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落街头，快要冻死的时候，一个人类女孩捡起了我。
「小蛇小蛇，你也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吗？」
「你别怕，我来救你。」
我顺着温暖溢出的方向，不自觉的爬进了她的袖子，钻进了两座山丘中间。
这里，好温暖啊，我忍不住悄悄打了个标。
女孩吓了一跳，却没有把我揪出来，反而捂紧了衣服。
她不知道，我是条雄蛇。
而且，快化形了。
1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爸爸妈妈一早就做好了温暖的蛇窝，全家人缠绕在一起，相依取暖。
但是不包括我。
因为，我被丢出了洞。
在下大雪的今天。
我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身体已经被冻僵了，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被冻死的时候，一只和我一样冻的冰凉的小手捡起了我。
女孩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忧伤。
「小蛇小蛇，你也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吗？」
「你别怕，我来救你。」
女孩的手很冷，但她的袖子里很暖和，本能驱使下，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劲蠕动着身体，钻进了女孩的袖子。
可是袖子很紧，没办法，我就只能继续寻找更宽敞的地方。
最后，我爬到了一处宽敞又暖和的山丘中间。
放心的晕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激烈的争执声吵醒了我。
我悄悄爬出袖口朝外张望。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面目狰狞的对着女孩吼叫。
「你不是能耐吗？有种跑出去，有种你别回来啊。」
「妈，外面太冷了，我会被冻死的……」
「呵，」女人一声冷笑，「现在知道怕死了？下午不是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吗？不让你念书就跟要你命似的。」
「我告诉你，女人天生就是给别人家生孩子做家务的，读那么多书根本用不上。与其把钱浪费在你身上，不如攒下来，将来给你弟弟买个房子，再置办辆好车，帮他娶个好媳妇。你弟弟过得好了，到时候你在婆家才能挺起腰杆子做人。」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发出一句国粹。
「vocal！原以为我爸妈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人类的爸妈更离谱。」
「果然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一只小手突然伸过来，一指头戳在了我眼睛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我嘴里溢出。
「啊……vocal！」
我不就看个戏而已嘛，至于戳瞎我的眼睛吗？！
女孩吓了一跳，身形不自觉的抖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
「对不起。」
我懵了。
她也懵了。
2
只有女孩的妈妈一脸得意，她甚至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现在知道妈妈是为了你好了？早这么懂事该多好。」
「放心，知道错了就好。妈妈是不会怪你的。」
女孩这才如梦初醒，坚定的对她妈妈说。
「妈妈，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退学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句话，女孩直接转身进了一个房间，「砰」的关上了房门。
女孩妈妈紧跟着冲过来，将房门拍的「咚咚」响。
「林可馨，反了你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
直到林可馨的妈妈累了，走了，林可馨才小心翼翼的将我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一个箱子上。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林可馨好几次张嘴，欲言又止，而后又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将我捧起来放到了她的一件旧衣服上。
我被她的动作搞懵了，原以为她想跟我说什么，没想到却只是想仔细欣赏欣赏本蛇的盛世容颜，忍不住低声感叹。
「不愧是我！竟然连人类都被我的帅气折服了！」
只一瞬，林可馨再次将我捧在了手心，满脸惊喜。
「刚刚是你在说话对不对？」
我懵了。
甚至还有点害怕。
身体直立起来，高昂着头，朝她吐出了蛇芯。
但林可馨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小心翼翼的朝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想触摸我的脑袋。
看她没有恶意，我也就收回了蛇芯，重新温顺的躺回了她的手心。
「你果然是一条很有灵性的小蛇。所以刚刚就是你在说话对不对？你说我被你的帅气折服了。」
自恋被人当场拆穿，我突然有点脸红。但还是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林可馨一脸兴奋。
「你好啊，小蛇。我叫林可馨，你没有朋友，我也没有朋友，以后我们做彼此的好朋友好不好呀？」
我翻了个白眼。
第一，你叫林可馨，我刚刚已经知道了。
第二，没朋友的是你，本蛇我在森林里可是有好多好朋友的。
但想到还得靠她过冬，而且不回复人很不礼貌，我又矜持的点了点头，在心里告诉她我叫紫月。
「哇，紫月，好好听的名字啊。」
林可馨又摸了摸我的脑袋，「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哦。」
我有点庆幸自己头上不长毛，否则非的被林可馨给薅秃了不可。
当晚，林可馨蜷缩在一堆箱子中间，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破破烂烂的小毯子，非要把我搂在怀里睡觉。
但我现在恢复了体温，理智也回来了，知道雌雄有别，就自己爬出了被窝，没想到林可馨又把我重新抓了回去，还紧紧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动不了了。
林可馨，是你自己逼我和你睡一起的。
等你知道我是一条快化形的雄蛇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3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激烈的破门声吵醒的。
睁眼就看到了一个长得像一座雪山一样的男生，手里正拿着一把斧子，从只剩门框的木门里侧身钻了进来。
「林可馨，我以为你多大本事呢，真以为躲进杂物间锁了门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让你辍学帮我赚买房买车的钱是看得起你，如果我连你的脏钱都不要了，你觉得爸妈还会容你在这个房子里呆下去吗？到时候，别说杂物间了，你连屋外的檐角都呆不下去。」
「我告诉你，」那个雪山上前，用斧头背敲了林可馨额头几下，「只要我想，你这条命都是我的，别想反抗我。」
林可馨突然像被踩到了尾巴，怒了，抡起胳膊就给了雪山一巴掌。
「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男生被打懵了，下一秒暴怒，冲林可馨抡起了斧头。
「林可馨，你找死！」
眼看着林可馨就要命丧当场了，我猛地从被窝里飞身而起，一口咬上了雪山肥胖的手腕。
雪山惊恐的后退，斧头掉在地上，大力抡着胳膊将我甩了出去。
完了举着自己的胳膊惊恐的大喊。
「爸，妈，救命啊！我被蛇咬了！我要死了！」
「你们记得杀了林可馨和那条蛇给我报仇！」
说完顺势倒在了地上，眼白翻了好几下，没晕过去。
我晃了晃被摔得晕乎乎的脑袋，翻了个白眼。
「蠢货，我又没释放毒液，你死什么死？！」
林可馨看向雪山的一丝不忍迅速消失，弯腰将我抱起来小心的护在了胸前，警惕的躲在墙角。
林可馨爸妈听到声音冲进来，一把搂起了地上的雪山。
「儿啊，志雄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要出事了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活啊？」
林可馨爸爸直接从地上捡起了斧头，对着林可馨。
「小贱人，我告诉你，志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和那条蛇一起千刀万剐，给我雄儿偿命！」
说完，扔掉斧头，吃力的抱起雪山，就朝外面冲了出去。
林可馨护着我，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不过，跑的是和他爸妈相反的方向。他们现在顾不上我们。
路上，我被林可馨颠的头晕脑胀，恶心想吐的要命。
明明很难受，但我却莫名的有了一种反抗腐朽父母携手私奔的刺激感，忍不住嘿嘿嘿笑出了声。
但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
4
因为出门太急，林可馨没穿大棉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绒毛睡衣。
很快，不只是我，连她都快要冻僵了。
我看着她越来越沉重的步伐，焦急万分。
终于，我看到了天桥底下的流浪汉，兴奋的冲她大喊。
「快！去那儿，他有被子！」
天桥底下的是有个老头，他看林可馨一个小姑娘衣着单薄，就主动从身后拿出了一床小被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土递给了她。
林可馨拿着小被子，浑身瑟瑟发抖，上下牙齿嗑得「咔咔咔」直响。
「谢……谢。」
「小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赶快回去吧，你家里人会担心的。被子改天再给我送回来就行了。」
「我……，我……，我……」
林可馨我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在心里腹诽。
「她哪有家人。她那些家人可都想要她的命，还没你对她好呢。」
林可馨突然语气忧伤又坚定的开了口。
「对，我没有家人。」
「我只有一个蛇朋友相依为命。」
老头沉默了。
冬天太冷了，虽然有流浪汉送的小被子，我和林可馨还是冷的不行。
更要命的是，第二天，林可馨发烧了。
我急得团团转。
但流浪汉也没钱，只能干瞪眼。
突然，我灵机一动，用尾巴尖沾了点雪水，开始在地上写字。
「我会兽戏，可以给路过的行人表演赚钱。」
「但我是蛇，怕冷，温度太低我会冬眠，甚至会冻死的，所以，你得帮我弄个火盆。」
短暂的震惊过后，老头很快接受了我会写字的事实，还给我弄了一个烧的红彤彤暖呼呼的大火盆回来。
我也说到做到，开始和流浪汉配合，一会假装攻击却趁流浪汉不注意窜到他的头顶，直立着冲人群吐蛇芯，一会从流浪汉的后背钻进去，再悄无声息的从他的裤脚钻出来。
……
围观的人群不断发出「嘶」的倒吸气声和惊叹声，看我表演的人也越集越多，流浪汉眼前的小碗很快就满了，纸币甚至溢到了地上，老头高兴的合不拢嘴。
5
等到赚的钱足够多的时候，我们收了摊，老头也说到做到，爽快的带林可馨去看了医生。
林可馨退烧之后，就去上学了。
而流浪汉老头发现了商机，非要跟我合伙给路人表演兽戏，收入五五分。
短暂的考虑之后，我同意了老头的提议。
林可馨的爸妈原本就计划让她辍学，现在我咬伤了林志雄，她护我逃了出来，之后她爸妈更不可能供她念书了。
蛇类有恩必报。她之前在雪地里救了我一命，现在她落难了，我当然也要救她。
所以，她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来赚。
于是，我们开启了我和老头每天表演兽戏，林可馨白天上学，晚上搂着我的蛇身摸着我的蛇尾睡觉的规律生活。
每次她抚弄我尾巴的时候，我总会浑身颤栗，身体里还会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躁动，但林可馨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着她单纯安详的睡颜，我很无奈，慢慢的也就习惯和躁动同在了。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直会持续到开春，到时候天气暖和了，我也攒够了林可馨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我们就可以两不相欠一拍两散了。
但，天不遂蛇愿。
这天，我和老头像往常一样表演，突然来了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少年，态度非常嚣张。
「喂，你这条蛇小爷我看上了，出个价吧。」
老头立马将我护在了怀里。
「这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卖。」
少年旁边的人不屑的笑了笑，走上前踹了老头两脚。
「我说老不死的，陆少能看上你的蛇是你的福气。只要你开价，多少钱陆少都能满足你，不比你在这辛辛苦苦的摆摊卖艺挣那三瓜两枣强？」
老头倔强的挺直了背脊。
「我摆摊卖艺是靠我自己的劳动赚钱，不丢人。你们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看不起我们普通人。」
「我说了，我的蛇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可能是看老头态度太过坚决，那个领头的少年突然转了身。
「无趣。」
旁边的几个人连忙跟了上去。
「诶，陆少，陆少，等等我！」
临走之前，刚刚说话的少年回头又对老头啐了一口。
「敢得罪陆少？！你们会后悔的！」
我突然有点感动，用脑袋蹭了蹭老头的手心。
老头也拍了拍我的脑袋作为回应，语气若有所思。
「这里，我们恐怕是待不长久了。」
6
当天晚上，简单商量过后，我们决定三天之内搬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还没等我们找好新的落脚地点，林可馨的爸妈就找了过来。
那时候，林可馨刚刚放学，我们三人一蛇正围在一起吃饭，许久不见的林可馨的妈妈突然冲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林可馨。
「我的乖女儿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家出走这些日子，妈妈有多担心你？妈妈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看着她妈妈抱着她嚎啕大哭，我和林可馨两脸懵逼。
想见林可馨需要找吗？这里离她家又没有特别远，她也每天都去学校啊。
反倒是老头眼睛亮晶晶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那真是可馨她妈？」
我点了点头。
老头立刻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朝林可馨爸爸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王铁柱，最近可馨都是和我呆在一起的。」
林可馨爸爸嫌恶的看了老头一眼，不仅没伸手，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老头也不生气，嘿嘿一笑。
「可馨是个好姑娘，你们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也很优秀。」
「孩子嘛，多少都有点倔脾气，你们别怪她。可馨这几天也算是吃足苦头了，已经知道错了，回家后肯定会乖乖听你们话的。」
她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将木然的林可馨拉了起来。
「走，宝贝，跟妈妈回家。看你这几天饿的瘦的，回家了妈妈好好给你补补。」
林可馨呆呆的回头看着老头，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着林可馨跟他爸妈转身朝前走，老头得意的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就说嘛，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隐隐不安。
于是，趁老头不注意，我飞快的跟上去，顺着林可馨的裤脚爬进了她的怀里。
7
林可馨的妈妈像怕林可馨反悔似的，拽着她的胳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都要小跑起来了。
等到一进家门，林可馨妈妈立马原型暴露。
她将林可馨甩在了卧室地上，飞快的关了房门，还上了锁。
「说吧，那条蛇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