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声灯影,十里秦淮,琴音袅袅。
无数才子佳人曾在此相遇,留下了缠绵悱恻的爱情传说。
其中,最脍炙人口的当属《桃花扇》。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一曲终了,惹无数红尘泪,故事女主角李香君的名字,也随之家喻户晓。
作家林语堂甚至为她题诗:义气照耀千古,羞杀须眉男子。
作为“秦淮八艳”之首,李香君究竟有怎样的人生经历,才让世人不叹其风情,而赞其风骨呢?
香君本姓吴,出身将门世家。
八岁时,她的父亲遭阉党迫害,从此家道败落。
这种情况下,隐姓埋名,是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香君的母亲只好忍痛割爱,将掌上明珠送给名妓李贞丽为义女。
从此,香君改姓李,花街柳巷便成了她的栖身之所。
李香君勤习琴棋书画,在养母的悉心栽培下,出落得亭亭玉立。
十三岁那年,她师从苏州知名艺人学唱汤显祖的“玉堂铭四梦”。
香君歌喉圆润,又擅长弹奏琵琶,南曲悠扬婉转的旋律,经她演绎,如泣如诉,尽显万种风情。
文人雅客得知有此天籁之音,纷纷慕名前往媚香楼。
只见香君怀抱琵琶,轻拢慢捻,浅吟低唱,诉说着内心的哀怨。
曲毕,她便起身离席,从不屑使用阿谀奉承的伎俩。
因技艺超群,气质脱俗,李香君名震金陵,有了“香扇坠”的雅号。
世间女子,都希望能遇良人,剪烛夜话,香君也不例外。
奈何,秦淮河畔是个情谊真假难辨的地方。
芳心无处可寄,香君只能借丝竹排解内心的孤寂。
明崇祯十二年秋,才子侯方域到南京赶考,友人在媚香楼设宴接风。
待侯方域赶到之时,恰逢香君抚琴吟唱。
一个是气度非凡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温婉动人的妙龄少女,两人相见恨晚,一眼万年。
侯方域取下祖传的象牙骨白绢面宫扇赠与香君,作为定情信物,发誓与她结为连理。
在古代,想要与青楼女子成亲,需花重金举行隆重的梳拢仪式。
遗憾的是,侯方域漂泊异乡,囊中羞涩。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好友杨文骢送来钱财,促成这段良缘。
洞房花烛,红袖添香,侯方域与香君度过了此生最难忘的时光。
好景不长,朋友“雪中送炭”的真相逐渐暴露。
原来,奸臣阮大铖与宦官狼狈为奸,遭人唾弃,所以,他想以借钱之名拉拢侯方域,以壮大自身势力。
接受帮助,喻示变节,人格扫地,但如果拒绝,侯方域将背负巨额欠款并且与阮大铖构敌。
正当他踟蹰之时,李香君怒斥道:
“街上老弱妇孺都唾骂阮大铖,难道你为了钱财就要徇私废公,与蝇营狗苟之辈为伍吗?”
一番话,说得侯方域自惭形秽。
李香君虽贫穷,却从不趋炎附势。
她变卖首饰,东挪西借,帮侯方域凑足银两,悉数奉还阮大铖,并与之划清界限。
若囿于困顿,以此而任人欺,行违背道义之事,终会泯灭人心。
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方能立足于世。
李香君的气度见识,远远超越了所谓的“读书人”。
生逢乱世,岁月静好的夙愿终究是痴人说梦。
自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后,大明江山如危楼般摇摇欲坠。
阮大铖等人拥立福王在南京登基,建立南明。
侯方域身为复社首领之一,成了阉党追杀的对象。
因此,他决定避祸北上,投奔正督师扬州的史可法麾下,建功立业。
此去经年,劳燕飞分,遥无归期。
李香君在桃叶渡弹奏《琵琶记》,与侯方域挥泪告别。
她望着心上人远去的背影,肝肠寸断,随即立誓,今后闭门谢客,只待侯郎归来。
俗话说:
“君子难遇,小人难缠。”
阮大铖得势后,像个跳梁小丑般恃宠而骄。
他伺机报复指摘过自己的名流公子,以解心头之恨。
寻不到侯方域,阮大铖便筹划羞辱李香君。
他鼓动南明宠臣田仰邀李香君赴宴,唱曲助兴。
据《李姬传》所记:
“故开府田仰者,以金三百锾,邀姬一见。”
紧闭已久的大门被一群鲁莽匹夫撞开,李香君却不为所动。
她表明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不再涉足风月欢场。
养母试图劝说香君服软:
“对方乃当朝权贵,当众忤逆,势必凶多吉少。”
香君却毫无惧色。
她深知,一味地迎合,不仅换不来尊重,还可能会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与其柔弱地听天由命,不如亮出爪牙,奋力回击。
田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歌妓,竟让他吃了闭门羹,为了挽回颜面,田仰扬言要纳李香君为妾。
几日后,阮大铖带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到了媚香楼,意图抢亲。
李香君破口痛骂,誓死不从,手握定情宫扇,毅然撞向石柱,顿时血溅当场。
一滴滴鲜血落到扇子雪白的绢面上,红得触目惊心。
阮大铖眼见闹出了人命,大惊失色,悻悻而归。
众人赶忙送李香君前去医治,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事发时,侯方域的朋友也在场。
他有感于李香君的贞烈之举,便以血为墨,在宫扇上绘就朵朵桃花。
“桃花扇”由此得名。
《诗经》以“桃花”为喻,夸赞女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当李香君抚摸着桃花扇时,却叹道:
“薄命人写了一幅桃花照。”
秦淮河上,水波氤氲,香君每每凭栏远眺,都渴望在迷雾中寻到侯郎的身影。
世事难遂人愿,痴情的香君,没能等到心上人,却等来了一纸圣命。
阮大铖为了巴结权贵,竟然打着圣谕的幌子,要将李香君征入宫中做歌女。
皇命难违,香君只好领旨入宫。
李香君坚信,夫君侯方域在前线奋勇杀敌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她如节妇般洁身自好。
1644年,清兵攻下扬州,直逼南京,弘光帝闻风而逃,南明覆灭。
李香君趁乱逃出皇宫,宫外早已物是人非。
媚香楼隐入火海,化为灰烬,昔日歌舞升平的秦淮河,已成人间炼狱,哀鸿遍野。
国破家亡,爱人不知所踪。
李香君心灰意冷,便与旧友一同去了栖霞山的保真庵。
李香君并不知道,当天夜里,侯方域也在媚香楼附近。
或许是命运的无端捉弄,两人虽近在咫尺,却擦肩而过。
侯方域寻不到李香君的影子,就回到了商丘老家。
明亡之后,他参加科举考试,中了副榜,成为一名大清官员。
时光荏苒,命运交织,曾经允诺过白头偕老的恋人,最终在栖霞山相遇。
李香君打量着眼前身着官服的侯方域,惊愕失色。
为了相逢,她曾望穿秋水,日夜难寐。
但身为大明王朝的子民,她无法接受夫君为大清效力的现实。
王阳明说过:
“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
能克己,方能成己。”
为人处世,唯有守好内心的底线,方能守住自己的人生。
等了那么久,是深情,但李香君并不会为了爱情放弃自我。
她决然地取出桃花扇,当面撕毁,拂袖而去。
此后,她斩断青丝,守着一盏青灯,了却残生。
人生碌碌,不求万事尽如意,只求诚于己,不自欺。
杜牧在唐诗《泊秦淮》中写: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古往今来,青楼女子饱受诟病。
却不知,女子沦落风尘,是非自己所愿,况且,即便命运不幸,她们也依然有自己的坚持,让人钦佩。
李香君虽身陷风尘泥沼,却始终坚守忠贞与道义。
清代戏曲作家孔尚任听闻李香君的故事后,为之动容。
他倾注毕生心血创作戏剧《桃花扇》,传唱至今。
古语有云:
“品现于事,心藏于身。”
知世故而不世故,才能不被别人轻贱;
遵从本心不迎合,才能不被别人冒犯;
坚守底线不盲从,才能不被外界左右。
余生很贵,千万别帮着别人欺负自己。
与其仰仗别人的光,唯唯诺诺地存活,不如向上生长,活出自己的锋芒。
来源: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