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和弟弟双双入赘,成为一对富婆姐妹花的金丝雀。
直到她们日思夜想的竹马回国那天,我的儿子在山上突发心脏病。
姐妹俩为给竹马举行欢迎仪式,把山路封了。
弟弟好不容易联系到医生上山,她们却又截胡给了竹马治疗。
我不顾阻拦冲进欢迎宴会,跪下磕头苦苦哀求,却得到妻子姜沐瑶劈头盖脸的指责:
“每次碰到安宇出事,你们都拿乐乐当借口,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现在安宇更需要医生,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往边靠!”
后来,弟媳也为了给竹马献血,流掉弟弟的孩子。
面对两条逝去的生命。
这一回,我们彻底死心了。
……
1.
几天前,为了完成艺术作业,我和弟弟带儿子上山采风。
没想到好好的采风却变成我儿子的死期。
这期间,山腰上的宴会热闹非凡。
姜沐瑶为韩安宇准备的烟花在天空绽出彩色的同时。
我与弟弟将乐乐的骨灰洒向人间。
下山的那天。
她们的车队大排长龙,足足开了四个小时山路才被清空。
副驾驶上,弟弟看着手机,突然颤抖着声线缓缓开口:“哥,我的孩子也没了。”
我猛地一个急刹拿过手机,脸色愈发沉重。
原来是弟妹谢筑晴为了韩安宇,听信偏方放血给他治病,身体虚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从而导致小产。
多么荒诞可笑。
我可怜的乐乐才刚过头七,弟弟尚在腹中的孩子也跟着去了。
就好像上天已经做好了安排。
“哥,我不想再熬了,没意义,真的没意义了。”
一米八五的弟弟忍不住嚎啕大哭,听得我内心一片寂然。
结婚的这五年来,我们兄弟二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韩安宇的阴影下。
他分明远在千里之外,可只要一声“想你”,姜沐瑶姐妹俩就跟丢了魂一样,能飘洋过海去找他。
犹记得乐乐那年心脏手术,一只脚都迈进了鬼门关。
可因为韩安宇发了高烧,姜沐瑶还是力排众议飞去了国外,照顾了他七天七夜。
更别提跟着姜沐瑶一起飞走的谢筑晴,也是在那次出国中把和弟弟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因操劳过度流掉了。
“好,那就不熬了。”
我打听到谢筑晴所在的医院,拽着弟弟直奔病房,看着围坐在床上其乐融融的三人。
这次,终于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们的决心了。
……
“离婚协议已经发到你们助理手上,找个时间去趟民政局吧。”
我的突如其来打断了她们的欢声笑语。
姜沐瑶嗤笑,直接忽略了我的话,“许星纯,有完没完?给你点颜色还蹬鼻子上脸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还有你许亦白,筑晴小产住院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手机难道是摆设吗?”
谢筑晴用鼻腔哼了一声,根本不拿正眼瞧弟弟:“你们两兄弟都一样小肚鸡肠,许亦白,你怕不是知道我们在给安宇举办宴会,吃醋故意不搭理我吧?”
“你可以意气用事,但现在孩子没了,你也有责任知道吗!”
谢筑晴冷笑:“你和我一样跟安宇的血型匹配,如果你来了,我用得着放那么多血吗?我不割血,孩子又怎么会流?”
此言一出,弟弟的脸又白了几分,扯着我衣服后摆的手指开始微微打颤。
我咬牙切齿:“谢筑晴,你他妈做个人吧。”
“够了许星纯,你骂我闺蜜做什么?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姜沐瑶不耐烦道:“明明知道我们在聚会,非得来捣乱,还拿乐乐当借口,一口一个心脏病发,把安宇的旧疾都给招出来了,你说你们晦不晦气?”
“算了,懒得跟你吵,当务之急是让筑晴养好身体,还有乐乐,他学校说什么艺术展,你带他去弄了没有?也不知道你一天天闲在家里做什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看不如让安宇去家里给乐乐辅导一下,他毕竟是主修艺术的高材生,总比你这个混不出头的小画家来得有用。”
爱我的时候,我一幅简笔画都能被她夸上天。
不爱我的时候,我就是个混不出头的三流小作家,上不得台面。
呵,我扫了一眼姜沐瑶精致的面容,冷冷勾唇。
“乐乐不需要。”
“姜沐瑶,签了字,往后各自安好吧。”
没想到我还揪着离婚这件事不放,姜沐瑶的脸顿时变得扭曲。
“许星纯,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拿乐乐的健康撒谎,你倒反过来跟我提离婚?”
“我警告你别跟我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再说了,一个聚会罢了,我们又没做什么,你有必要吗?”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轻蔑。
“要是你真的这么介意,大不了以后我们再有这样的场合,提前知会你一声,这总可以了吧?”
这时,半靠在病床上持着胜利者姿态的韩安宇懒洋洋开口了。
张口便是傲人的优越感,“就是啊许星纯,做我们沐瑶的丈夫哪有这么容易?你又想她赚钱养家,又期望她不抛头露面在家为你洗手做羹汤?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再说了,我们上流社会的聚会,你来了也融不进去,何必自取其辱呢?”
尽管他的语气温和,可面上的鄙夷与不屑却在不断加剧。
我强压住自尊心支离破碎的痛感,寒声道:“我不稀罕你们那些肮脏的圈子,我现在,只想逃脱!”
“逃脱?你跟我在一起后迈入阶层,反而是委屈你了?”
姜沐瑶的讥嘲,“离开了我,你觉得乐乐还会有这么优越的生活水平吗?你还能住得起豪宅,开的起跑车?呵,就凭你画那几幅破画?”
“许星纯,去掉‘姜沐瑶丈夫’这五个字,你那些垃圾卖得出去吗?”
果真是结婚五年最为亲密的伴侣。
她最清楚刀子往哪里捅才是最痛的!
我的唇线绷得笔直,“即便我许星纯将来只能靠捡拾垃圾维持生计,也要跟你离婚!”
这样名不副实的婚姻,再多维持一刻都让我恶心!
话落,一直不吭声的弟弟也站了出来。
“我也离。”
2.
原以为事不关己,正在给韩安宇捻衣角的谢筑晴突然停住了动作,难以置信的看向弟弟。
“许亦白,你哥干嘛你就跟着干,你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吗?”
弟弟的性格一向内敛,心思更是敏感,这段强势的婚姻早就让他身心俱疲,精神也受到了巨大伤害。
我不忍看他再受迫害,拉着他就要离开。
没想到谢筑晴不顾正在输液的手背,直接冲下床,狠狠扇了弟弟一个耳光。
“我才刚流产,你就迫不及待要跟我离婚?许亦白,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我为了怀上你的孩子吃了多少苦,你难道都视而不见吗?”
弟弟没想到谢筑晴会动手,当即愣在原地。
我反应够快,冲上去挡在了二人中间,“谢筑晴,你发什么疯?”
“如果当初你安分在医院保胎,而不是连轴转后为了韩安宇非得出国,你第一个孩子怎么会掉?”
“那个孩子如果不掉,你的身体又何必需要保养?现在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难道都是亦白逼你伤害自己的吗?”
“再说了,韩少爷不是自诩豪门么,调理身体需要你亲自割血?”
提起这个我就生气。
一年前弟弟为了谢筑晴重伤住院的时候,也需要献血救助,谢筑晴明明符合条件却也不肯。
现在为了韩安宇居然能把孩子都折腾没了,还真是情深义重。
可没想到一席话后,她指着我毫无怯色,“许星纯,少跟我废话!我自己的身体想怎样就怎样!就是你把你弟弟教坏了!否则他哪有这个胆子跟我提离婚!”
“哥,算了。”
弟弟的语气带着哽咽,抓住了我的手臂,“没什么好争辩的了,我们走吧。”
“不许走!”
姜沐瑶与谢筑晴同步上前,一左一右挡住我们的去路。
“许星纯,一定要闹得这么难堪吗?”姜沐瑶的语气很重,“我保证,你们敢离开这里半步,我会让你们在本市永远立不住脚!”
我沉着脸伸手拨开她的肩。
“是你们把事情做得太难堪,姜沐瑶,谢筑晴,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
正要抬步,随手携带的挎包就被用力拽住。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画本。
里面有乐乐临死前,我和他共同完成的、他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幅画。
还记得他当时说。
“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当一个优秀的画家!把全世界美好的东西都留在画本上!”
我蹲下身去够画本。
下一秒,一只漆皮红底的高跟鞋踩了上去。
“姜沐瑶,把你的脚挪开!”
我瞪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尖细的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这个本子对我很重要,小心你的鞋跟!”
“许星纯你永远都是这么的没出息,一个破画本,也值得你这样?”
姜沐瑶的脸上写满了嘲弄,步子却分毫未挪,“你好好想想,离开了我,乐乐怎么办?你是可以饿着肚子、卷着铺盖生活,可是乐乐呢?跟我结婚这些年,你想要什么我不能满足你?”
“许星纯,人不要太贪心了。”
说着,她还往前挪了两步,“如果你在乎的是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陪你们,大不了这个周末我请假好好陪你们父子,乐乐不是要参加艺术展吗?我陪你们去写生,这总能满意了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宛若恩赐。
可惜,即便她现在把承诺说的天花乱坠,乐乐都听不到了。
眼见她又往前挪了两步,画本跟着嘶拉一声,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寸。
“姜沐瑶,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这是乐乐的画本,你抬脚!”
闻言,姜沐瑶下意识就想弯腰去拿。
这时我没有多加思考,直接扑上去试图将画本夺回来。
因为力度太大,姜沐瑶被我推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跌坐在床上被韩安宇扶住。
等站稳,姜沐瑶怒极了,指着我斥责:“许星纯你就不配当乐乐的父亲,举止这么粗俗,哪里像是我姜家的女婿!”
“你以为你配当乐乐的母亲吗!”
我拍了拍画本上的灰尘,微微仰头,“什么狗屁姜家,什么豪门贵婿,我不稀罕!”
话音刚落,我的胸口迎来一记暴击。
“许星纯,谁允许你这么跟沐瑶说话!”
是韩安宇。
我向后倒去,撞上摇摇欲坠的电视机。
手中的画本也因为失重松手抛了出去,被韩安宇眼疾手快的接住。
“这是什么东西,让我好好看看。”
“韩安宇,这不是你能动的东西!还给我。”
我瞳孔紧缩,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死死的盯着韩安宇的手。
见我这样紧张,姜沐瑶也来了兴趣。
“呵,许星纯,你这一辈子除了画就是画,好像什么东西都挑拨不了你的情绪,我倒想看看,如果我毁了你最珍视的东西,你究竟会不会痛苦。”
闻言,我的心猛的悬住。
“不,不行!”
“姜沐瑶,我求你,我真的求你。”
3.
姜沐瑶冷笑着将画本从韩安宇手中拿过,“很想要这画本?”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瞬,就见姜沐瑶将画本一下一下,在我眼前撕了个粉碎。
当她将那些单薄的纸片撒向空中时,我忍不住发出了尖锐爆鸣。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撕裂了。
“姜沐瑶!我恨你!”
“恨?再敢跟我提离婚,我会让你更加恨我!”
她趾高气昂的看着我,丝毫不像一个妻子对待丈夫,反而像是上司正在对下属训话。
“那是我的画……我的画啊。”
我推开姜沐瑶,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将散落的碎片找齐,随即脱下了外套,将纸片全部小心翼翼包裹好。
韩安宇的挑衅还在继续:“就几张废稿,就能让你下跪?嗤,没出息的男人。”
话落,我猛地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是韩安宇被重拳打倒在了床沿,半张脸都染上了血。
“安宇你没事吧!”
我愣愣抬头。
就见弟弟扑上去骑在了韩安宇的腰间,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毫不留情。
可是弟弟一直都是“文工”,没什么力气,对于韩安宇这个肌肉男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许亦白你发什么疯!你是暴力狂吗!”
谢筑晴和姜沐瑶一左一右抱住了弟弟的双臂。
“亦白!住手!”
我知道很快优势就会变成劣势,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弟弟想动手没有丝毫胜算。
在我的呼唤下,弟弟找回了理智。
抬头时早已经泪流满面,“哥,那是乐乐的画,乐乐的画啊!”
我少见弟弟情绪这么失控过,当即也忍不住鼻尖一酸。
可姜沐瑶闻言却是冷笑。
“乐乐的画又怎样?我儿子的画是你们打安宇的理由吗?枉费安宇当初给乐乐准备礼物那么用心,你们这些做亲人的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此言一出,我的神色更加难看。
如果没有韩安宇这份礼物,或许乐乐也不会走的这么突然!
“你知不知道韩安宇的礼物是什么?是恐怖玩具啊!你儿子有心脏病你不清楚吗?”
闻言,韩安宇立马驳斥:“胡说八道,你个土鳖,那是美国最时兴的玩具,销量高达百万,你的意思是美国小孩个个心脏完好,他们没有危机意识吗?”
他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
只有我和弟弟清楚,乐乐本来采风好好的,只是心血来潮打开了韩安宇送的礼物,突然就被里面的东西吓得气喘不停。
我拿过来一看,里面全是极其逼真的死鸟和各类昆虫。
“如果不是你的礼物,我的乐乐不会心脏病发,更不会去世!”
“你分明就是有预谋的!”
我声嘶力竭的控诉换不来一丝同情。
姜沐瑶还是信他,“许星纯!你还敢诅咒乐乐!”
“我警告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许再拿我的儿子当筏子博同情!”
韩安宇更加得意了。
“是啊,如果乐乐真的有什么不幸的遭遇,也只是你这个当爸爸的失职,你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想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罢了。”
“许星纯,你的手段太肮脏拙劣了吧。”
他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我怒火滔天。
我情绪彻底失控,猛地朝他扑了过去,疯狂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衬衣,架势像是要从他的身上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谢筑晴急坏了,“许亦白你是哑巴吗?快让你哥住手啊!”
弟弟当然不会开口,他和我一样,恨不得弄死这个罪魁祸首。
姜沐瑶与谢筑晴自知拉不住我,开始呼叫门口的保镖。
很快,我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按在了地上,脸上压着的是韩安宇的皮鞋。
“你小子,还敢打我?”
“你信不信,只要老子挥挥手,今天你和你弟弟都得横死在这!”
韩安宇说的是粤语,姜沐瑶姐妹俩听不懂。
“别说了,安宇,你的脸上都是血,快坐下。”
姜沐瑶的眼里满是心疼和不忍,甚至拿出自己上百万的丝巾去捂住韩安宇额头上的伤。
谢筑晴更是将怒火发泄在弟弟的身上。
不过这次,弟弟没有任由她打骂,而是抓住了她挥来的手臂。
“你敢拦我?”
弟弟的语气没有波澜,“那你凭什么打我?”
僵持下,姜沐瑶起身了。
“许星纯,是我小瞧你了,我以为你是跟在我身后摇尾乞怜、乖乖听话的一条狗,没想到你是连狗都不如!”
“今天敢伤害安宇,明天就敢伤了我!”
“现在,立刻跟安宇道歉!”
我没开口,只是用恶狠狠的眼神紧盯着他们,试图将他们的恶毒刻进心里。
姜沐瑶见我不语,喉咙间溢出一声冷笑。
下一秒,我的五指传来钻心刺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