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后宫中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与同年进宫的清沅相互依偎取暖。
我知道她利用我，看轻我，一心只想往上爬，却仍旧以死换来了她的得偿所愿。
我以为她会心满意足，余生安稳。
谁知她却站在万千浮华的顶端，哭着问我。
“长生，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换回你？”
……
1
我是一个太监，却恬不知耻地勾引了当今皇帝的宠妃。
她是皇帝的求而不得，进宫多年都未曾给过皇帝一个笑脸。
可是皇帝乐意捧她，多年来追逐在她的身后，乐此不疲。
我告诉皇帝，娘娘说奴才是她的心之所愿。
只有看到奴才的这张脸，她才能够展颜欢笑。
皇帝大怒，我眼睁睁看着刀尖刺破我的脸颊。
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我晕过去无数次，随即又被更尖锐的疼痛唤醒。
只是我的身体越痛，脑子反而愈加清醒。
我知道自己不后悔这样做，哪怕是死，我也要成全清沅！
我也真的死了，不过或许是上天可怜我对清沅的一片痴心，没有当场将我的魂魄收走，而是让我继续陪伴在清沅身边。
我看见她知道那位娘娘失宠以后，当场就松了一口气。
我也看见她在我死的那一天，盛装打扮，被喝醉了酒的皇帝拉上龙床。
至此，她得偿所愿，不仅除去了一个劲敌，还从出身微贱的宫女一跃成为了贵人。
她被皇帝赐住永祥宫，身边跟了一串伺候她的人。
“恭喜沅贵人，贺喜沅贵人！”
清沅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像模像样地抬起手。
“都起来吧，长生，看赏！”
室内倏然一片寂静，为首的宫女疑惑地抬起头。
“贵人，长生是谁？”
清沅仿佛想起了什么，收回手，微微紧握成拳。
“没什么，是本贵人以前养的一条狗罢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在清沅眼中，我一直是她的狗。
她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跳得毫不犹豫。
今夜，依旧是清沅侍寝。
我看见她沐浴更衣，娇美的脸庞上含羞带怯。
我一直都知道，清沅生的好看。
她笑起来美，不笑也美，哭泣的时候美，害羞的时候更美。
所以，在她说如果不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她愿意嫁给我这个太监时，我打从心底里就没有相信过。
她眼里的野心太过明显，就算我心思再单纯，也不至于不能发现。
我知道她接近我只为利用，却还是一门心思地陷了进去。
我喜欢她对我笑，哪怕我明知道那笑里淬了毒，我也还是喜欢。
很快，皇帝来了。
她欣喜地迎了上去，皇帝却对她毫无怜惜之情，纯粹只是发泄欲望。
清沅咬着牙，默默忍受。
最后，皇帝一脚将她踹下了床。
“滚下去！”
清沅从床上翻滚到了地上，额头还好似撞到了什么。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她只能自己爬起来，低着头退了下去。
我知道她心里的落寞，在她是宫女的时候，她艰难求生，遭人践踏。
现在她成了贵人，却还是活得如此卑微。
上位者一句话，便可以轻易决定她的去留和生死。
清沅回到房间，屈膝坐在床上。
“长生……”
2
我听见她在喊我，默默地飘了过去。
在以前，她每次难过了便会来找我。
而我也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哪怕我地位微贱，能做的并不多，我也会将自己的全部都给她。
只是现在我成了鬼，已经无力再为她做些什么了。
清沅或许也知道，并不期盼着能听到我的回应。
她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前方，良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死便死了，哪里值得我耗费心神？”
她走到镜子面前，小心地为自己上药，又恢复了好心情。
清沅就是清沅，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难过太久。
那晚过后，她打定主意要好好争宠。
不管是什么奇技淫巧，还是吹拉弹唱，她都一门心思地去学。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皇帝将留寝的机会大部分都给了她。
她的身份也逐渐水涨船高，从沅贵人升为了沅妃。
我看见她满头珠翠，锦衣华服，和从前判若两人。
而昔日那位被我陷害的宠妃娘娘，则是形销骨立，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她们在宫道上相遇，清沅嗤笑一声。
“以为自己不吃不喝，皇上就会心疼你吗？”
“天真！你这样的争宠手段，皇上早就看腻了！”
那位娘娘神色淡淡，就好像被嘲讽的人并不是她。
“我从来就不需要什么宠爱，现在这样就很好。”
清沅阴阳怪气地笑了，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那你成天装什么可怜，但凡是进了宫的女人，有哪个不想要皇上宠爱的？”
“这话你骗骗自己倒也罢了，想骗本宫，只怕是太过拙劣了！”
清沅说了几句，不想与她再做纠缠。
可就在她与那位娘娘擦肩而过之时，被那位娘娘的一句话给镇住了。
“我知道，那个太监是你的人！”
清沅的目光慌乱了一瞬，还不等她分辩，对方再次开口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拆穿你。”
“我说过，现在的结果是我想要的，我很满意。”
“不得不说，你找对了人，他有一张和他很像的脸。”
“只可惜，他最后被我吃了。”
清沅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脸，对上那位娘娘的视线。
那位娘娘苦笑，“很意外吗？你让他去的时候，没有料想到他的结局？”
清沅大概是想到过的，不过她只是想到我会死，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惨死。
当日，她跪在我面前，双目通红。
“长生，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最后一次，算我求你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她的计划是让我去送死，皇帝不会放过我，这一点我们两人都很清楚。
可我还是去了，为了清沅的前程。
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她哭。
我知道，我只能给她一时的开心，而能让她长久开心的，只有手中的权利。
清沅咬着牙，从喉间蹦出了几个字。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毓妃如果是发了癔症，还是早点寻太医看看吧！”
她步伐匆匆，落荒而逃。
当晚，清沅便做了噩梦。
我看见她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嘴里还在恐惧地喃喃。
“长生！你别来找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会给你烧纸的！”
我站在她的床前，自觉地离远了一些。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就在这里，但是我从未想过伤害她。
我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求回报，也无须她为我做什么。
“娘娘……”
守夜的宫女听见她的声音，大着胆子将她唤醒，清沅这才从恐惧中脱身。
她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随后凌厉的视线朝宫女看了过去。
“你都听到了什么？”
3
那宫女连忙跪下，“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娘娘方才说了什么吗？”
清沅满意地收回目光，放下了紧悬着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初露。”
清沅看她伶俐，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事后，清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哆哆嗦嗦地为我烧纸。
“长生，你在地下好好安息吧。”
“你放心，等本宫以后有能力了，本宫会让人在寺庙里为你点上长明灯，还会找人为你诵经超度。”
“你为本宫做下的一切，本宫不会忘记的。”
这时，一阵轻笑声传来。
“沅妹妹要为谁超度啊？不妨说出来，让姐姐和皇上也听听？”
清沅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了皇帝和她的死对头，成妃的脸。
成妃捂着嘴，笑靥如花。
“皇上，您听听看呀，臣妾就说毓姐姐是冤枉的吧？”
“沅妹妹一个小小的宫女，要不是趁着您为毓姐姐伤心失落而醉酒，哪里有这等飞上枝头的机会？”
“她用心险恶，倒是可怜了毓姐姐，无辜地遭受了那些个苦楚。”
皇帝铁青着脸，将清沅打入了冷宫。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他的一句话。
我没有想到我和清沅的关系会被人给翻出来，还以这个作为把柄，将清沅打落泥土。
这也就意味着，清沅曾经辛苦谋算的一切，瞬间化为了泡影。
不过想想我又觉得很合理，在这座吃人的后宫中，从来就没有秘密。
清沅在冷宫里的生活，比她做宫女的时候还要不如。
尤其是成妃特意交代了下去，不许给她好吃好喝，还让人尽情地羞辱她。
清沅在前朝没有好的家世作为支撑，后宫里大家又都嫌弃她的宫女出身，没有人会与她做真心的好姐妹。
她得宠的时候，上赶着来巴结的人很多。
一旦出了事，不被人踩上一脚就算是好的，又怎么会有人帮她？
我看见她被人扇耳光，被人扎手指，就连想要一口馊饭都得苦苦哀求。
我很心疼她的境遇，也曾经试图恐吓那些欺负她的人，可是没有用。
大家看不见我，也摸不着我，我自然不能对那些人造成任何伤害。
每当看见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清沅，我只能去祈求上天，希望能来一个人可以帮帮她。
不论是谁，哪怕是一条狗，一只猫。
可是我没能喊来帮她的人，反而喊来了成妃。
她狠狠地碾压着清沅的手指，听她在自己脚下发出凄惨的叫声，笑得十分快意。
“你一个卑贱的宫女，还想跟本宫平起平坐，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是能唱会跳吗？不是会用这只手，这张脸讨皇上欢心吗？”
“那本宫就将这些通通废了，看你还能拿出什么本事翻盘？”
她使了个眼色，一个嬷嬷会意地拔下头上的发钗，狞笑着朝清沅走近。
她将发钗狠狠地抵上清沅的脸，清沅害怕地直往后躲。
可是她的手被成妃踩住了，就算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清沅嘴里发出绝望的哭喊，朝着成妃求饶道。
“不要！成妃娘娘，求您不要这样……”
“您想要怎么对我都行，就是不要毁我的脸，我求您了……”
嬷嬷一把薅住清沅的头发，让她被迫仰起头，再次将发钗靠近她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