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品茶场景
中国人习茶,不仅中规中矩,更是别出机杼。冬日茶事,最风雅莫过于煮雪煎茶,如郑板桥的“寒窗里,烹茶扫雪,一碗读书灯”,又或是《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却喜侍儿试新茗,扫将新雪及时烹”。入冬以后,寒露白雪,清甘寒冽,皆宜于茶;而古人所重于雪,不仅因其冰性清寒,与茶性相宜能发茶之味性,更因它高洁品幽的品质,所以才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初冬时节,老禅师抽查弟子们的修行,发现一位弟子不仅刚学的不会,连原来学的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就嘱咐他要专心用功,勤于治学。谁料弟子却说:“我学的时候也确实专心了,当时也真的理解真的会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就淡忘了。”禅师就让这个弟子跟他来到自己的禅房,还没教导什么就先拿出两个碗来,让他倒上两个半碗的清水,把其中一个碗端到门外的石凳上,另一个则让他端着站到门外去,并嘱咐说,端着的半碗清水要不停地晃动,不要让水停止荡漾。弟子诚惶诚恐地晃动着手里的碗,既让碗里的水荡漾,还不能洒出来。后来,当石凳上碗里的水结了冰时,他似乎有所开悟了——因为他手中碗里的水由于不停地荡漾而丝毫没有结冰。
[宋] 刘松年《撵茶图》
初冬茶事的禅意,亦是如此,茶人专注于当下,犹如晃动手里的碗,自在悠然,工夫既深,一举手、一投足,皆是禅心流露。茶生活,可以是生活,可以是艺术,也可以是修行,所谓日用是道,意在平常。茶人习茶,贵在每日用心,以法磨之,看似不变定型,却因日日行之,无论选茶、注水、出汤、奉茶,茶之诸事都尽心尽力,最终才能入契三昧,一期一会。
冬日午后的阳光,丝丝缕缕,如珠如玉。在暖阳下,初冬少了几分萧条,多了一些生命的柔美。等到寒冬夜幕,幽深长巷偶有行人路过,堂前淡淡光晕,有小雨从天井洒落,转而成了细密的雪花,如梦如幻。纵然草木凋零,蛰虫休眠,万物落尽铅华,也是寂静有情。煮一壶好茶,山房里漫溢着香气,仿佛岁月里皆是温柔,人生清简,万物无求。
[元] 钱选《卢仝煮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