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表妹发来消息:“我姑父走了......”
表妹隔天就要返回省城了,没想到临行前的一天,却要承受亲人的生离死别,这份沉痛和悲伤,让人不禁悲从中来,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出来。
表妹的姑父,是距离我老家不足两公里的一位邻居,是个“不省心”的人,是一个有着大起大落人生的人:曾经为老板,叱咤风云,曾经失业,债台高筑;这些惊心动魄的履历,仿佛就在昨天,还被村子里的人津津乐道,未曾想,竟然走得如此匆忙,让人猝不及防......
心中涌起百般滋味,回想起这位亲戚,久久无法平静,他那“折腾”的一生,似乎,我也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01
生而为人,总要做成点什么。
表妹的姑父,在我们村里,大家更习惯于称呼他为张老板。虽然他做老板的时间并不很长,前后不过五六年时间,但却成为他一生的高光时刻,和值得一辈子称道的“壮举”。
的确,张老板起初和村子里大多数年轻劳动力一样,家中以务农为生。
张老板作为家中长子,自然成为了“顶梁柱”,他不安于种田种一辈子,农忙之余,总会到处去打听有没有“小工程”可做,比如修整河堤,砌筑围墙,或者修建村道......
这个一无背景、二无资源的“张老板”就在一次次“找人”“组饭局”中悄然诞生了。
他相继承包了村组里的河堤整修这个“赚钱的活”。记忆中,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那个小山沟,几乎年年涨洪水,河堤和村道也因此年年整修。
他又成为乡镇中学寝室、食堂改扩建的承包商,为了督促工程进展和质量安全,甚至直接住进了校长的卧室,成为了与校长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伴随着处处能包到工程,他的“大方”也渐渐出了名,而我也成为了其中的受益者之一。
为了支持乡镇中学发展,张老板设立了奖学金,每半期奖励一次,奖励对象为每个班级的前三名,最高奖金为100元。
那时的我,刚好在初中读书,家里穷得只能勉强凑够学费,对于“高额”奖学金,自然很上心,连着两年,都拿到了每次奖励的100元。
那份感激,直到如今,我都还记得:长大后,我也要像张老板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同样也做个有爱心的人。
因为他是表妹的姑父,自然,我也在私下称呼他为姑父。他也不止一次,对我鼓励和赞赏有加。为了表达感谢,我还曾到表妹姑姑开的校园商店里,向她报告,我又拿了奖学金,感谢姑父!
当然,我又收获了来自这位姑姑的鼓励,还有他们年幼女儿的崇拜。
如今想来,那是我和这位张老板,这位有点生分的亲戚,关系走得最近的一段时光,它带给我的力量,是雪中送炭,是暗夜里照进来的光。他让我相信,一个人,不管出身多糟糕,只要自己努力去打拼,一切终将慢慢好起来。
那时,也由衷为表妹的姑姑感到高兴,那样美丽、娴熟的她,后半生大概率会如同现在一样,享受“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因为,这位“姑父”,真有一种“如日中天”的好势头。
02
不瞎折腾,人生才会少一些遗憾。
每个人都是自我命运的主宰者。
但往往是在困顿不堪的时候,似乎才是清醒的,一旦开始“飞黄腾达”,便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错觉,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张老板名动一时之后,大部分精力不再是包工程、搞建设和抓质量了,取而代之的是“享受生活”。
比如,传言他总是大摆阵仗宴请他人,甚至,还有花边新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比如,他雇请了两名“工人”,帮忙种田种土。
比如,他豪爽地将在学校门口建起的房子,连同小卖部赠给妹妹,当作嫁妆。
在这样的“摆阔”中,张老板不知不觉就迷失了。
如同他悄然崛起一样,他的“销声匿迹”似乎也是静悄悄的。当他再也包不到工程,不再出现在村里人啧啧称赞的言辞中时,人们偶尔提及他,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哦,他呀!”
那种意味深长的话语,有羡慕,有惋惜,更多的是,一种看笑话似的嘲讽。
如同《活着》里的主人公福贵,执迷不悟地赌博,生生地赌光了所有家产,从“富少”沦为了一无所有的贫民。
当张老板将短期内辛苦赚来的钱财挥霍一空,随之一同被消耗殆尽的他苦心经营的人脉关系。从前围在他身旁的“兄弟们”,如今都远远地躲着他,只有问债的人,不时就会跑到他家里去,大闹一场。
曾经只管带带孩子,享受生活的姑姑,不得不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失去了可以“坐享其成”的校园小商店,无异于切断唯一一份还算轻松的经济收入。她在种田种地之余,还不时去菜市场,贩卖鸡鸭,在浑浊杂乱的空间里,咽下生活赐予的悲苦。
姑姑勤勉持家,这位姑父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愈加不问家事,只顾着自己得过且过了。
这样的变故,若非张老板“贪多求全”,若非他一个劲地瞎折腾,或许人生就是另一种结局了吧。
03
心若不在,一切就都不在了。
在姑姑的苦苦支撑下,那个眼看着要支离破碎的家,又一点点恢复生机了。
尤其是,姑姑年近四十的时候,为姑父生下了一个儿子,聪明、活泼,还有点调皮的孩子,又重新激发起姑父“为人父亲”的责任感。
他又开始去打工了。
厚着脸皮,去找当年给做事,如今当老板的人,在工地上干点杂活,打打临工,多少赚点钱。
听从姑姑的安排,承包了几亩菜地,夫妻俩起早贪黑,踏踏实实当个菜农。靠着卖小菜,一点点还账,一点点把小日子越过越好。
对于曾经“见过大世面”的姑父来说,能够放下面子、放下身段,无异于“彻头彻尾”的改变。
如果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也许,人生也算是一种圆满。
毕竟,儿子带来了许多欢乐。而大女儿成年之后,也备受老天眷顾,嫁入一个良善之家,公婆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丈夫对她百般呵护,很快,又生了儿子。
这对于跌了大跟头的姑姑和姑父来说,无异于了却了一桩大事。
他们的日子,只剩下好好培养儿子,然后一起慢慢变老,日子过得清苦一点,都不再重要了。
然而,命运再次给这位“姑父”重重的一击。
一个炎热的夏天,他们的儿子和同学一起去野泳,再也没有回来。
当孩子的遗体被打捞出来时,这位姑父和姑姑,双双晕倒。
从那以后,关于他们的消息,似乎就没有了。
人们再也不愿谈及张老板,大概是认为上天给予他的惩罚已经够多了。
只有姑姑,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在女儿一家的照顾下,又渐渐振作起来,重新张罗着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
至于张老板,亲戚们也不再在乎他是否还会赚钱养家,他能照顾好自己,不成天喝醉酒就好了。
然而,噩耗,还是出人意料地传来,他就这样走了,如此仓促,又如此悄然无声。
也许,最终压垮他的,并不是病痛,而是这一生,那短暂的辉煌过后,又断崖式跌倒的人生境遇吧。
当一个人心已经死去时,剩下的时日,都是在自我了结吧。
04
结束语:
写下这些文字,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心痛,心酸,心塞,为这位姑父,也为苦命的姑姑,似乎,也在为同样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自己。
唯愿姑父一路走好,往生极乐!
作者:如风轻似云淡。
您的幸福,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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