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玩市场上,鱼目混珠的确算不得是新鲜事儿,不过“有眼不识金镶玉,错将太子做狸猫”的趣事可就难得一见了。近日偶见一块溪管冻石,就勾出记忆深处的一件妙趣之事来。
十多年前的某日,我与好友去护国桥旁的旧物市场寻“宝”,见一地摊上摆了些闲章杂石,多留意了几眼。忽然间发现了一枚造型奇巧的印章,弯腰拾起一看——章雕刻得确实有意境,但石上却裹有一层黄膜,将石料原本的质地掩盖住了,一时难断。故作漫不经心问:“这是何石?”
摊主老练,一见生意上门,先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说自己不知道,接着却又称:“不过有人掌过眼说是田黄。”
我与好友忍俊不禁,原来这石上涂黄染色是为了混充“石帝”田黄呀!只可惜手段粗劣,不但丝毫没有让它添上田黄的色泽,反倒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因着合眼缘,我还是带着一丝不死心认认真真地盘玩翻看,希望能够在它身上找到田黄石特有的“皮、格、纹”三大特征,哪怕能寻到其中一种也行呀!
然而,最终我不得不承认,事实往往与第一感觉是相同的。这应该只是一枚杂石雕琢而成的印章,无皮无格也无纹,更没有田黄那温润的质地。但,这石头也并没有让人失望,即便它是闲章一枚,其上的薄意雕刻却异常地让人感到舒适。略大于鸽卵的一块石上,薄意刻有山石、垂柳、篱笆,且布局疏密得当,刀法精练超群,风景神韵暗敛其中,绝非一般人所为。
下定决心,我便和摊主论起了买卖:“不是田黄,闲章一枚而已。不过我喜欢上面的薄意,你给个价格吧。”
此时,摊主早已不似之前的一副愚鲁模样,他的一双利眼早已精准地识别出我对此章的欢喜,遂报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我乐了:“你还真当田黄卖啊?”转身便走。毕竟中意归中意,头上顶着“冤大头”三个字也不好看啊。
我和好友在市场内转了几圈,眼神却一直留意着摊主的动静,对那石章有些牵挂。好在看那摊子的人虽多,但都被石上涂着的黄给吓着了,也没有人去拣起看看。
两三个小时后,我和好友佯装离开。那摊主果然中计,老远喊着问:“朋友,田黄还要不?”我心中暗喜,但仍维持着面部表情,毫不客气地指出:“你这层黄是涂上去的。”
摊主大概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截了当拆穿他,僵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朋友你是行家,你若喜欢,就出个价吧。”我报了一个早已想好的价格,来去议了两次便成交了。
一路上对此章越看越喜,更觉得如此好的雕刻不应该出现在一块石质平平地章上。我急迫地想知道,它表面涂抹的一层黄色之下到底是什么质地。
及至家中,我将章浸在溶有洗涤剂的清水中浸泡清洗黄膜,自然是小心翼翼。待到黄膜除尽,不由人不瞪大了眼睛!原来此石竟是一块溪管冻石,色如枇杷、透润清灵。
我不由得感叹,那愚商只知道田黄价值奇高,怎知道在田黄之外另有千万明石,较之“石帝”也并不逊色。他自作聪明,将其涂上黄色冒充田黄,反倒把真宝的本色给遮掩去了,少赚了不少。
我越想越乐,哈哈大笑,难怪伯乐相马不看毛色,不辨雌雄。一块溪管冻石尚且都会被表面的涂色埋没,更别提更容易做手脚的马了。
我对此章着实爱了许久,只可惜一次搬家时匆忙,竟将它遗失了,令我惋惜了许久。后来此章与这件寻宝趣事一起被埋进了记忆深处,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才被另一块溪管冻石勾起了回忆,不过可惜只能在回忆中描摹它的样貌了。
注:溪管冻石出自寿山溪管屋段的溪流中,俗称“溪管田”,又称“溪中冻”,是珍稀品种的寿山石,外貌特征不同于出自水田底下的常见田黄,但其质地身价却不让田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