地僧,都能一掌打的对方呕血(当然,扫地僧是存心想让)。

图1 虽万千人吾往矣

二、天生豪迈,智计过人

除了天生武勇之外,萧峰最让人心折的当然是他的豪迈。

萧峰的豪迈,绝不是鲁莽,也不是随意,更不是无脑,而是天性不受羁绊的英雄气概。放眼天下武侠小说中,感觉只有《水浒传》中的武松可以相比。

萧峰第一次出场,是在无锡的“松鹤楼”,在段誉的眼中: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货。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后来,两人连喝三十斤美酒,段誉是靠着“六脉神剑”剑气讲酒逼出体外,而萧峰确是实实在在的喝了几十大碗酒,还毫无醉意。

有关萧峰喝酒的描写,书中比比皆是,最著名的如聚贤庄生死决斗,少林寺外决斗等等。

当然,光喝酒远远写不出萧峰的豪迈和英雄气概,更在于他的一言一行。

聚贤庄群雄之间,为了救一个几乎素不相识受了伤的阿朱,谈笑之间,令群雄丧胆;

长白山下,百万军中,孤身一人杀楚王,擒皇太叔,平息叛乱;

少林寺大会,面对千百少林僧人和无数武林中人,谈笑间,几招逼退不可一世的星宿老怪和游坦之,一把抓起与他同名的慕容复,直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

萧峰不光英雄豪迈,而且非常有智计。

他当丐帮帮主之时,就是帮众心中智勇双全的帮主,丐帮一片大好。且看他化解杏子林中的内乱,擒全冠清,收复四大长老,要不是有汪剑通的亲笔书信,杏子林的叛乱一定会被收复;

长白山平息百万大军的叛乱,他也是有勇有谋,利用了叛军的心理,才巧妙的化解了一场大变革。

这样的大智大勇,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郭靖、杨过、张无忌等人,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图2 千里茫茫若梦

三、“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为念”

少林寺中,萧峰父子对战慕容博父子和鸠摩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考验下,慕容博提出交换条件,就连萧远山都犹豫不决。

“萧远山道:‘你想我儿为你尽力,使你能混水摸鱼,以遂兴复燕国的野心?’

慕容博道:‘不错,其时我慕容氏建一支义旗,兵发山东,为大辽呼应,同时吐蕃、西夏、大理三国一时并起,咱五国瓜分了大宋,亦非难事。我燕国不敢取大辽一尺一寸土地,若得建国,尽当取之于南朝。此事于大辽大大有利,萧兄何乐而不为?’

……

萧远山道:‘儿,此人这意,倒似不假,你瞧如何?’

萧峰道:‘不行!’突然拍出一掌,击向木几,只听得劈拍一声响,木几碎成数块,匕首随而跌落,凛然说道:‘杀母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毕命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之事,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声说道:‘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世,识见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见,竟虽个不明大义、徒逞意气的一勇之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冷冷的道:‘萧峰是英雄豪杰也罢,是凡夫俗子也罢,总不能中你圈套,成为手中的杀人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大辽国这臣,欲只记得父母私仇,不思尽忠报国,如何对得起大辽?‘

萧峰蹭上一步,昂然说到:‘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辽人死于非命?’

他说到这里,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谷的残酷情状,越说越响,又道:‘兵凶战危,世间岂有必胜之事?大宋兵多财足,只须有一二名将,率兵奋战,大辽、吐蕃联手,未必便能取胜。咱们打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欲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我对大辽尽忠报国,是在保土安民,而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因而杀人取地、建功立业。’

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萧峰这一番话,大义凛然,让扫地僧都不禁称赞是“菩萨心肠”。这一段话,加强了萧峰的立体感和人物的深度,也为他最后的结局埋下伏笔。

在大结局的雁门关外,萧峰为了消弭大宋和大辽的战争,解救万千百姓,更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心系天下,这才是真正侠客本质,这也是萧峰有别于草莽英雄之处。

四、遗世独立,无所归属的孤独

萧峰生性豪爽,喜好交友,朋友遍天下。

但是,他真正有知己好友吗?

他的两个结义兄弟段誉和虚竹理解他吗?雁门关外,他自杀的真正缘由,是段誉和虚竹无法理解的;

阿紫真正理解他吗?

他的完颜阿骨打兄弟,耶律洪基这些人真正理解他吗?

他昔日丐帮的兄弟们,吴长老等人真正理解他吗?他那些汉人朋友们真正理解他吗?

阿朱可能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他的人,但是,阿朱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峰是契丹人,但是他却逼迫耶律洪基发下永不侵犯大宋的誓言。

他本可以和完颜阿骨打到长白山下,喝酒打猎,无忧无虑。

也可以和段誉、虚竹去大理也好,灵鹫宫也罢,远离江湖。

也可以携着阿紫,浪迹江湖。

……

但是,这些好友们都难以理解,他为什么偏偏选择自杀。

遗世独立,无所归属,这就是萧峰的归宿。

图3 燕云十八飞骑

五、与郭靖的不同

那么萧峰和郭靖的区别在哪里?

萧峰是金庸世界中第一英雄,郭靖是金庸世界中第一大侠,那么,第一英雄和第一大侠区别是什么?

郭靖是金庸有意塑造的“侠之大者”,是理想化的道德楷模,是按照儒家经典中,定义的“侠”的标准,“为国为民”,可以为了国家和民族随时牺牲自己。

萧峰是金庸塑造的有血有肉的本色英雄,是一种个性化的审美形象。他既有豪迈不拘小节的地方,更有着超越了国家和民族的高度,所以,他在这一意义上,已经突破了“侠”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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