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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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教版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 | 于泉滢、何保全、王平、孙雪松绘
人教版的这个插图,虽然眼神呆滞,但是意象里的项圈、蓝天、圆月、瓜田都有了,闰土单手执叉,力度刚好,衣襟飘飞似在奔跑。
但迅哥儿说的是“捏”,应该是想抛掷,远程射杀,“捏”则无需满手抓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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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本插图全貌 | 原来是画了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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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教版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 | 于泉滢、何保全、王平、孙雪松绘
第二幅插图场景设定在院子里,虽然闰土的眼睛略显斗鸡,但迅哥儿坐板凳托颐倾听,闰土站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在讲辉煌的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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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小说插图集 | 范曾绘
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范曾版设定在厨房里,闰土的项圈毡帽齐备,迅哥儿坐,闰土虽站但是倾身过去,亲密无间,不显阶级。两人聊的内容似乎是正在滴血的野鸭子的捕获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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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小说插图集 | 范曾绘
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没有了项圈的中年闰土,破衣烂衫,手握烟袋,身后有躲躲闪闪的水生,迅哥儿倾身相迎。那干青豆范曾给加了一包,已经放在了旁边,这个镜头不应该是刚刚见面吗?纸包应该是拿在手里的。
如此对比,当然是范大师的画入情入理。小时候我哥就买过一本,不知看了多少遍,所以后来想给孩子看时又去孔夫子上淘,果然买到了,而且还买了一款小丁的插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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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小说插图 | 小丁绘
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中年闰土眼神邪恶,后边水生鬼鬼祟祟。——爷俩看着都不怎么像好人!
小丁画的很丑,但是丑出了个性,丑的独特,自成一家,最喜欢他给《四世同堂》画的那一套,鲁迅的这些画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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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影视剧 | 未知网图
影视剧版则略显浮夸,表演痕迹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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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名场面 | 未知网图
当买了范曾和小丁版的插图后,发现丰子恺也曾经集中画过,而且涵盖了鲁迅所有小说,画了好多,光《故乡》这篇就配了十几幅,但是大多都浮皮潦草一点也不贴切,比如闰土这软绵绵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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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双手执叉,离“捏”更远,此种猎杀法难度比抛掷更难。“猹”画的倒是和想象中神似。“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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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
场景也是设定在厨房。劳动人民坐着,闰土像贵妇一样戴着项圈和毡帽,迅哥儿侧立,两人略显拘谨。让我怀疑这是“十年”期间的作品,有人指示:劳动人民必须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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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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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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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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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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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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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插图鲁迅小说全集 | 丰子恺绘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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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故居 | 绍兴
我在蒙眬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