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来临,爸妈带走弟弟,把我留在家里。
等地震结束后,他们没在家里看见我,我妈就委屈的在网上发文。
“一个小小的地震,却让女儿记恨我一辈子,女大不中留啊。”
我笑得可怜。
隔壁邻居有心脏病,她都记得带两只猫逃生。
而我的父母,却把我留在屋子里,让我死在了楼顶。
1
地震结束后,楼顶的自建房被摇散了。
砖石和钢筋将我掩埋。
等确定没有余震后,爸妈才带着弟弟回了家。
我飘到了楼下,看见他们摸着弟弟的头,一脸焦急。
“光宗又发烧了,都怪那死丫头,把她弟弟往水里带,难道她不知道光宗身体虚弱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一发生地震溜得比谁都快,门都不知道关!”
我妈愤怒的踹了我的房门,又轻柔的把弟弟放在沙发上。
喂他吃退烧药,给他擦酒精退烧。
我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独属于弟弟的温柔。
我想说。
我根本就跑不出来,为了惩罚我,爸爸把楼顶的大门锁上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砖石砸在我的身上。
这个门,是他们急着逃命,来不及关的。
但他们好像忘了我被关在楼顶。
爸爸猛敲我的房门。
“李来楠!你弟弟因为你发烧了,还不赶快出来给他熬粥!别想偷懒听见没有!”
他打开门。
没看见我在里面,瞬间怒火中烧。
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没接。
然后在家族群里发消息。
[李来楠,我限你三分钟之内回家,否则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我舅舅跳出来问:[姐夫,怎么了?]
爸爸忍着怒火:[还不是你侄女,把你侄儿往水里带,害他发烧,现在一个地震就跑没影了!我看这个家就留她不得!]
舅舅知道我的为人,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小来不可能害她的弟弟。刚刚地震,她没和你们一起跑吗?]
这次爸爸没有秒回。
他隔了一会儿才发消息。
[没,她自己偷懒睡觉,我们就先抱着光宗跑了。]
我舅感到不可思议:[什么?!这么大个地震,你们不叫她就先跑了?!]
[这地震能多大?房子都没震垮,也没死人,再说了!她那么大个人了,难道没有腿不会自己跑吗?!]
[姐夫,小来今年才15岁,刚上初三,还是个孩子啊!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地震!]
我爸不耐烦了,发了条语音,从声音里都能听见他的怒火。
“15岁怎么了?搁古代都能嫁人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大人!”
家族群里时不时冒出一些对他们谴责的话。
基本上都在说,他们不该丢下我,独自逃生。
我妈拍了一张弟弟发烧痛苦的照片。
又拍了张我一尘不染的房间。
[她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害她不成,他弟弟发烧,又比她小十岁,我当然抱着他走啊。]
[一个小小的地震,却让女儿记恨我一辈子,到现在家都不回,女大不中留啊。]
群里没人说话了。
我笑得可怜。
亲戚都知道,不该把我独自留在家里。
可是我爸妈不知道。
甚至他们都不愿意把楼顶的门打开,让我逃生。
最后我爸点开我的微信,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
[李来楠,你就在外面鬼混吧,如果你今晚不回家,我和你妈就不管你了!以后学费你就自己交!]
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家楼顶。
我的尸体就躺在那里,可是他们却不知道。
弟弟发出了难耐的呻吟,暴怒的爸爸立马禁声,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在大半夜跑去给他买药。
其实,在弟弟出生之前,我也有过这样的待遇。
爸爸会在我大半夜生病的时候,抱着我跑去医院。
也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蛋糕,和妈妈一起给我生日惊喜。
更会在我用彩笔画出全家福的时候,揉着我的脑袋,夸我真厉害,说我会是一个大画家。
在我九岁时。
妈妈说,给我生个弟弟,以后我就有伴了,我很高兴。
只是,在弟弟出生后。
这些来自爸妈的温柔,那个被关心的对象,全都变成他了。
我成了家里的边缘人。
只要弟弟哭,第一个惩罚的就是我。
两岁的弟弟抢我的东西,妈妈会凶我:“弟弟还小,你是姐姐,让着他怎么了?”
三岁的弟弟撕我的画,我打他,爸爸就会拿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打在我的身上。
他说:“就你这样当什么画家?你弟弟撕画,说明他动手能力强,你打他,是想让他自卑吗?!”
我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当初是他摸着我的脑袋,夸我会是一个大画家的啊。
2
晚上,爸爸拿着鸡毛掸子,在客厅里等了我一晚上都没等到我。
他怒气冲冲的跑进卧室,把我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脾气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彻夜不回家,在外面鬼混!那就永远别回家了!”
我扯着嘴角笑。
爸爸如你所愿,我永远回不了家了,因为我已经死了,就死在你亲自搭建的房子里。
他把我的东西装起来,想要丢进楼顶的杂货屋。
只是,原本暴怒的他。
在看到锁起来的房子时,愣了一下。
他嘀嘀咕咕的掏出钥匙。
“我什么时候把门反锁的?”
我的心怦怦直跳。
爸爸会发现我的尸体吗?
他会露出什么表情?会不会后悔把我关进自建房里……会不会为我的死而哭泣?
门锁啪嗒开了。
爸爸推开了门,我的呼吸一窒。
楼顶的房子已经完全垮塌,只剩下堆积的砖石和七零八落的钢筋,而我的尸体就掩埋在这一片废墟之下。
我盯着爸爸,不放过他一丝表情。
他先是震惊的睁大眼睛,接着就笑了,声音里透着轻松愉悦。
他笑呵呵。
“正好,我也想把这个杂物房拆了重建,刚好省了我们的人工费,我今晚画个图纸,给咱光宗建个儿童游乐房。”
我妈皱起了眉头,她捂着鼻子。
“老李那你快点,这堆东西里面可能进了死老鼠,臭死了,到时候你记得戴个口罩啊。”
我不知道,原来鬼也是可以哭的啊。
我的尸体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他们却对着我散发出来的味道评头论足。
楼上不能堆杂物了,爸爸就把我的东西全丢进了垃圾堆。
因为担心我,舅舅跑来了。
在这个家,也就只剩下他关心我了。
“姐、姐夫,小来回来没有?”
听到这句话,爸妈对他的热情都消失了一大半。
我爸冷哼一声。
“提这个赔钱货干啥!快一天了,她在外面玩野了,都不知道回家一趟,她弟弟到现在都还病着,要是她敢回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舅舅听到了重点。
“小来一天没回家?!”
妈妈不紧不慢的把粥盛进碗里,准备端去喂弟弟。
提起我,她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怒火。
“是啊,一天了,在外面和狐朋狗友玩嗨了,连家都忘了回,我都怕她哪天大着肚子回家。”
“姐,她是你女儿!”
舅舅眼里满是对我的痛惜和心疼,“小来这孩子很懂事,她从来都不会在外面过夜,你们都不担心吗?”
妈妈撇了撇嘴。
“也就只有你被她骗了,她如果懂事,能把她弟弟往水里带吗?!”
“姐,你别说了!”
舅舅急红了眼。
他才在这个家里待了两分钟,板凳还没坐热,就又离开了。
“你们不去找她,我去找!”
可是我的尸体就在家里,就在楼上,被废墟掩埋在黑暗之中,舅舅你在阳光明媚的外面怎么可能找到我呢?
两个小时后,舅舅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一开口就是颤音。
“小来失踪了!姐夫、姐,我去她朋友家里问了个遍,都说没看见她!”
爸妈无动于衷。
他们一个给弟弟喂药、一个给弟弟抹酒精。
舅舅的下颚处还挂着水滴,不知道是泪还是汗,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小来失踪了,你们不担心吗?!”
我爸不耐烦了,他把酒精放下,把我舅撵了出去。
“有空关心这个白眼狼,不如关心你的侄儿,去了医院开了药,到现在还没好!都是她害的!”
就连我妈妈也强硬的开口。
“如果你是来看光宗的,我很欢迎,如果你是来看那个害人精,那就请你离开!”
……
赶走舅舅后,没听见我的名字,爸爸又变回了理智的爸爸。
他想着给弟弟做游乐房。
吃了早晚饭就一直呆在书房里。
等到凌晨一点,爸爸把弟弟的儿童游乐房给画好了。
我看着精心设计的图纸。
想到了在我九岁的时候,我抱着爸爸的胳膊撒娇。
我说,同学都有一个玩具屋,我也想要。
爸爸乐呵呵的摸着我的脑袋。
“等你弟弟出生了,我就设计一间你们两个都能玩的游乐房,好不好啊来楠。”
我等啊等。
等到的却是一句:你弟弟还小,不能玩危险的东西,等他大一点,再给你们做游乐房。
我又继续等。
等到我15岁,等到我死,才终于等来了一个不适合我玩的游乐房。
我看着爸爸满意的给妈妈讲他画的图纸。
他说:这边给光宗建个秋千,后面空点位置,我和你就可以推着他玩。
那边再给他修个爬梯,小孩子最喜欢玩这种滑滑梯。
这里顺便给他安个靶子,男孩子嘛,就要锻炼他的血性。
我像是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偷偷听着这场不属于我的房屋构筑,看着他们畅聊我期待已久的玩具屋。
看着看着,我的泪就下来了。
玩具屋不是属于我的,就像爸妈的爱,现在也不属于我了。
隔天,爸爸上顶楼收拾垮塌的自建房。
他片刻后就下来了。
“楼上可能砸死了一窝老鼠,臭死了,孩子他妈,给我拿个口罩,我去把它收拾了。”
我可能的确是爸爸妈妈口中的坏孩子。
看着爸爸搬砖块的身影。
我竟然期待他发现我尸体的那一刻。
我想看他的表现,我想看他的后悔,我想看他的自责……
在即将搬走掩盖在我身上的砖石时,妈妈突然打开楼顶的门,声音难掩激动。
“孩子他爸!光宗能正常说话了!”
爸爸把最后一块砖石放下,跟着妈妈下了楼。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默默无言的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弟弟彻底的醒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妈妈,你不要怪姐姐。是我自己去河里玩,为了救我姐姐还差点死了。”
他朝门口看去,疑惑的问爸妈。
“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