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作者:月落

冰悦谈小说 2024-02-23 08:33:58

《与君欢》

作者:月落

简介:

【宫斗权谋+先婚后爱+双向奔赴】少年帝后共携手,意气风发平天下!毒蛇腹黑国君VS机智果决王后,棋逢对手,共赢天下!

齐国使臣之女姜禾,在母亲亡故、父亲下落不明之后,不得已入宫为婢。哪知道齐国公主在联姻前夕惨死,姜禾迫不得已嫁入雍国王宫。

雍王赵政,传言残暴无常。姜禾为说动赵政释放齐国质子,不得已与赵政虚与委蛇,却在日常相处过程中,一点点沦陷。

从相互试探到成为知己,从处处防备到深信不疑从逢场作戏到真心交付。

在他动心后,她却要跟别人离开?

千军万马,四海潮生,你是我的,谁人敢抢!

精彩节选:

“男人不喜欢女人太主动。”

“要把握分寸。”

教引嬷嬷站在床帐前,教得仔细。

姜禾跪坐在教引嬷嬷身后,微微垂头听着,仪态神情无可指摘。

细密的红纱帐遮挡了里面那两人的面容,却能让外面的人看清楚他们的动作。而他们也并非只沉浸在愉悦中,帐内的一举一动,都要遵循教引嬷嬷的指令。

这是婚嫁前必不可少的教导。

原本这门课应该由公主姜玉衡来学,可姜玉衡却把姜禾差遣到这里听教,以此羞辱她。

虽然姓氏相同,但姜玉衡是齐国璇玑公主,姜禾只是奴婢。

如今姜禾陪伴公主来到千里之外的雍国都城,住在使馆中准备婚礼。

大齐的公主,将要嫁给雍国新君为后。

教引嬷嬷带到这里用身体行教导之事的,都是风尘中人。

她们被蒙着眼睛送进来,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得了这个便宜的,是公主的护卫队长。

在护卫队长眼里,娼妓只是物件,无需怜悯。

姜禾站起身来。

“我学会了,可以走了吗?”她面色青白,挥手示意内侍离开。

教引嬷嬷有些担心,试探着想要让女子再多演示一些。

让公主未来的夫婿满意,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在大齐宫中时不方便,如今到了雍国,三日后便是婚礼,再容不得耽搁。

“嬷嬷放心,”姜禾点头道,“奴家定会把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告诉公主殿下。”

教引嬷嬷仍然有些犹豫道:“听闻大雍国君在成婚之前都是要严格禁欲的,奴婢真怕公主学得不精细,到时候惹国君不高兴。”

眼下齐国的皇子正在雍国为质。齐国朝廷指望着靠这次联姻,让雍国新君放质子归齐。

他们对公主的相貌不太有信心,只能在别的事上下些功夫了。

姜禾摇头道:“既然是婚前禁欲,咱们公主懂得太多似乎也不太好。”

教引嬷嬷心领神会地笑了,这才放姜禾回去。

姜禾垂下阔袖,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垂螓首,缓步前往公主所在的宫殿。两名宫中女婢跟在姜禾身后,穿行过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亦步亦趋。

到这里,就得越发谨慎小心了。

七国混战已有五百多年,大雍如今远交近攻,和齐国联姻是为了攻打夹在齐雍两国之间的国家。

故而想要让齐国公主死的人,有很多。

从齐国到雍国都城的路上,使团已经遭遇过好几次暗杀。

姜禾提醒过公主,如今虽然已到雍国使馆,却更不能让护卫松懈。可今日从护卫队长竟然亲自来演示来看,似乎公主并未把姜禾的担忧放在心上。

还未进殿,便有宫婢出来传话,说公主要吃老鸭粥,吩咐姜禾务必在夜晚亥时三刻把粥送进寝殿。

姜禾有些疑惑。

亥时三刻已经夜深,公主为何偏偏要在此时吃粥呢?而且往日都是姜禾做好后由公主的贴身女婢送进去,今日让她来送,莫非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姜禾点头应声是,便走向小厨房。

公主这些年苛待姜禾时留着些分寸,也是因为姜禾擅长烹饪,宫中无论是谁,始终难以学会她的技巧。

姜禾把老鸭宰杀入沸水,煺毛剖腹去内脏,清水洗净切块入锅。再次净手后把生姜去皮切丝,接下来就是看好火候。

待鸭肉熟而不烂,便放入粳米姜丝,从炉膛里抽出几根柴火,改小火慢熬。差不多两个时辰后,鸭肉几乎融化在粥里,而此时的粥清香黏稠,粥面没有浮油,含一口慢慢咽下,肉和米入口即化,汤汁醇香回甜。

姜禾把鸭肉汤盛入三足鱼纹汤鼎中,抬头见小厨房外已经黑漆漆一片,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站在门外催促姜禾道:“公主已经等急了。”

外面静谧得有些诡异。

姜禾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端着汤鼎走进公主寝宫,这里虽然点燃着蜡烛,却看不到一个侍卫女婢。显然公主为了做什么事,屏退了那些人。

护卫在前面引路,敲响最后一道殿门。门从内缓缓打开,姜禾走进去,看到公主正坐在妆奁前细细看着什么书信。

她身上缀满璀璨的珠饰,脸颊微红,一双凤眼瞪大,似乎有些气闷。

引姜禾前来的那名侍卫已经退下,而打开门又关上门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侍卫队长。

原来此前寝殿内只有公主和侍卫队长两人。

姜禾把汤鼎放下,屈膝施礼告退。

公主抬手阻止了她:“姜禾,那些你已经学会了吧?”

“是的。”姜禾低头道。

公主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饶有兴致道:“那就好,本宫已屏退这里的所有人,就让你和侍卫队长一起,给本宫演示一番吧。”

什么?

原来让她特意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这个!

姜禾还未反驳,公主便自顾自道:“本宫是绝不可能去看那些风尘女子,弄脏一双眼睛的。但看你就不同了,你可是陪着本宫长大的清白女儿家。”

“不行!”姜禾斩钉截铁拒绝,因为愤怒,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奴婢虽然身份卑微,但也知道名节的重要。那些事,奴婢可以讲给公主殿下听,但是若同人演示,是绝不可能的。”

为了活下去,她很少忤逆公主殿下,可今日却不同。

公主闻言大怒,她转身扬手把正在翻看的信件摔向姜禾,讥讽道:“名节?你若爱护名节,怎么会勾搭上魏国公子?这三年来你在宫中,他寄来的信堆满了一整个屋子!”

魏国公子的信?

三年前姜禾的父亲在出使魏国时死去,魏国公子魏忌带姜禾避开敌人的追杀,千里护送,把她送回了故土齐国。父亲死后家中再无长辈,姜禾被安排进宫,成为宫中女官。

可姜禾从来没有收到过魏忌的信。

原来他写了信,那些信却全部被公主拦截。

“你怎么可以……”姜禾俯身去捡拾信件,公主却继续辱骂着,“你既然这么懂得勾引男人,怎么还用去向别人学习?今日正好可以施展一下你学到的手段,就让本宫看看,那一年在路上,你是怎么勾搭魏忌的!”

姜禾猛然站起身想要逃走,刚刚迈出一步,护卫队长已经从身后扑来,把她紧紧箍住,拖拽着她向床上扯去。

而公主就笑着坐在妆奁前,扬唇看着这一幕。

魏忌写来的书信被她踩在脚下。

“今日你乖乖的,本宫饶你性命。”

她对姜禾的性命并不在意,她只是想毁了姜禾的清白。

姜禾的手胡乱扒拉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在宫中受过的委屈,想起自己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步步后退之下,竟被逼迫至此。

屏风被带倒,桌案歪斜,帐幔一拽即断,姜禾竭力向食案挣扎着,终于,手指碰到了那个三足汤鼎,从鼎下抽出一物。

那是一柄剔骨尖刀。

在厨房被护卫催促时,心生不安的她,悄悄把尖刀放在鼎下,此时刚好救命。

没有时间思考后果。

姜禾猛然顺着护卫队长的力道跟着他向后退去,步幅大而快,让猝不及防的护卫队长险些摔倒。他紧抓着姜禾腰部的手瞬间松弛,姜禾趁势转身,一刀划破了护卫队长的喉咙。

剔骨尖刀薄而锋利,割破气管和血脉。

护卫队长向后退去,喷溅而出的血液淋了姜禾一身。他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可破烂的气管只能发出“嗤嗤”的声音。

护卫队长摔倒在地的那刻,姜禾再一次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公主。

公主脸上的笑僵住,她看着浴血而立的姜禾,这个她一直欺辱的女婢,此时竟像地狱索命阎罗般可怕。

公主惊声尖叫着摔倒在地,接着爬行两步,踉跄着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来人!快来人!姜禾杀人了!”

姜禾手里握着刀,抬步向公主追去。

公主并没有喊几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停在长长的走廊里。接着“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人跌在地上。

姜禾脚步不停走出寝殿。

走廊上的情形让她猛然瞪大眼睛后退一步。

公主仰面躺倒在地,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一支箭准确无误地刺入她的左胸,箭杆没入骨肉,黑色的箭羽剧烈颤动着,如毒蛇吐信。

而距离公主十多步远的地方,屋梁上倒悬着一个刺客。

刺客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姜禾的闯入并未打乱他的计划,他迅速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对准姜禾。

没有半分犹豫,姜禾紧握利刃冲上前去。不是要跟刺客搏斗,而是要藏在距离她最近的那根柱子后。

不知道刺客是不是惊愕于姜禾突如其来的靠近,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就在这一刻,忽然有另一支箭从姜禾身后飞来,裹挟着迅疾的风声,射向刺客。

突然来人,且是高手,刺客慌忙缩回身子,翻身攀爬上屋顶,如同一只乌鸦,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虽然刺客离开,姜禾却来不及松口气。

这里的喊声还没有惊动齐国使团的护卫。

可刚刚逼退刺客的人是谁?

一个男人已经停下脚步,正低头注视中箭的齐国公主。

他身量很高,宽肩蜂腰,墨色的大襟窄袖袍服一丝不苟穿戴整齐,腰系悬挂玉钩的革带。看他的装扮,应该是雍国贵族。

这人的相貌不过二十一二,可那张风雕雪裁般硬朗的脸上却长着一对城府深沉的眼。眼眸中点点冷光,像锋利的龙泉剑刺穿坚冰,令人脊背发凉。

“她死了。”

男人的声音冷漠低沉,话音刚落,便双手握住公主的脚,把她拖拽进寝殿。红色的血痕在光滑地砖上留下长长的痕迹,姜禾正要开口说话,男人忽然吩咐她道:“擦干净。”

姜禾可以确定两件事,一是杀人的不是这名男子,二是雍国贵族同样不希望齐国公主死在都城的消息传出去。

她立刻上前把地面擦干净,跟着男人进殿,小心关上殿门。

现在该做什么?请送嫁使团的正副使过来好好商议吗?雍国因为这样的错漏,首先要请求齐国原谅,然后要放归齐国质子表达诚意。

不过,如何解释……

男人已经看到殿内护卫队长的尸体。

他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睛掠过死状恐怖的尸体,再斜睨一眼浑身是血手握尖刀的姜禾,暗沉的眼眸露出些意外:“你杀的?”

“是,不过是因为他要对我……”

男人并未等姜禾解释清楚,他打断她的话道:“你是齐国女婢,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姜禾。”姜禾这次没有解释别的。

有些人只在乎自己想知道的事,至于不想知道的,都是耽误时间的废话。

男人撩起袍服坐在食案前,一举一动带着泰山压顶却引而不发的镇定自若,抬头注视姜禾的脸。

“你知道刺客是谁吗?”他问道。

是谁呢?这一路上她们遇到过不少刺杀,姜禾推断是某个不想让齐雍联姻的敌国。

“是楚国吗?”她问。

如今有能力和雍国抗衡的,只有楚国。

男人摇了摇头,神色无波道:“是我大雍国的奸细。所以我等在这里,看看第一个闯进来询问的,是谁。”

原来如此。

这男人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突然闯入行宫想要救齐国公主一命。

虽因来晚而未能救下公主,但他似乎并不沮丧,只是铁石心肠地坐在这里,看谁第一个前来确认齐国公主是否死去。

那个人逃脱不了刺杀的嫌疑。

原来刺客是雍国人吗?

看这男人笃定又从容的模样,似乎这是不容置疑的答案。

“既然是雍国人犯下的错,”姜禾抬头问道,“你会因此请求新君放齐国质子归齐吗?”

男人唇角微动笑了笑,似乎这一句问话可笑又幼稚。

“我觉得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由你来证明公主是被魏国刺客所杀,然后雍齐两国联手灭魏。”

“我不会!”姜禾再一次握紧手里的刀。

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救星,竟然是蛇蝎般狠毒的雍国谋臣。

“你会的,”男人的手指在食案上轻拍两下,锋芒毕露,“比如为了家人的安危。”

“我没有家人了。”姜禾退后一步。

男人瞳孔微缩,轻轻眯了眯眼。正在此时,寝殿外忽然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

齐国送亲使团正使的声音最先响起。

他似乎在阻拦着什么人。

“夜已深了,还是不要惊扰公主殿下的好。即便是有刺客的踪迹,也请中尉将军大人先稍安毋躁。”正使的声音透着担忧焦躁。

中尉将军,是负责雍国京畿地区防卫治安的官员。

正使想必知道公主屏退了寝殿前后的防卫,他担忧公主处理私事不想被人打扰,这才如此紧张。

然而那名将军显然万分着急,他不由分说便走到了公主的寝殿外,扬声道:“有刺客进入使馆,为安全计,叨扰殿下起身,容我等进殿搜索。”

姜禾看向屋子里坐着的雍国男人。

那男人目光冰冷凝神细思,突然拿起搁在食案上的弓箭,搭箭开弓对准姜禾道:“姜禾,你来应对,让他们走。”

屋外的人正在屏息凝神等待公主的回应。

而屋子里,弓弦拉开的声音细微得如同毒蛇潜行过草丛。

姜禾退无可退。

时间不多了。

先活下去要紧。

姜禾快步走到公主的尸体前,抽出公主发顶斜插着的金饰。

这金饰六寸宽,十寸高,镶嵌珊瑚珍珠,造型别致,是公主最喜欢的发饰。她把金饰佩戴在自己头顶,对着镜子调整好位置,接着闷闷问道:“什么人?”

相比她的声音,公主的声音更为尖亮。在齐国时,公主由于疲于应对各国来使,曾让姜禾细纱罩面,假扮作她的样子应对。姜禾能把公主的声音学到九分像,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送亲正使松了口气,他连声在外请罪,并且劝说雍国中尉将军离开。

然而中尉将军却不依不饶,他再三请求进殿查看,说担忧刺客藏在屋顶房梁这种地方,必须查过了才能放心。

姜禾抬脚走到蜡烛前,特地微微屈膝,让自己的身高和公主相同。

烛光把她的影子映照在窗棂细纱上,金饰在头顶微晃,一抹华丽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禾破口大骂道:“喝熊!叫恁走就走!要本宫拿八轱辘子把你们扇出去吗?”

这些都是齐国骂人的土话。

平日若跟随公主的教习嬷嬷不在身边,公主也会这么骂人。

外面的雍国中尉将军显然被这句话震住,他虽然听不懂,也知道意思绝不是夸他尽职尽责。齐国正使便趁中尉将军被骂得迷迷糊糊,推挤着拉扯着,带那将军退下了。

姜禾取下头饰转过身,见食案旁的男人正缓缓放下弓箭。不知道是不是姜禾的错觉,他的唇角比之前高一些,似乎刚刚笑过。

弓箭再次放在食案上距离雍国男人的手指不远处,一阵风不知从哪里钻进来,吹走血腥气,慢慢地,另一种香气在屋子里缓缓流动。

那是食案上三足鱼纹鼎里的老鸭粥。

因为是夏天,粥还未凉,先前血腥气遮掩了粥香,此时腥气退散,粥香在深夜的寝殿内散开,让人在这血肉横飞的绝境里,忽然感觉到几分不合时宜的人世烟火气息。

鱼纹鼎距离雍国男人很近,他显然也闻到了汤粥的气息,抬头对姜禾道:“你做的?”

姜禾点头称是。

“两条路,”男人神思沉沉,眼睛盯着姜禾仔细打量,过了许久,缓缓道,“要么死,要么嫁入雍国为后。”

“为什么?”姜禾走近一步质问道,“你已经知道雍国奸细是谁,即便大雍和齐国无法联姻,雍国放回质子便可避免战乱。”

大齐嫁入公主,最大的目的也是希望雍国放齐国在雍国为质的皇子回去。雍国和大齐之间隔着两三个国家,是不会因此轻易开战的。

“奸细不是中尉将军,”男人道,“他被人利用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要假装齐国公主没有死去,婚礼正常举行,以此来找出奸细。

可这关她什么事?

姜禾勉强压制怒火,她回忆着刚刚男人拿起弓箭搭弓瞄准需要的时间,判断如果全力跑出去,能不能在自己被射中之前,跑到外面走廊上。

经过刚才的事,正使大人肯定已经在不远处布下防卫。只要她跑出去,便能活命。

可男人却俯身捡起了一封书信。

“姜禾亲启,”他念着信封上的字,“原来你虽然没有家人,却也有在乎的人。”

姜禾冷笑道:“他不在此处,你也不能拿他怎样。”

“那齐国呢?你的母国,你也没有半分感情吗?我们做一笔交易,待雍国查清奸细,我便放你离开。”

姜禾神情微动不语。

她垂眼看着地面被鲜血弄脏的书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性命读一读这些信。

眼前浮现那少年雪白如云的衣冠,他在飞扬的大雪中把她背在身上,声音紧张又柔和:“姜禾,快走,走了才能活命。”

可现在要活下去,却要走一条令她厌恶的路。

雍国的男人说出最后的条件:“活着,质子归齐,不杀写信给你的这个人,换你短暂嫁入雍国,而且,雍国国君不会碰你。”

不碰吗?

雍国的这位谋臣,实在是太懂人心。

他知道姜禾心中最重的东西。

像一只无法拒绝的鱼钩,即便知道那后面凶险莫测,姜禾也不得不咬住,换取片刻的活路。

“你说的这些,雍国国君会答应吗?”姜禾看着他的眼眸,捕捉他任何可能撒谎的细微表情。

“放心。”男人疏懒地转过头去,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把盛着老鸭粥的鱼纹鼎拉到自己身前,拿起木勺。

“接下来,”他淡淡道,“我的人会来清理这里。”

过不多久果然有人来,他们把公主和侍卫队长的尸体装入木箱带走,又有人来清理血迹,换下脏污的帐幔被褥。姜禾原本还担忧被使团里的人发现,可当她看到送亲正使带着人等候在殿门外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大齐的送亲正使,是藏在齐国的雍国奸细。

姜禾暗自思忖。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正使的真面目告诉齐国皇帝。

老鸭汤已经被雍国男人吃得涓滴不剩,他掏出白色丝帕揩净唇角,满意地起身。

“你放心,”他从姜禾身边经过,轻声道,“齐国正使不会活着回去了,即便你把拆穿他身份的信件送去齐国,也已经没用。”

第二日,伺候公主的婢女嬷嬷全部换成了新的人,她们对姜禾毕恭毕敬,伺候她洗漱更衣无微不至。

有人小声说昨夜使馆进了刺客,那刺客把侍卫队长杀死,使团里的女官姜禾也死了。

姜禾死了,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她会是姜玉衡。

第三日便是婚礼。

雍国的婚礼不像齐国那样礼仪繁琐,姜禾蒙着盖头,在嬷嬷的引领下完成了全部仪式。然后夜深了,她在雍国皇宫龙床上坐下。过不多久听到有人打开门进来,屋内静候的内侍宫婢跪下叩头。

“恭喜陛下。”

雍国新君到了。

内侍宫婢鱼贯而出,寝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姜禾有些担忧,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袖中的尖刀。

说好了不动她,若雍国人不讲诚信,她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挑开姜禾头顶的盖头。

男人宽大的身影遮挡了烛火的光芒,但姜禾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是你?”

这正是公主被刺时那个雍国谋臣,怪不得他能够沉着冷静、当机立断安排一切。

雍国新君赵政俯下身,手指轻松抽掉姜禾缠裹细腰的红绸丝带。

她的衣服松散开。

“言而无信!”

姜禾迅速抽出尖刀。

“我说过不动你,”赵政道,“却没有说过,不为你脱衣。”

姜禾手中的尖刀刚刚露出衣袖,赵政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量很大,却并未弄疼她,只是使出巧劲儿卸掉姜禾手中的刀,看了一眼,丢在床前桌案上。

“搜身。”

他说话言简意赅。

桌上的合卺酒因为震动摇晃出细微的波纹,酒香四溢,而床前新婚的男女却没有心情去饮酒同喜。

赵政的手滑过姜禾的衣领,捏过她的阔袖,碰触着她的裙边,脱掉她的凤鞋。一路摩挲向下,把她偷偷藏在身上的防身之物尽数搜出丢在桌案上。

剔骨尖刀、开刃短剑、三角飞镖、银针铜刺,最后他把一个小小的陶瓶拿在手里,问道:“这是什么?”

姜禾闷闷地没好气道:“我说是调味料,你信吗?”

“毒药。”

赵政把陶瓶稳稳放在桌案上,细细看了她一眼。

殿内九龙戏珠的青铜烛台上燃放着四十五支蜡烛,细纱山水屏遮挡了一部分光线,余下柔和缱绻的暖意落在寝殿宽阔的龙床上。

眼前的女子很美。

乌发云鬓上珠饰璀璨,额头光洁眼神明亮,小巧的鼻子和樱花似的唇瓣,在鹅蛋形的小脸上似乎闪动着亮光。她的脖颈长而细,颈线柔和肩头圆润,嫁衣裹着曼妙却略显青涩的身体,因为生气,胸口有些起伏,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

可眼前的女子同样也很危险。

出嫁当晚带着弑夫装备,且带这么多的,普天下只此一个了。

赵政打开龙床旁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根细绳。

“东西都搜出来了,还不够吗?”姜禾瞪着他,气愤地踢了一脚桌腿。桌案纹丝不动,那上面搜出的兵器却哗啦作响。

“孤从不信任任何人,更何况是卧榻之侧。”赵政接近姜禾,抬手取下她头顶高悬的凤冠,让她垂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并且再次握住了姜禾的胳膊。

“我可以睡在外面。”姜禾让步道。

“你是孤的妻子,怎可不与孤同床?”赵政说着蛮横的话,声音却轻柔温和。好似他不是在绑起妻子的手臂,而是在给她更衣。

细绳绕过姜禾的手腕,一圈又一圈,把她牢牢缠住。他缠绳打结的手法姜禾认识,这种结一般用来给山林里的野兽下套,越挣扎,越牢固。

两只手腕全部缠住,固定在床柱上,绳子拉得太紧,姜禾不得不坐到床上去。

赵政这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黑红相间的吉服精裁细制,穿在他宽阔结实的身躯上,颇有几分隆重之感。赵政有条不紊地抽出腰带脱去深衣,解下佩绶衣饰,又把它们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这才脱掉鞋,坐上龙床。

看他的样子,似乎平日里都是自己宽衣休息的。

她猛然垂下头,又羞又恼地缩回到床边。

赵政自顾自钻到最里面,掀开丝质薄被,平躺下去枕在绣着龙凤合欢的枕头上,闭上眼睛。

枕头只有一个,他用了,姜禾就没有。

被子倒是有两条,却在床头。姜禾小心用脚趾把被子勾过来,一不留神失去平衡摔下床,她屁股疼手腕疼,龇牙咧嘴恨不得大骂赵政一顿。

但一想到他或许听得懂她的话,便又气急败坏地靠着床坐下。好在薄被已经在她身边,夏末的天气夜里温暖,就算坐在床边地上,她也不用担心被冻到。

姜禾扭头看了赵政一眼。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垂放在两边,薄被从脚面拉到胸前,盖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生怕一不留神着凉生病死掉的老人。

姜禾想起教引嬷嬷关于赵政婚前禁欲的话。

他是身子不行吧。

床上的赵政很快睡熟了。

他的呼吸声均匀而又轻微,莫名让人觉得越发困倦。

姜禾小心支撑着起来,瑟缩在床边,侧身躺着闭上眼。

双手被捆绑的经历,她曾经有过一次。

因为母亲早亡,父亲独自把她抚养长大。所以那一次代表齐国出使魏国,父亲照例带上了她。

刺客冲进使馆时姜禾还在沉睡,所以她并没有看到父亲被杀的惨状。后来姜禾就被捆绑了双手,丢进深深的地牢里。

“兵家密卷在哪里?”那些人问她。

什么是兵家密卷啊?姜禾一头雾水急着出去找父亲。可他们说父亲死了,为了让她相信,甚至割下父亲的一只胳膊丢到地牢里。

父亲的手指曾经因为烹饪被烫伤,那一道烧伤的疤痕是无法伪造的。

十三岁的姜禾吓晕过去。

等她醒来,那个名叫魏忌的少年已经跳进地牢,割开了捆绑她的绳子。

姜禾的脚在被丢进地牢时扭伤,魏忌便背起她。

他白衣胜雪,她红裙垂散。

姜禾在魏忌的背上哭泣,恳求回去寻找父亲。

“姜禾,快走,走了才能活命。”

他没有回头,大雪中他们离开魏国的国都,向东边去。

他紧张得像是在逃命。

这个时候姜禾才意识到,刺杀她父亲的主谋便是魏国国君。

所以魏忌虽然身份尊贵,也只能带着她悄无声息地逃命。

因为走得太急,魏忌甚至没有带上魏国的钱币。他典当掉名贵的狐裘,精打细算买粮住店,但不论怎样算来算去,那些钱都不够雇佣马车。

魏忌买了一辆独轮板车。

洛阳到临淄有一千里远,魏国国君的弟弟,公子魏忌,一步步推动板车,把姜禾送了回去。有时候车轴断掉板车无法行驶,魏忌就背着姜禾再去买车。

一千里路,他们走了三个月。

他把她送归故土,以魏国公子的身份,恳求齐国国君原谅使节被刺的意外,避免了一场战乱。

他不光送回她,还做到了卫护两国百姓的事。

这一次没有人再为她解开绳索,前途叵测,姜禾要抓住任何一点希望,活下去。

然后看一看他,是不是仍然笑得那么明亮耀眼。

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江河渐渐困倦而眠。

醒来时殿外有宫婢轻微的脚步声,赵政正解开系在她手腕上的绳索。见姜禾醒了,他皱眉道:“今晚不准再说梦话。”

姜禾揉着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在心里对他骂了无数句齐国土话。

“知道了。”她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心里却好奇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她的唇角有一点口水,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吃的。

按照习俗,昨日她从中午饿到晚上。

原本夜里新妇服侍过丈夫后,是可以沐浴并进食点心的。但她的丈夫是个躺倒大睡的软汉,所以这点心自然是没有吃到。

姜禾揉着胳膊,因为知道接下来还要去给太后敬茶,越发觉得饥饿。解完绳索的赵政却并没有走开,他从床尾拿出一条数尺长的白帛,递到姜禾手里。

“什么意思?”姜禾疑惑地问。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因为没有睡好,脸上尚有倦意。这一张并不精致的尊容,反而让人生出别样的感觉。

想起她昨晚的梦话,赵政便突然不自在起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凝神一刻拂去心中乱糟糟的情绪,逼着自己干脆地对姜禾道:“抹上血。这是宫里用来查验你的手段。”

姜禾的脸瞬间红了。

这些事教引嬷嬷倒是教过,但她身上可没有多余的血弄这个。

“不行。”姜禾同样利落地拒绝,“随便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

赵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世上还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节吗?

“姜玉衡是不是处子,关我姜禾什么事?”姜禾又道,“再说这个不光是查验新娘,也是查验你啊。”

赵政的脸不光僵硬,还黑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他的特别,宫里宫外有人传言他没有能力为皇族绵延子嗣。

果然应该听从谋士的建议,寻一个好拿捏的冒充齐国公主。可那日他听到她那一句齐国骂人的浑话,闻到殿内老鸭粥的香气后,便鬼使神差地,跟她做了这趟交易。

姜禾已经起身向屏风后走去,赵政在她经过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姜禾吃痛微微蹙眉,却并未求饶。

“去哪里?”他问道。

“出恭,要一起吗?”姜禾抿唇看着他,虽然身形比他娇小很多,却说得气势逼人。

握着她手臂的手气得有些发抖,赵政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为了沐浴后安睡方便,净房就在寝殿旁边。

浴池在最靠近卧房的地方,后面安放衣架,再隔着一道门,才放着能够出恭的虎子。

赵政拽着姜禾往净房去,动作粗鲁大步流星。

她还穿着昨夜的嫁衣,因为腰带被解开,行走间只能用手抓住衣襟。可就算这样,走入蒸汽氤氲的净房时,拖曳在地的嫁衣还是被她踩到。姜禾一个踉跄向前倒去,抓住衣襟的手不肯松开,只能借力到拽着她胳膊的赵政身上。

好在赵政虽然混蛋,但肌肉结实身量高大,支撑住娇小的姜禾完全没有问题。

只不过,地面有些滑。

一声“呲溜”的打滑声后,赵政非但没有稳住姜禾的身形,反而整个人向她压来。

完了。

姜禾手忙脚乱抓向赵政,而赵政为了站稳身子,松开了姜禾的胳膊。

嫁衣在空中展开如一只火红的凤凰,她向后倒去,混乱中身体并没有磕碰到冰冷的地砖,反而有温热的东西包裹住她。接着衣襟湿透,姜禾没入水中。

“噗通!”

慌乱和惊惧过后,姜禾湿漉漉的头从水里钻出来。她剧烈呛咳着,抹干净脸上的水,这才发现自己掉入净房汤池。

汤池大如马车,水深到她胸口,池内热水滚烫,花瓣和香草零零星星点缀在水面上。

姜禾的嫁衣已经掉落,身上的亵衣紧紧贴着肌肤。

她连忙向下沉了些,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

赵政双手按住池沿,微微倾身,正抿唇看着姜禾。

他脸上的怒火不知何时散去了,多出了些幸灾乐祸和嘲弄奚落。因为嘴唇很薄唇瓣又浅,更添了几分凉薄。

巨大的落水声吸引来许多宫婢,她们跪在地上惶恐请罪。

“奴婢刚刚放好热汤,未能赶来伺候,请陛下和王后恕罪。”

赵政做样子微微伸出手道:“你不出来吗?不是要去……”

姜禾的鼻子几乎也要没入水中,她摇头拒绝,很显然对和他一起出恭没有兴趣。

“不了,这么泡着挺舒服。”

赵政这才罢休,他缓缓起身离去,走到净房门口时,吩咐宫婢道:“好好伺候王后。”

各地的诸侯国已经争斗了五百年,但如今尚无人称帝。雍国国君自称雍王,所以姜禾便是雍国王后。

服侍雍国王后的宫婢,约有五十人。

她们或者捧着擦身的浴巾,或者怀抱焚烧药草的香炉,还有人为她净面梳妆,端着银盘的宫婢呈上发饰,请姜禾看着铜镜挑选合心意的。

铜镜有半人高,被两个婢女抱在怀里。

姜禾一个个看下来,这么多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齐国送嫁使团的,也没有一个带着食盒来。

看来只能饿着。

汤池水洗去了昨夜的疲惫和脸上的妆容,她坐着挑选衣饰时,听见守在净房外的雍国婢女在小声说话。

“李总管送来些吃的,说是不要声张,让王后出门前,先垫垫肚子。”

姜禾心中瞬时温热,不知道这个李总管,是什么人。

吃的呢?怎么还不拿进来?

又有婢女道:“床上好大一摊血!”

立刻有人阻止那婢女:“噤声!快去收拾!不懂别乱咋呼,小心拔掉你的舌头!”

姜禾抿唇摇头。

赵政到底自己伪造了落红,好让后宫众人相信他们已经圆房。

但是好大一摊是怎么回事?不小心割破了喉咙吗?

姜禾想象了一下赵政割断喉咙躺在床上一命呜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不过她们忙着去收拾床榻,想必自己也吃不到食物了。

浓妆华服,却饿着。

姜禾跟随赵政前往太后居住的达政宫。

一路上赵政坐在步辇上,内侍持扇帮他遮挡阳光,可姜禾只能跟在一边走路。若不是她身子结实,恐怕已经中了暑气。

好不容易到了达政宫,内侍把他们引进正殿,说太后正在梳妆,请他们稍候。

殿内的布置极尽奢靡华丽。

从殿门口到主人跪坐的几案长达数丈远,修了一道三尺宽一尺深的“冰溪”。大理石砌成的凹槽里,整齐的白色鹅卵石上堆放着细碎的冰块。清凉的水汽蔓延,让进入大殿的姜禾顿时神清气爽。

八扇美人屏后,有宫中乐伶在弹奏箜篌。乐曲轻柔舒缓,柔滑压颤间似乎激荡得冰溪缓缓流动,让人心旷神怡。

内侍引他们跪坐在殿内,他们身前放置着凭几,几案上一杯清茶三碟果蔬。姜禾认真地看了,这些果蔬和她家乡的一样,分别是一颗桃,一枚枣,一捧烤板栗。

相比殿内堆砌的名贵家具器物,用这些简单的东西招待客人,似乎太过寒酸了。

姜禾拿起那颗桃子,转头看向赵政,低声问:“好吃吗?”

早就过了桃子成熟的季节,这颗想必是趁未熟时摘下来藏在冰窖里的。此时看起来粉嫩闻起来香,摸着又有些细微的绒毛,不知道好不好吃。

赵政斜睨她一眼,认真答道:“好吃。”

姜禾闻言大喜。

左右殿内并无旁人,她迅速把这颗桃子放进冰溪里,认真淘洗干净,再用随身带着的丝帕擦干水渍,先小小地咬了一口。

有些硬实的果皮咬破后,里面是甜嫩的汁水。姜禾连忙又咬了一口,顿时整个口腔里都浸满了清甜醇香的果味。她细细地咀嚼咽下,桃汁和果肉冰凉爽口,让她险些中暑的身子顿时舒服了好多。

吃剩下一颗桃核,又吃红枣。

这枣不知是从几万颗枣里挑选出来的,又大又圆又甜还没有核。

吃完了枣,吃板栗。

烤板栗的御厨一定是新来的,怎么不知道要在板栗上破一个口子呢?姜禾新修的指甲不能弄脏,她只能小心把板栗放在凭几桌腿下,再假装无意地趴在凭几上,把板栗压开。

轻微的爆裂声后,满室生香。

果肉绵密甜美,应该是用蜂蜜浸泡过,吃完后舌尖尚留一丝花蜜般的甘甜。姜禾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用帕子揩净唇角,端正坐下。

自始至终,赵政都没有理睬姜禾。

他从几案下抽出一卷厚厚的竹简,看得认真细致。姜禾洗桃子时溅在竹简上一滴水,他便嫌弃地往远处挪了挪。待姜禾用凭几压板栗时,他已经离开凭几,把竹简放在膝盖上了。

姜禾吃完,赵政抬眼看了看,问道:“好吃吗?”

“好吃。”姜禾低声回答,“我嫁给你可不是让你把我饿死的!”

父亲教过她,若要活得好,先要吃得饱。

这大雍皇宫里的人都是神仙不吃饭的吗?

姜禾计划要在她的宫殿里搭建一个小厨房。

正想着建在哪里,有女官禀报,太后娘娘到了。

赵政丢下竹简起身,姜禾也连忙站起身。

她微垂螓首端庄而立,阔袖锦袍衬托得她温婉高雅,和之前洗桃吃枣磕板栗的形象判若两人。

赵政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先是内侍宫婢快而不乱的脚步声,然后衣裙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柔美的声音温和道:“齐国国君好福气,养出这样气质脱俗的公主。”

姜禾连忙随赵政离开凭几,跪在冰溪旁叩首问安。

“快起来。”太后的声音里含着关切,莫名让人心安。

姜禾又随赵政起身,这才看向太后。

雍国太后姬蛮,年四十岁,生养两子。

长子便是如今雍国的国君赵政,次子赵蛟深受先王和太后宠爱,被封为长安君。

听说太后擅权谋,对国政很熟悉,赵政继位后太后也没有全部放权。

虽然生养过孩子,但因为天生明艳又保养得当,四十岁的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二三岁。

只小心看过一眼,姜禾便被她那一双含情又含威的妙目吸引,有些挪不开眼睛。

因为是夏天,太后身上披着金玄两色的深衣,从交领向下,分别绣着日月星辰山川龙凤,入眼华丽又庄重,颇为美丽。

她缓缓跪坐在几案后,轻轻抬手,箜篌声便瞬间停止。

青铜编钟清脆明亮而又恢宏大气的声音响起,几节音符过后,太后温柔地向姜禾看过来。

跟随太后的女官向前一步,对赵政和姜禾道:“请陛下和王后上前为太后敬茶。”

终于要敬茶了。

敬茶以后就可以开席吃饭。

敬茶必然要到太后身边去。

姜禾要向前走,可赵政却没有动。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赵政,赵政的视线看向凭几。

什么意思?

女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请陛下端起凭几上的茶盏敬献太后,请王后为太后剥桃,送枣,捧板栗敬献。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姜禾没有再听女官接下来的祝词。

敬茶,剥桃,送枣,捧板栗……

大意了。

姜禾目瞪口呆低下头。

凭几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枚桃核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你怎么不早说?”她压低声音质问赵政。

“孤只是告诉你,好吃。对了,这桃子是特地为孤新婚准备,只此一个。”

告诉她好吃,难道不是可以吃的意思?

赵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摆明了这是姜禾闯的祸,他什么都不打算管。

见他二人没有动,殿内众人已经向凭几看来。

女官只是惊讶却并不敢多嘴,倒是太后主动问起。

“凭几上的茶水和桃子呢?”

赵政让开一步,姿容优雅地做了个手势,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姜禾身上。

“母后请听一听姜氏的解释。”

6 阅读:4141

冰悦谈小说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