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当天,迎接我的是儿子的死讯。
我在外一个月,将孩子托付给了老婆,短短一个月,他就死在了家里。
我给林佳打电话,她语气自然:“怎么了?我在外办事。”
可是下一秒,我听到了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她慌张的挂断电话,我连那一句儿子死了都没说出口。
算了,就这样吧。
我不想追究,因为,我也要死了。
……
1
我的儿子刚满五岁,正是调皮可爱的年纪,我幻想着一开门他会朝我扑来的身影。
可是当我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儿子冰凉的尸体。
他小脸青紫,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手脚都粘合在了一起。
也许已经死去多日,因为身体上已经爬上了尸绿,他怀里还揣着一个台式座机。
我全身冰凉,一下子跪坐在地,我颤抖着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触之所及一片冰凉。
绝望如海潮一般淹没了我,我用力地喘气,在浑身的颤抖中给林佳打了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女人的声音。
“怎么了?我在外面办事。”
她声音温和沉静,再正常不过。
可是下一秒,我听到了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她慌张的挂断电话,我嘴里那句儿子死了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男人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林佳的发小季年。
系统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攻略对象死亡,宿主即将被抹杀。”
“我还有多久?”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一瞬,说道:“半个月。”
我点点头,将儿子的身体抱起。
我不来自于这个世界,我是攻略者,最初我的任务是攻略林佳。
直到季年出现,系统判定她婚内出轨,我的任务失败了。
好在系统人性化地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将我的攻略对象变成了儿子。
只要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我就可以健健康康存在于这个世界。
起初,我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我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儿子上。
儿子,就是我活着最大的动力。
可是在这短短几天内,一切都变了。
我麻木的将儿子带去火葬场,胸腔震得发痛。
我勉强支着身体,宛如行尸走肉。
好孩子,这一世爸爸没照顾好你,下一世再去找个好人家吧。
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
黄泉路上如若孤单,爸爸马上就下来陪你。
我眼眶积蓄着眼泪,那么大的孩子,最终变成了我怀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我带着盒子,心下茫然。
最终选择了将他葬在了出火葬场后的第一个梨树下。
做完这一切,我才去找了林佳。
我知道季年住在哪一家医院,同样也知道,他快死了。
我进入病房时,林佳正坐着给他削苹果。
苹果削了一圈又一圈,第三圈时,他们才突然发现房中出现的我。
季年全身都插着管子,面色青紫,嘴唇枯槁,长期的治疗连头发都掉没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头顶,旁边就连着他的生命体征监护机。
季年眼珠子转了转,虚弱的说道:“祁哥。”
林佳乍一看到我,立刻站起身,将季年牢牢护在身后,就像护鸡仔似的,一脸防备:“你要干什么?”
“季年是病人,你别冲动。”
“我就是来陪陪他,他快死了,你还跟个死人计较什么?”
我没理会这些话,直接将话挑明了:“儿子死了。”
2
林佳瞪大眼,苹果重重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她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下一秒又恢复了冷静。
她皱着眉,言语多是不屑:“祁安,你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拿儿子的死要挟我?这种蹩脚的骗局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吧。”
她看起来对我十分失望,语气冷硬无比。
“原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为了挽回我,这种骗局也能说出来。”
另一边,季年还在断断续续说着:
“哥……你别生气,是我让佳佳来陪我的。”
“我活不了多久了,不会跟你抢什么。”
“你怎么能利用孩子呢?孩子是无辜的啊!”
最后一段话他说的十分困难:“你就当发发善心,让她最后陪我一程,好吗?”
林佳眼里涌出眼泪,“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转过头,她对我的怨恨不加掩饰:“你可以走了吧?别给阿年添堵了,他是病人。”
我沉默着看着,过了良久,点点头:“我没骗你,更不会拿儿子的生死要挟你。”
“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证。”
眼见着林佳又要皱起眉头,我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事到如今,她仍然不信我!
我站了很久很久,只留下了一句:
“恭喜啊,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未尽的半句话是,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再狠的,我也说不出来了。
原本,我的生命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为了我,一半为了儿子。
现在儿子走了,我的人生只剩下死路一条。
我无力去说,更无力去抗争。
林佳嫌恶的皱起眉:
“快滚吧,别脏了我们阿年的病房!”
“他是病人,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我让让他?可是谁来让让我!
短短几天,我失去了一切。
我扯出一抹笑,想来也是难看至极。
“林佳,你会后悔的。”
临走前,我看见季年得意的表情,也看清了他的嘴型。
他在无声的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我赢了。”
我承认,在这一方面我一败涂地。
这是我和林佳结婚的第六年,相爱的第七年。
世人常说七年之痒,我们却从来没有过。
原因无他,林佳从未爱过我。
她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从始至终只有同一个人。
只不过因为季年喜欢另一个女孩,甚至为了她出了国。
她才被迫不得已选了对她百般好的我。
婚后七年,我们相敬如宾。
对外,我是温和体贴的丈夫,她是知情达理的妻子。
对内,我是爱而不得的守望者,她是糟蹋一地真心的狠心人。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孕育出一个可爱的孩子。
直到一年前,季年突然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了一堆烂摊子。
林佳卖了我们的婚房给他填补赌债,卖了我们的结婚戒指,为季年治病。
“抱歉,这些我会尽早还给你的。”
“我总不能接受季年活生生死在我面前吧?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林佳的话时常在我心头浮现,字字钻心剜骨,让我痛苦。
我已经忘记有多少个夜晚她未归家,我找了多少个理由给儿子。
“妈妈只是出去照顾病人了,妈妈很爱宝宝。”
儿子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十分勇敢的说:“没事的!以后宝宝长大了,就会保护好妈妈!”
诸如此类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也听过很多遍,我觉得一切都会好的。
直到一个月前,公司有一场实在重要的生意需要远赴外省。
我们的家底早就被林佳掏光了,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拜托林佳好好照顾儿子,她也一口答应下来。
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让儿子活活发烧死在了家里。
回忆到了这里,满目疮痍。
罢了,往事暗沉不可追。
来日之路未必光辉璀璨。
3
手机不停的震动起来,带着林佳的专属铃声。
我接听后,她难得语气有些犹豫,放软了姿态和我说话:
“祁安,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去陪季年的,你也知道,他快不行了……”
“他说,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举办一场婚礼,你知道的,死者为大。”
她耐心的等着我的回复,我静静的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
明明正是艳阳天,为什么心里却感觉这么冷呢。
“既然这样,你去举办不就行了,来问我的意见干什么?”
林佳有些恼怒,恼怒于我的反抗,恼怒于我的不听话。
在她心里,我就应该无条件顺从她的。
最后,这种种不满,就像尖锐锋利的冰锥,纷纷刺向我。
我听到她说。
“我们离婚吧,等婚礼结束,我们再复婚。”
“我不想让季年成为第三者,这个婚礼是我欠他的。”
我捂着心脏,感觉一颗真心被人掰碎了揉开,再被林佳一脚踹进尘埃里。
她心疼季年,不想他担上第三者的骂名。
可是我呢?
她哪怕有一点点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我无法再伪装出平静,情绪就像突然爆发的火山,让我止不住痛斥: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复婚?你和他过一辈子啊!”
我一直的抗拒终于激化了她,她陡然尖叫出声:
“祁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么不可理喻!”
“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和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后面的话,我都听不到了。
我捂着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越来越喘不过气,喉咙被堵住,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开来,连时间都变得无比漫长。
所处的世界好像变成了一座以爱为名的高塔,将我紧紧禁锢在里面。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就得事事以她为先,哪怕我的妻子要去照顾另一个男人,我不能有半分怨言。
我颤抖着,战栗着,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痛苦和绝望。
最后,我听到我说:
“林佳,如果说我要死了呢?你还要和我离婚吗?”
林佳嗤笑一声,满是不在意:
“那你最好别死在我面前,我嫌脏。”
我挂了电话,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结果,没过多久,林佳突然回来了。
她冷着脸,发梢凌乱,清秀的脸上就像染上了一层霜。
在见到我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脸上的寒意更甚,转而换上一副冷嘲热讽的语气:
“这就是你说的要死了?”
“我看你明明好的很,就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逼我回来吧。”
我捏着瓶盖的手更紧了一些,直到那种尖锐的疼痛传来,我才后知后觉松手。
“我才是你的丈夫。”
我抬头,对上林佳那双带着怨恨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骗你,就为了和另一个男人争夺你的关注?”
林佳呼吸一滞,眼神有些不自然,尤其是看见这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时,这感觉愈发强烈。
“你把儿子藏在哪去了?”
“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有权利知道他的全部情况。”
我将瓶盖扭开,故作镇静的吞下一大口水,温水下肚,这才缓解了几分喉头的干燥。
“儿子死了。”
“因为你去陪季年,儿子发烧死在家里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林佳猛的站起身,愤怒,疑惑,痛苦,这三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种愤怒。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她漠然的站起身,去找了家里的医药包。
林佳拿出一板发烧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出去之前,专门找了保姆来照顾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你的谎话未免太蹩脚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利用,祁安,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4
我看着林佳那坚定的样子,冷不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也让我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哪个家政公司的保姆,工作编号多少,转账记录呢?”
“我没找什么家政公司……”
林佳脸上罕见的出现一种茫然。
“我找的季年的朋友。”
下一秒,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是想污蔑季年?我都说了,他只是病人!”
“那你有他朋友来家里的证据吗?朋友叫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你都不知道。”
林佳有些松动了,似乎有些动摇。
我看得出她内心的犹豫和纠结,还想着能让她认清季年的真面目。
恰好此时,林佳的电话铃声响起。
“什么?怎么突然这么难受?我马上就赶过来!”
“别怕,别怕,会没事的。”
她一边安抚他,还不忘去主卧拿走了结婚证。
我心中最后剩余的那点希冀也消失不见。
林佳回来,是为了拿结婚证的。
她就那么急切的希望和我离婚。
挂断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以一种极其不信任的防备表情看着我:
“结婚证我替你拿了,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把这件事办了!”
“我相信季年的人品,也相信他朋友的人品,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换好鞋,几乎是夺门而出,大门在被关上时发出极大的声响。
而当大门关闭后,我听不到外界的一点声音,家里重归寂静。
只是一通电话,她就能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
我想起再过去她说的那句:
“这都是我欠季年的,所以我对他好,无条件信任他。”
“如果我们不离婚,季年说不定会收到公众的谴责!”
“他是那么好的人,总不能让他当三吧?”
这一字一句都戳进了我的心里,我感觉心脏像是裂了一个大口,还在呼哧呼哧地灌着冷风进来。
我坐在原地缓了很久,才选择将东西收拾好,连带着儿子的那一份。
其实结婚七年,我的东西寥寥无几,收拾半天,也只有三两件衣服。
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何其可笑。
等一切收拾好,我看着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家,选择将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放在了桌上。
戒指是我和林佳一起挑的,那个时候手头上没多少钱,只是最普通的素圈款式,但是指环内刻上了我们的姓名。
后来我努力赚了不少钱,也给她买过更好的钻戒,她总是嗔怒地让我别乱花钱。
她将那些戒指,首饰,小心翼翼的收拾在梳妆台内。
她说:“这代表着我这么多年对她的爱,她全部都要收藏起来。”
可是,季年生病的消息刚刚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就一口气变卖了全部的戒指,项链。
后面走投无路,她甚至将我们定情的戒指也卖掉了。
她无数次的跟我说: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季年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们还能有很多个以后,可是他什么都没了。”
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延伸成一种畸形。
我抗争过,愤怒过,都以失败告终。
就这样吧。
第二天临走前我联系了我的最后一个朋友,人之将死,我还有许多话想要嘱咐他。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电话那头声音静默,许久才说:“还回来吗?”
“不回了,儿子葬在我们常去那个公园的第一个梨树下,我还没没来得及给他立碑……”
秦霄声音顿时变得很大,似乎还有千百个问题要问我。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别做傻事!”
我只是叮嘱完最后一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帮我给他扫扫墓吗?他还那么小。”
多年好友的默契让他一下子懂了我的未尽之言。
我听他说了好,我才挂断电话。
5
一段时间没看手机,手机上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手机又震动起来,我接了。
“祁安!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就是让你去办个离婚,就这么难吗?又不是真的离婚!”
“两个小时内我要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你,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你去把婚离了吧。”
“别和这种人再有什么牵连了。”
系统陪伴了我近十年,最是清楚我对林佳的感情。
如今,就连他也在劝我放下。
我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去了。
不曾想,季年竟然也在。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极了,比在病院里见到时要好很多。
为了遮掩光秃秃的头顶,他戴了一顶假发,假发不太合适,看起来十分滑稽。
林佳陪着他站在一边,手还牢牢地搭在季年的手臂上,像是在搀扶他。
再次见到我,她仍在气头上。
“你还知道来?下次再这样,我就不会同意和你复婚了!”
季年的脸僵了僵,温柔的说道:
“祁哥也是不小心,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他让林佳先进去了,理由是有话要单独和我说。
只剩我们两人的时候,季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再加上他久病未愈,嘴唇还泛着青色,更显骇人。
他咧嘴,皮笑肉不笑:
“祁安,又见面了。”
“就算你陪了佳佳那么多年又怎么样,她爱的人只有我,在她眼里,你分文不值。”
我蹙着眉心,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和你没关系。”
“我和林佳的事情也轮不到你在这评头论足。”
下一秒,预感成真,他掏出了一把刀,想要狠狠刺向我!
我有所防备,想将刀夺下。
他就着我防备的手,将刀刃一转,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祁安!你猜,林佳能为了我做到什么地步!”
他狞笑着,想要将刀再往深刺一些。
我一把夺过,将刀丢在路边,但是已经迟了。
刀刃沾着血掉在了地上,就像盛开了一路的彼岸花。
林佳猛的冲了过来,将季年护在身后。
因为有我的阻止,季年的伤口只在表层,但这并不妨碍鲜血一个劲的涌了出来。
“佳佳,你别怪祁哥,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年脸色苍白,十分歉意地解释着。
但是林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看见我的妻子的眼里翻起泪花,我知道,那是心疼。
过去我做饭切菜,也曾割破过一个小口子。
她也是那样,含着泪问我痛不痛。
只是现在,她心疼的对象早已换了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解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季年自己拿刀自残的。”
林佳咬牙,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祁安,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爱!”
“季年是对的,你就是见不得他好,你这个虚伪的人渣!”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分明看见了我的手上,也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比季年伤的更深,更重。
为什么她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她可以听而不闻!
我猛的呕出一大口鲜血,将白色的短袖染成了一片鲜红。
我看见林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想要上前关心一下我的伤势。
但是季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万般犹疑,最后站定在我前方三米处。
为了靠近这三米,为了走进林佳的内心,我用了八年。
季年出现的第一天,我的一切努力都化为灰烬。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只是季年一句话,她就能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
在季年的坚持下,林佳先和我领了离婚证。
“祁安,你先回去吧,我要送季年去医院。”
“你手上也有伤,家里有绷带和碘伏,你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林佳凝眉看我,似乎留下这几句嘱咐已经是她对我天大的恩情了。
“季年和你不一样,他的伤口容易感染。”
“我们还能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可是他……已经没多久了。”
她复杂的的看着我,一时间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临走前,季年得意的笑了笑,好像在对我说:
看吧,这就是你爱了八年的人。
现在开始,她属于别人了。
当天晚上,我就坐上了飞机,远离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一连过了好几天,林佳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祁安,你反省一下自己吧!”
“季年怕你多想,婚礼都想要你来参加,而你呢?你心胸狭隘,居然刺伤了他!”
看来是发现我走了啊,我失笑。
“林佳,你平心而论,我是那种人吗?还是说季年把你的智商也给骗走了,才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林佳见我反驳,噎了一下。
就在这沉默的几秒里,我懂了。
6
林佳也知道,我不会刺伤季年。
但是她愿意陪季年演下去。
她乐意去表达自己对季年的爱,无条件的信任,哪怕是以伤害我为代价。
也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突然想起我们结婚前的最后一个情人节,我费尽心思为她准备了礼物。
情人节那天,我订了林佳喜欢的餐厅,又仔细选了一套最完美的衣服。
这是我们为数不多可以纪念的节日,我不想亏待她。
但是,她脸上并没有半分喜悦,就连吃饭时,林佳看起来也十分坐立难安,不停的看着手机。
手指不停的打着字,似乎在和人聊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只听她说道:
“祁安,季年突然回国了,我……”
她话音顿了顿,紧接着变得欢快起来,也许她自己都没察觉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刺眼。
“我现在必须去一趟机场,你自己吃吧。”
她匆匆离开,就连我送她的礼物都没有带走。
我费尽心思定制的戒指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上,还没被打开就已经有了被遗弃的命运。
我回家等了林佳一晚上,只等来了季年的消息。
“佳佳让你早点睡,她今天不回来啦。”
“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此外,还有一张照片。
林佳坐在烧烤摊前,她的嘴角沾了油渍,眼睛亮晶晶的,扬起大大的笑容。
我放下手机,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掰碎了揉开,一颗真心被玩弄的千疮百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逐渐变成了麻木。
林佳以前从不愿意陪我去吃路边摊,她觉得油烟味太重了。
如果对象是季年,她就能轻松答应。
无心者教不会,有心者不用学。
原来林佳是会爱人的,只是从没爱过我。
我拿着手机,自残一般打开了季年的朋友圈。
他发了一张和林佳的合照,配文:“最爱的人。”
林佳还在下面俏皮的评论:“说什么呢!给我拍这么丑,我才不要做你最爱的人!”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旁若无人的秀着亲密。
我坐在夜色里,隐没在黑暗中。
就这样,我枯坐一宿,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她才匆匆赶了回来。
发丝凌乱,身上还沾着烟火气。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率先挪开眼睛,弱弱解释道:
“我们什么都没做,而且你知道的,季年没有亲人,如果我不去接机,他又能去哪里呢?”
我点头,不置一词。
如果是从前,也许我会和她大闹一场,质问她到底爱不爱我。
这种事干的多了,她一开始还会解释几句,后面就只会表现的十分愤怒:
“祁安,不是所有的男女关系都和你想的一样龌龊的,我们只是朋友!”
“虽然我过去喜欢过季年,但是现在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让人伤心的话她说了太多太多,这次,只是个开始。
“我知道了,早点睡吧。”
“你说什么?”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并不好奇,你以后也不用和我解释了。”
林佳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紧紧盯着我,漂亮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雾般的水汽。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漠,亏我给你带了情人节礼物回来!”
这话说完,她突然拿出一个盒子,是一条领带。
礼物盒子份量很重,领带也很有质感,只可惜,是绿色的,也我最讨厌的颜色。
“所以呢,就连情人节礼物你也是和季年一起挑的?”
“甚至还是绿色?羞辱我让你这么高兴?”
我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话,林佳早就气的脸都红了起来:
“你瞎说什么!这还是季年怕你情绪不好才非要我去买的,绿色怎么了?我就知道你……”
我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的这些话。
“所以呢?让我收下季年喜欢的礼物?那你干脆送给他好了。”
林佳站在原地,眼圈泛红,又是那惹人怜惜的样子。
只可惜我早就不会对她心软。
原本,我们的感情会在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有了极大地裂缝。
结果季年只是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离去。
他很快就抹干净了所有的痕迹,唯独留下我和林佳的一片狼藉。
最终,我们修复了关系,结婚,生子,一切都步入正轨……
扪心而论,那时的她,会不懂季年暗示的朋友圈,和暗戳戳的小心思吗?
她已经经历过两段感情,她不会不懂。
但是她愿意和季年一直演下去,尽管这出戏需要她装聋作哑,混淆视听。
可是对象是季年,她愿意。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7
思绪回笼,心痛的感觉仍然存在。
我望着已经结痂的手掌,万分嘲讽。
电话那头林佳还在咆哮,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儿子呢?你走了可以,你凭什么把儿子也带走!”
“季年说想要儿子当花童,你赶紧把他带回来!”
她从来不是情绪极端的人,只是遇到了季年,一切都为他破了例。
就比如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与过去的林佳简直大相庭径。
“林佳,你扪心自问,你配当一个母亲吗?”
“我怎么不……?”
她还没说完,我就立刻打断了她。
“季年回来之后,儿子的生日你不记得,儿子说想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你在陪着季年。”
“儿子已经死了,你有心思陪着季年,可有管过你的亲生孩子?”
“毕竟是你,亲自害死了他啊。”
许久,电话那头只是沉默。
“我不信,是你联合儿子一起骗我!拿这种事欺骗我的感情。”
我听出林佳语气之外的不肯定与脆弱,面无表情的打消了她最后一层的疑虑。
“林佳,儿子已经死了,死在你陪护季年的那几天。”
紧接着,我挂了电话。
也许林佳还是不信,也许她会后悔。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只想将时间交给自己。
我的目的地是西藏。
拉萨的天空澄净透明,每一个来此的旅客都会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在纳木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朝拜者,我选择这里,只是想让我污秽的灵魂能有一个栖息之地。
系统的声音响起,带着诸多不忍:“宿主还剩下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不会干扰你。”
我点点头,早已平静。
季年还在源源不断地给我发着讯息。
季年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已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