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不仅民间百姓走亲串友,江湖人士也往来频繁。
这不,本来寂然停在梅林里的莲花楼,这两日也渐渐热闹起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
没想到第一对赶到莲花楼来过年的,是天机山庄的何晓凤和她的夫君展云飞。
她肯定是从大外甥方多病口中得知莲花楼的所在,说是怕李莲花下雪时候冷,赶在大年初二就跑到了莲花楼。
她这一趟过来带的行礼,简直可以跟方多病初次出门相媲美,不仅带了锦帽貂裘,更是连家里的银丝炭都带了好几筐。没想到以前一把剑行走江湖的展云飞,婚后居然这么听老婆的话,由着她里里外外地折腾。
他们赶到莲花楼,看着小厮将一箱一箱的行李卸下来往楼边放,展云飞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李莲花笑。他的笑容意味深长,好像在说,虽然少师剑断了,但幸好人还活着。
等东西都卸完了,何晓凤便打发了小厮赶车先走,明日再来接他们。
经历过与两仪仙子假扮的魏清愁“一见钟情”,何晓凤转过身后发现,展云飞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有情人。
不过这次,她不再像之前那么速战速决,而是用了快一年的时间,两人结伴从天机山庄出发,游遍了以往展云飞曾去过的地方。二人踏遍三山五岳,游遍五湖四海,真正知根知底、两心相印,才回到山庄举行了只有家人参加、堪称简陋的婚礼。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旅游结婚吧。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何晓凤,不再是急如火、快如风的江湖第三美女,而是成了与展云飞夫唱妇随的展夫人。
不过呢,展云飞也不大管家事。
婚后在山庄里拥有一座独立小院的二人,除了全面负责天机山庄的安全职责之外,展云飞也渐渐有了更多任务,每当天机堂各地分堂有贵重之物需要护卫之时,何堂主便会毫不客气地派展护卫前去,而每一次,活泼爱动的何晓凤都要跟着去。
因此上,这对夫妇成了家以后,真正在家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没想到,当年年少的二姐何晓兰执意行走江湖,却“遇人不淑”,留下了一个孩子,搭上了一条性命,而妹妹何晓凤却在婚后过上了“自由自在”行走江湖的日子——当然是在不耽误重大任务的前提下。
这次来莲花楼,倒是何晓凤趁着年节公主府派了不少暗卫在天机山庄,展云飞脱身比较容易,非要二人携手来莲花楼见一见曾经的李相夷,如今的李莲花。
她这次来呢,倒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展云飞。
虽然何晓凤当年曾经痴迷于李相夷风靡武林的传奇,后来又一度被李莲花清风霁月的风采所吸引,但自从身边有了展云飞,何晓凤居然改掉了花痴的毛病。
她听说,展云飞曾经跟李莲花说过,剑在人在,非死不弃;也说过,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虽然也说过,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可她终是觉得,即便信念不同,展云飞和她都一样庆幸,即便少师剑断了,但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事。
她要用她如火如荼的幸福生活,琳琅满目的大包小包,让李莲花愿意好好活着。
看着李莲花立在一树红梅之畔,脸上微微露一点笑容,展云飞眼神温热,摇了摇手里的二十年陈酿状元红。
记得那一次在天机山庄的后山,展云飞说,酒,我改日请你喝。
没有什么是喝两杯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不够,那就再多喝两壶。
春风送暖入屠苏
第二对赶到莲花楼的是赤龙与慕容腰。
这对患难爱侣,经历过女宅的颇多波折,最终双双回到车狐,在少时的来处结为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虽然慕容腰为了救赤龙丢了一条手臂,但天生的舞蹈天赋,加上他愈加勤奋苦练,居然又创出一种比“鹰翔之舞”、“雷动之舞”更加惹人目眩神迷的独臂舞蹈。
二人婚后在车狐待了一段时间,赤龙终究怀念中原的姐妹情深。加之京城里以昭翎公主为时尚潮流之引领者的浪潮居然卷到了车狐,人们都想一睹独臂舞魔慕容腰的新舞。听说他的新婚妻子赤龙不仅美艳无双,而且鼓艺超群,一人一鼓都可惹人热血沸腾,如同坠入爱河一般。驸马方多病更是慨叹,若是能看看慕容腰在赤龙的鼓声中跳上一段舞,那真的是不虚此生。
于是,慕容腰与赤龙重履大熙,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舞蹈大家。
有诗为证: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过,慕容腰心里始终放不下一段心事。那次他离开大熙之前,被百川院叫去询问关于阿飞背上所背长刀的情形。
他只当百川院几位院主秉公执法,既然问起定有缘由,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飞这个人十分傲慢,说寻常人不值得他出刀。我想起来了,他出过一次。印象当中那是一把横刀,双边开刃,上有金轮,每当出刀之时,还会有金石呼啸之声。
哪知,他说完之后,纪院主便道,笛飞声杀的第一个成名高手,就是血域番僧狂芥子。他把他法棍上的金玉转轮拆下来,挂在自己的刀上作为战利品。这么看来,他的确是笛飞声无疑。
女侠石水道,没想到那个李莲花竟然真的和笛飞声混在一起。
白院主道,无论如何正邪不两立,他既能与那个魔教盟主混在一起,那我们也算是没有冤枉他。
听说李莲花上了破刃榜,慕容腰才知,他们询问阿飞的刀,是为了印证笛飞声的身份,从而确认李莲花与金鸳盟有勾结。这件事在对中原武林了解不多的慕容腰看来有些荒谬。即便笛飞声乔装打扮跟在李莲花身边,对他言听计从,那也是李莲花与笛飞声之间的私交,怎么就能扯上李神医与魔教金鸳盟有勾结上去了呢?
慕容腰隐隐记得离开香山之前,金鸳盟的下属“一字诗”李一辅被李莲花诱捕,后又因刺杀李莲花未遂,跌落山崖,粉身碎骨,而阿飞更曾救过慕容腰一命。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后来他又听说,原来李莲花就是十年前在东海一战后失去踪影的李相夷,顿觉恍然大悟。在香山,他已深觉李莲花是智者,虽号称神医,却不止是有神医之名而已,他对世态人心的洞察,以及案件水落石出后对涉案人员的安置,绝不像是与杀人如草芥的魔教有什么猫腻。
赤龙本就对李神医感激涕零,尤其在听西妃讲了李莲花的一些事情以后,更是对其高山仰止。当时得知李莲花上了破刃榜,她就曾怪慕容腰不该多嘴。可他们也知道,即便当时不说,百川院总有别的法子证实阿飞就是笛飞声。
如今,他们重回大熙,大过年的,可不得来莲花楼坐坐,让不喜热闹的李神医也体会一把舞师上门的风光旖旎。
天快黑了,雪花飘落在红梅枝头,慕容腰做好了跳舞的准备,赤龙的鼓也已经支起,还等什么,一曲《蛇来运转》即将妖娆上演。
总把新桃换旧符
谁知道,天都擦黑了,又有一对夫妻赶到。
苏小慵与关河梦居然在半路的时候车坏了。这大冷的天儿,车子修了半天也没修好,眼看天空渐渐彤云密布,苏小慵等不及了,两人轻装上阵骑上快马匆匆赶来。
话说,如今关河梦与李莲花倒是每月都会见上一次。
自从李莲花依照师娘传授的方法,以扬州慢护住心脉,又引悲风白杨内力重塑当年伤得很重的三焦经脉,再每月一次以洗经伐髓诀逆转经脉,慢慢导出已入肺腑的碧茶之毒。经过快一年的调理,如今情况已经大好,他的内力差不多恢复到了过去的五成。
没错,每月一次逆转经脉之时,关河梦负责为他护法,同时为他把脉开药,准备药浴或者其他调理的汤剂。尽管李莲花极力反对,可关河梦每次必到,尽心尽力,一改从前对待李神医冷冰冰的态度。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消息,并不是让关河梦态度改变的原因,是李莲花不仅放下李相夷的身份,而且决定放下李莲花的身份,让关河梦知道,眼前之人早已超脱出凡尘之外,不是常人所能企及。李莲花虽仍是一介凡人,却早已普度众生。为此,关河梦愿意每月一次跑到莲花楼——无论莲花楼在哪里,为他疗伤,盼他痊愈,望他长命百岁。
苏小慵得知李莲花的真实身份后,却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确定李莲花对她的确像是对待小妹妹一样。她也知道,爷爷一直希望她嫁给医术高明,又素有侠名,对她更是千依百顺的义兄关河梦。
苏家、关家是世交,这桩姻缘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少了一点新鲜与有趣,不过,婚后二人夫唱妇随,才发现苏小慵居然是把理家的好手。她不仅能将爷爷收集的江湖讯息记得清清楚楚,也能将关河梦开的药方记得点滴不露,账目管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她对各种药膳简直得心应手。
有时候,关河梦去莲花楼,她也会跟着一起去,去了就给李莲花做顿饭吃。关河梦熬药,她忙活做饭,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
今日,二人恰在天空刚刚飘起雪花的黄昏赶到了莲花楼。
火炉上酒已温好,楼外雪花随风飞舞,枝头红梅争奇斗妍,鼓点敲起来,妖冶动人的舞蹈跳起来……
李莲花端起酒杯,但笑不语。
你问笛飞声和方多病为什么不来?
他们两个除夕就来过啦,三人在楼里喝了一整晚的酒,天亮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