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说喜欢我？一个收破烂的，还想高攀我们家晓红？" 供销社主任马德福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里。
我叫毕向南，生在黄土高坡，长在苦水沟，从小就跟着爹娘在地里刨食。九四年春节刚过，我就脱下了那身藏了三年的军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到了老家安徽宿州这个小县城。
马晓红是我在部队服役第二年认识的。那年春节，她跟着父母来探望在我们连队当文书的哥哥马国强。她穿着米黄色的呢子大衣，头发烫成了当时最流行的波浪卷，站在军营的杨树下冲我笑。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姑娘的笑容真能让人魂牵梦萦。
"毕班长，这是我妹妹，在县一中读高三。" 马国强介绍道。那时候我刚当上班长，春节执勤，负责接待探亲的家属。就这样，我和马晓红开始了书信往来。
"向南，等你退伍了，爸说给你在供销社谋个工作。" 马晓红在信里这样写道。那会儿她已经考上了省城师范学院，每个月都能收到她寄来的信，字里行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天不遂人愿。九四年初，国企改革的浪潮席卷而来。供销社也开始裁员，马德福的许诺成了一句空话。我找了几个月工作，走遍了县城大大小小的单位，却总是吃闭门羹。
"小毕啊，你要不先干点别的？" 马德福坐在办公室里，眼神闪烁。"现在谁找工作不难？你要有点出息，我们家晓红可不能跟着你受苦。"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着隔壁李大爷学收破烂。早上四点起床，推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挂上几个编织袋，走街串巷地喊："收破烂啦！收废品咯！"
"毕向南，你怎么能干这个？" 马晓红站在供销社的院子里，眼睛红红的。"你不是说要做出个样子给我看吗？"
"晓红，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攥着手里的钳子，声音有些发抖。"这行其实挺有前途的，我已经摸清门道了。"
可她还是走了。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马德福把我堵在了供销社后门。"毕向南，你是个好后生，可我们家晓红不能跟着你受罪。趁早断了这心思吧！"
那段日子，我像疯了一样拼命干活。凌晨三点就起床，推着三轮车跑遍城乡。慢慢地，我发现这行门道真不少。废铜烂铁要分等级，废纸壳子要分种类，连塑料瓶都有不同价钱。
转机出现在九五年春天。县里化肥厂改制，一大批废旧设备要处理。我抢在其他收破烂的前面，跟厂里谈下了这笔生意。一次性赚了小一万，让我看到了希望。
"小毕，你小子行啊！" 李大爷笑呵呵地说。"这行看着寒碜，其实比那些坐办公室的挣得多。"
我租了个废弃的院子，专门分类存放。又添置了一辆二手货车，开始往省城跑。那时候，马晓红已经在县一中教书，听说相了好几个对象，都没成。
九六年夏天，县里第一家再生资源回收公司在我的院子里成立了。我请了十几个工人，分三班倒，生意做到了周边几个县。
"向南，你...真的发达了？" 一天晚上，马晓红突然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爸让我来问问，你愿意跟供销社合作吗？"
我苦笑着摇头："马叔，这事就算了吧。我现在这样挺好。"
九七年底，我的公司已经成了市里最大的再生资源回收企业。我买了县城最气派的商品房，又开了个废旧家电回收维修店。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现在见了都笑脸相迎，叫我"毕总"。
让我没想到的是，马晓红居然嫁给了邮电局的副科长王志刚。婚礼那天，我正在省城谈一笔大生意，听到这消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毕总，您得帮帮我们啊！" 九八年初，马德福找上门来。原来供销社改制遇到了麻烦，一大批库存积压，急需资金周转。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想起当年那些刺心的话，却恍然发现心里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马叔，这事好说，您放心。"
转眼到了九九年，我的环保科技公司开业那天，马晓红来了。她说她和王志刚离婚了，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向南，我..." 她欲言又止。
我打断了她的话："晓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收破烂的退伍军人。我的环保科技公司做起了垃圾分类处理，年营业额过千万。前几天，我还被评为市劳动模范。
马晓红偶尔还会在街上遇到。她现在在县城开了家小小的补习班，日子过得清贫但踏实。每次见面，我们都会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匆匆走过。
人生就像我收的那些破烂，有人觉得一文不值，可只要你肯用心，总能发现它的价值。那些不被看好的日子，那些被人瞧不起的岁月，反而磨练出了我的意志，造就了今天的成就。
昨天，我又收到了一面锦旗。送锦旗的是一个残疾老人，因为我们公司免费回收了他家的废旧家具。看着老人浸透泪水的双眼，我忽然明白：人生的光荣，不在于被多少人认可，而在于你为这个世界留下了多少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