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绿源

01.

自从接了儿子从城里打来的电话，狗蛋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整天唉声叹气，眉头间的疙瘩就再没有舒展过。

“我的话你从来就没听过，你就整天算来算去，到头来算到了什么，你本事大，给咱算出个三四十万来，给儿子买房付首付”，妻子小文一脸无奈地埋怨着。

“每次算来算去，都是怕赔了钱啊”。

“就你聪明，就你会算，不会算的谁赔了？你看狗娃，人们都笑话人家不会算账，连乘法口诀都不会，三八等于二十九，每次卖猪都找你帮着算账，可人家儿子在市经济开发区买房，一百二十多万，眼都没眨一下甩在了炕上，你会算，有什么用？”

狗蛋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只顾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狗蛋整个小学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老师表扬，同学们夸奖，挂满墙的奖状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每一张都显示着他的聪明。

到了中学，在老师们夸他“脑筋好，转的快，数理化好”的赞美声中，他就只顾埋头算来算去，把文科打入了冷宫，等到高考，因为文科拉了后腿，他就名落孙山，从此便和学校拜拜了。

02.

儿子七岁那年，村里帮着建大棚，每个大棚贷款五万，村民们踊跃报名，决心在广阔天地大干一番，摆脱贫困，发家致富。小文叫狗蛋也去报名建大棚。

“我看还是算了吧”，狗蛋说。

“为啥呢？”

“你没看电视吗？全国各地到处都是大棚了，种出的菜卖给谁呢？就拿咱们镇来说，建成的大棚已有几千个，在建的也有好几百，全县就不用说了。东营村去年大棚的西红柿，五毛钱一斤，连苗钱和肥钱都不够，人工就不用说了。”

“那年份也是少有啊！”

“少有？棚越来越多，菜越多，价格就越低。我早算过了，一个棚生产的西红杮，按一块五的均价算，除去大棚的po膜钱，粪钱，水钱，电钱，苗钱，药钱，最好的最多落个七八千，种不好也就是个进五出五，这还不算每年要还贷款呢，咋能挣钱呢。”

就这样，建大棚泡汤了。

到儿子高中毕业时，村里种大棚的人都在县城买了房，狗蛋只能看着自家的老坯房，长吁短叹。

03.

小文坐不住了，决定在院里盖猪舍，发展养殖业，还准备去狗娃家拜师学艺。

“你不老实点儿，一天瞎鼓捣什么？”狗蛋说。

“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要大学毕业，接下来就是买房、买车、娶媳妇，不挣钱，能娶回媳妇？”

“养猪挣不了钱。”

“狗娃的钱不是养猪挣的，难道是刮风逮的？”

“以前挣多少就算挣了，现在不行了。这几年猪价低，玉米、猪崽贵，饲料又疯狂地涨价。我早算了，一头猪最多能挣二三百。”

“多养几十头不就挣多了。”

“说得轻巧。你以为那是一帆风顺的？猪会生病的，打一针就得几十块，狗娃养的猪，一死一大片，谁不知道，他的猪病死了，白天怕人看见笑话不敢扔，黑夜用平车推着往外倒，把村东的一条小沟都快填满了。要是养百十头猪，到二百斤时都病了，死了，那就血本无归了，到那时，上吊都顾不上挂绳呢。”

狗蛋又一次拦住了小文，谁曾想，第二年猪价飙升，二师兄的肉比师傅唐僧肉的价格都高出好几倍。

狗蛋再一次与发家致富失之交臂。

狗蛋想：都是自己算来算去，没听小文的话，几十年了都没给儿子攒下一套房的首付，要想做成事，就不能瞻前顾后，算来算去。

他叹了口气，在烟灰缸里拧灭了香烟。

END.

作者：绿源 山西省阳高县人，曾发表若干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