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教片到故事片——央视兵器科技频道《影视背景栏目》

清浩谈军事 2023-09-27 04:34:02

经典抗美援朝故事片《奇袭》,1960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导演许又新,主演张勇手、邢吉田、黄焕光、曲云、袁霞等。影片以抗美援朝战争为背景,讲述了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连长方勇,率领一支侦察队,接受了上级交代的深入敌后炸毁康平桥,切断敌人退路的任务。侦察队一路排除各种困难,最后在朝鲜女游击队战士朴金玉的帮助下,炸毁了康平桥,完成了切断敌人退路的任务,配合大部队消灭了敌人。

《奇袭》剧照:连长方勇率领侦察队深入敌后

故事原型

《奇袭》是根据一段真实历史改编的——1950年,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中,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一支侦察队奇袭武陵桥。不同的是,奇袭武陵桥的侦察队不是像影片中那样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而是一个支队:由志愿军第三十八军军部侦察连、一一三师侦察连、两个工兵排组成,还有13名朝鲜同志,医务人员和英语翻译,共有323人,携带一部电台,600公斤炸药,每人携带4颗手榴弹和充足的弹药。

《奇袭》中男主角方勇的原型就是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侦察科副科长张魁印。11月24日晚10时,侦察支队出发,他们一共走了两个夜晚一个白天,与敌人进行了三次战斗。于11月26日凌晨,到达预定地点武陵里。短暂的战斗后,侦察支队占领了大桥并安放炸药进行爆破,7点50分大桥塌落。此时,南来的增援卡车与南逃的敌人在大桥两侧出现,侦察支队投入阻击,之后受命继续向南穿插。侦察支队为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主力全歼伪七师立下了汗马功劳。

张魁印的奇袭行动直接扩大了二次战役中 三十八军的战果,这场战役也让三十八军获得了“万岁军”的荣誉称号,张魁印以团级干部身份获得了一等战功,这在朝鲜战场上是少见的。

军教片《奇袭武陵桥》

从朝鲜回来后,张魁印将侦察兵奇袭武陵桥的一段传奇经历写成《朝鲜战争穿插》一文,但只是一个战斗总结,内容写得十分笼统,主要的篇幅集中在炸桥上。1958年,总参二部在北京召开“全军情报工作会议”。会议上,有人提出,“我军在战争年代积累了丰富的情报侦察工作经验,现在大规模的战争刚结束没几年,应该趁参战人员都还健在,好好搞些经验总结”。这个提议获得了与会人员的一致认可,大家决定召集一些老侦察兵,总结经验,拍摄一些“军教片”,以供后人学习。而张魁印的《朝鲜战争穿插》被八一厂看中。

所谓军教片就是军事教育片,也称“军事科学教育片”,简称“军教片”。是用以辅导军队、军事院校、民兵组织从事军事训练、军事教学或用以向一般观众普及军事科学知识的影片。多根据部队训练和教学需要分专题编摄,如战术片、战例片、技术片、教学片、演习片、军事科学知识片等。

得知这个题材被八一厂选作军教片的拍摄对象后,时任三十八军侦察处长的魏德才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让大家总结战时侦察经验。这一总结,魏德才发现,这个行动里最精彩的部分根本不是炸桥,而是侦察支队如何通过敌人的层层封锁到达武陵桥,整个过程曲折而惊险。魏德才将其整理出来后,通过总参转交八一厂。

导演任旭东看后如获至宝,认为这是极其难得的军教片素材。但他同时认为,想拍好这部片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兵演兵,将演将”。他提出让当时参加战斗的老战士来本色出演。

此时距奇袭武陵桥已经过去八年了,但仍有一些参加过那场战斗的老战士还留在了三十八军,于是他们就被请到了剧组。战士们打仗都是一把好手,可对面镜头都显得很忐忑,不知道该怎么演。任旭东现场教学:“不用装,不用演,你就是在执行任务。”

兵选好了,可将还没有着落。任旭东又让三十八军派几个干部来演志愿军某部领导。他的要求是,此人要打过仗,见过血,要有一种气场,有大将风度。于是三十八军副军长罗昆山和一一三师师长刘海清也被请进了剧组。

这两人的形象气质就不用说了,都是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了。一生戎马,举手投足之间就流露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风度。任旭东给他们安排好角色,分饰志愿军师长和副师长,要求还是老样子:不要演,你们就是师长。

罗昆山(右)、刘海清(左)出演的志愿军师长和副师长,中间司令员由导演任旭东亲自扮演

1958年底,《奇袭武陵桥》在全军上映后,立即引起轰动,指战员们都非常喜爱这一故事片似的军教片,不少人甚至一连看了好几遍,大家在观影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学到了许多军事专业知识。大家都第一次知道军教片还可以这么拍。

《奇袭武陵桥》影片说明书

因为《奇袭武陵桥》是军教片,里面不可避免地使用了一些军事术语,并穿插运用了一些战术分析镜头,不适合对外公演,经有关部门批准,八一电影制片厂将《奇袭武陵桥》改拍成故事片。

电影《奇袭》拍摄现场

改拍后的《奇袭武陵桥》将片名换成了《奇袭》,于1960年在全国公映。该片基本上还是《奇袭武陵桥》的原型,片头画面没有改动,只是把“0948部队供稿”去掉了,没有编剧,中间也只删去了一些有关指挥方面的细节,武陵桥改成了康平桥,同时增添了其他一些细节。另外,演员也换成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的专业演员:

扮演连长方勇的张勇手:1934年生,山西汾阳人。1948年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兵团随军学校。后调西北野战军川西军区文工团任演员。1951年随部队奔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并两次立功。1953年归国后,任华东军区文工团团员、演出队队长。1958年,张勇手正式调到八一厂演员剧团。先后参演《黑山阻击战》《英雄虎胆》《县委书记》《海鹰》《赤峰号》《林海雪原》《奇袭》《哥俩好》《抓壮丁》《打击侵略者》《分水岭》《地道战》等片。他在《地道战》中扮演区长赵平原,留着两撇小胡子,与他经常塑造的英俊、干练的青年军官形象相差太远,以至于很多观众都没看出是他。

张勇手在《地道战》中扮演赵区长

影片《奇袭》的主角选定了张勇手,由他来扮演剧中的主角方勇连长。此时的张勇手正在开封第十五空降军的驻地练习跳伞,因为他马上要在影片《碧空雄师》中扮演空降兵连长。那个年代的演员可不是现在这些小鲜肉能比的,接到角色后第一个任务就是体验生活,不学会跳伞怎么能演好空降兵?

张勇手在《奇袭》中扮演连长方勇

扮演一班长的邢吉田:1926年出生于营口市,1948年参军,1949年调入东北军区文工团,1958年进入八一厂演员剧团,同年走上银幕。先后参演《永不消逝的电波》《黑山阻击战》《渡江探险》《海鹰》《赤峰号》《奇袭》《哥俩好》《野火春风斗古城》《带兵的人》《白求恩大夫》《秘密图纸》等片,多扮演我军高级干部,如司令员、军长、师长、局长,在《奇袭》中他演了一个不算干部的“小官儿”班长。而他在《突破乌江》扮演敌旅长,也是他塑造的唯一一个反面角色。

邢吉田在《奇袭》中扮演一班长

扮演唐虎的黄焕光:1935年出生于广西贺州,1950年参军,在第四野战军四十九军一四五师宣传队任宣传员,配合剿匪反霸和抗美援朝,参加舞蹈、话剧、歌剧等剧目演出。1954年考入华北军区文工团宣传队成为一名专业舞蹈演员,还担任过特技舞蹈演员。1956年调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参演过《五更寒》《海鹰》《奇袭》《打击侵略者》等20多部电影中,所扮演最多的是军人形象,而大部分是以机灵、活泼的小战士形象呈现的,所以他被称为“小战士专业户”。

黄焕光在《奇袭》中扮演志愿军战士唐虎

扮演阿妈妮的曲云:1928年生,山东牟平人。1946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曾任胶东文协文工团话剧演员。1956年任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她从14岁就开始扮演老太太,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塑造了各种类型的老年妇女形象,成为著名的演老大娘专业户。其中最出名的是《奇袭》中扮演朝鲜“阿妈妮”和《苦菜花》中的母亲冯大娘。由于曲云精湛、真挚的表演,特别是在《长空雄鹰》《奇袭》《英雄坦克手》中三次扮演朝鲜大妈阿妈尼,以假乱真。影片在朝鲜放映时被朝鲜人民认为是真的朝鲜阿妈尼。甚至有一位朝鲜青年特意来到中国寻找曲云,要认其为妈妈,认为曲云慈祥的阿妈妮形象与他为掩护志愿军战士而牺牲的妈妈一样。

曲云在《奇袭》中扮演阿妈妮

扮演朝鲜女游击队长朴金玉的袁霞:1933年出生于山东省黄县。1948年参加胶东文协文工团当演员。1950年随文工团编入空政文工团。1956年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当演员。从影三十多年来,她参演《英雄虎胆》《激战前夜》《永不消逝的电波》《金铃传》《奇袭》《江山多娇》《带兵的人》《鄂尔多斯风暴》《苦菜花》等片。袁霞在《永不消逝的电波》中饰女主角何兰芬获南斯拉夫国际电影节最佳优秀女演员奖。她曾在多部影片中扮演嫂子,美丽、贤惠,在王馥荔之前就有“天下第一嫂”之称。

袁霞在《奇袭》中扮演朝鲜女游击队员朴金玉

《奇袭》剧照:方勇和朴金玉

扮演敌搜索队队长的王孝忠:1928年出生于沈阳,1949年加入东北军区政治部文工团。他从影以来基本上都是反派演员,如《战斗里成长》《赤峰号》《突破乌江》《岸边激浪》《打击侵略者》《南海长城》……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当属王孝忠的一系列日本鬼子形象,像《永不消逝的电波》《野火春风斗古城》《地道战》等。总的看他是越演越坏,只有一个中间人物,就是《东进序曲》里的石中柱。

王孝忠在《奇袭》中扮演扮演敌搜索队队长

扮演中吉普司机的言小朋:1925年生于北京,系京剧言派艺术创始人言菊朋的幼子。1935年,10岁即开始从事文艺活动,曾在北京、天津、上海等京剧、话剧团体中参加演出。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总政治部京剧团、话剧团当演员。1959年,调八一厂演员剧团。曾参演《分水岭》《战上海》《《野火春风斗古城》《奇袭》《哥俩好》《雷锋》《夺印》《南海风云》等片,演坏人比好人多。他在《奇袭》中戏份不重,但是演了两个角色,一个是伪军中吉普司机,“美国大老板又给了批新的,回去就换!”一个是桥头碉堡站岗的美军。言小朋的妻子是大众情人、著名电影演员王晓棠。

言小朋在《奇袭》中扮演中吉普司机

扮演伪军运输队长的谢万和:1928年生,河北保定人。1946年18岁开始演艺生涯,历任北京天鹅剧团、演剧廿三队演员。1949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文工团,1956年调八一电影制片厂。先后拍摄过《激战前夜》《英雄虎胆》《渡江探险》《海鹰》《回民支队》《赤峰号》《奇袭》《打击侵略者》《地道战》《苦菜花》等影片,也是演坏人比好人多。

谢万和在《奇袭》中扮演伪军运输队长

除了《奇袭》,谢万和最经典的银幕形象就是《地道战》中假武工队长、汉奸孙进才了。

谢万和在《地道战》中饰演假武工队长、汉奸孙进才

拍摄地在奉化

影片《奇袭》的拍摄地并不在朝鲜,而是在风景秀丽的江南。影片中的“康平桥”取景地位于浙江奉化溪口镇的“藏山大桥”,藏山大桥是溪口通往班溪和岩头的咽喉要道。该桥建造于1934年,电影拍摄时桥龄为26年。这座桥是上承式钢桁架木面结构,全长156米,有两个主孔,跨度为52米。早年间,浙东乡下常见的都是石桥、木桥,很少出现这样洋气十足的钢铁大桥,因此溪口人俗称藏山大桥为“洋桥”。剧组看了之后认为这个桥特别合适,几乎不用做任何改动,只在桥头修了两个碉堡就开拍了。

今日“康平桥”——奉化“藏山大桥”

电影《奇袭》“康平桥”被炸毁的镜头

有了《奇袭》的成功经验,以后大家熟悉的电影《地雷战》和《地道战》都是按军教片拍的。其中,《地道战》的导演就是《奇袭》的导演任旭东。

电影《奇袭》上映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志愿军侦察兵英勇无畏、智勇双全的形象深深地感染着每一位观众。在几年后到来的特殊日子里,大部分国产电影都被禁放,《奇袭》却是个例外。1970年纪念抗美援朝志愿军出国作战20周年之际,周总理顶着强大压力,指令文化部电影局“解放”一批抗美援朝主题的故事影片。这样,《英雄儿女》《奇袭》《铁道卫士》等老故事片得以复映,给广大电影观众带来了酣畅淋漓的观影享受。这一次《奇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欢迎,在全国各大城镇连轴数月“轮番轰炸”,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电影,在观众心目中占据重要位置,而它的影响也一直延续到今天。

张勇手如是说:

影片中扮演方勇的著名演员张勇手,当年曾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1951年春,16岁的张勇手时任志愿军六十军文工团团员,随部队入朝后参加了第五次战役、东线反击战、中线反击战,因向前线运送军需物资立三等功一次,后因战地慰问表现突出立三等功一次。

《奇袭》中方勇的扮演者张勇手老师接受采访

2020年,为纪念抗美援朝志愿军出国作战70周年,中央电视总台拍摄大型电视片《英雄儿女》。这年“八一”期间,笔者参加了创作团队对时年86岁的张勇手老师进行的采访。张勇手老师说:“在我们一穷二白的情况下,敢于出兵对抗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志气。这场战争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给中国人民真正站起来奠定了基础,这就是我对抗美援朝战争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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